火海中的世界在我眼中分外猙獰,熱度烤在我們身上,就像是把我們屯聚在烤爐裏麵,而我們的跑動則讓身體的每一寸都被均勻燒烤,那種焦躁的熱難以忍受。


    黑召喚燁已經被我用水給澆灑醒來,我覺得自己很熱,便也潑了幾瓢水將自己浸濕,我感覺自己的臉已經被火烤的紅彤彤了,然而四周一片火光包圍,我根本就找不出這個不熟悉的地方的出口。


    既然那些反動者是圖謀而來,就不會留下一個死角,火海慢慢靠近,紅色的火焰就像是惡魔的手掌,偶爾還撲向我這邊,極其猙獰!


    嚴柳見這裏有一口井,便詢問我道:“我們就藏在這口井裏,待到火勢退去,再行逃生,可行嗎?”


    我搖搖頭:“恐怕不行,一則,倒塌的樓宇殘骸會壓住我們的出路,二則,一旦錯過了逃跑的機會,讓反動者擁有了整頓的時間,我們就更難逃出去了!畢竟,我們可以以一敵十,那以一敵百呢?以一敵千呢?”


    嚴柳對我點點頭,我又看向黑召喚燁,他已經憤恨地開口道:“現在必須衝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反我,我一定要將他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我大歎一口氣,又道:“那你剛才怎麽不動手?你剛才怎麽死活都不醒過來?嗬嗬……”


    我並沒有多麽大的惡意,隻是麵對著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發脾氣,畢竟這次被他拖累了,沒有怨言是絕對不可能的!


    黑召喚燁聽我有些怒意,他自己便也有些失落,不過最後還是出了不錯的主意:“這院子後麵有曬被坊。隻要我們能夠拿到被子,再用井水打濕,就能逃出去了。”


    “我去!”我撒開腿就往兩個院子間的火門裏鑽。


    沒想到嚴柳在後麵拉住我,大聲阻止道:“我來!”


    我被他拉到了井邊:“在這裏好好待著,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就先跳井保命!”


    說罷,嚴柳便打濕衣衫,將濕濕的衣服擋在頭上。衝到了火門裏去!


    我一直盯著嚴柳的背影,可是就在他步入火門後,火門竟然被燒得坍塌了……


    巨大的響聲落至我耳邊,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擋在門前的火木頭,我大聲驚呼道:“二哥!”


    我已經癱軟在水井旁,低頭已經流不出淚來。我深深掐著自己的手心,希望自己能夠更痛一些。


    “逝者已矣,生者堅強。”黑召喚燁緩緩站了起來。望著我,言語裏並沒有多少感情色彩。


    本來也是,死的人都不是他的至親,他怎麽會懂我失去親人又得到,得到後又失去,再次得到之時,連敘舊都來不及說,便又陰陽相隔的感受呢!


    我一巴掌掄到黑召喚燁的臉上,他卻用手阻止了我的動作,他的右手又開始瑟瑟發抖。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嗬嗬,他黑召喚燁現在是真的在乎成墨宇,還是在怒不可遏呢?


    “你除了會打人,還會別的嗎?現在就連最後一個逃出去的方法都沒有了,你隻能靠打別人發泄怒氣了?那樣能幫助你繼續活著嗎?真是沒用的東西!”黑召喚燁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對著我的臉色怪異之極。而他的右手絕情蟲蠱似乎發作的更加厲害,讓我情不自禁地去扶住他的手,以止住他的顫抖。


    “沒用的,沒用了……”黑召喚燁咳嗽了兩聲,卻是笑道:“吸納嗜血靈氣失敗了,沒想到你的精血那麽純,至純之血已經讓我走火入魔,一旦激起蟲蠱的欲望,便不能再停下來了,它們要行動了……”黑召喚燁說著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但是滿臉輕鬆。


    “你是說,你要死了?”他黑召喚燁已經是我最後的依靠,如果連他都死翹翹了,我還怎麽活下去呢?


    “我死不掉,但是也沒法阻止蟲蠱擴散了,這是黑召目木給我下的蟲蠱,自他死後,蟲蠱沒有了他每月的鮮血供養,便開始作亂,並且這絕情蟲蠱還牽扯上情,這一回事,我並沒有辦法阻止它們過度繁殖,到時候整隻右手都會廢掉,然後再蔓延到全身,一點點,一點點,我最後會死的,全身顫抖不能停止,竭力而死……”


    我向後挪了一挪,驚駭道:“可有自救之法,難道沒有任何救你的辦法了?”


    “有,斷臂,或者……自廢武功,斷了蟲蠱的吸食之物。”黑召喚燁正是滿臉不在乎的樣子,讓我覺得他並不怕死,所以會放棄所有活著的方法,選擇死亡。


    “嗯,我想死了,不想活著,好無聊。”黑召喚燁抱起我,就要將我扔進井裏。


    “別別!我會淹死的,我不會遊泳!”我大聲阻止他,覺得他是要帶著我一起投井而亡了。


    可是黑召喚燁並不聽我阻止,他已經抱著我一起跳下井去,還在我耳邊悄悄說著:“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怎麽能不和我一起呢……”


    耳邊呼嘯著井裏的涼風,我尖叫一聲,那聲音回響在四壁,緊接著就是一聲巨大水花撲濺在身上的聲音,黑召喚燁這家夥雖然帶著成墨宇的身子一起投了井,卻還是將她保護的很好,所以井水拍擊身體的痛苦並沒有十分明顯。


    我吐著泡泡,感覺身體並不是自然下沉,而是由這個抱著我的人在向下遊動,黑召喚燁肯定是想早些死翹翹了,否則不會這麽迫不及待地遊到井底去。


    我緩緩閉上眼睛,感覺到水壓的力量,屏氣之時卻忍不住想哭,一抽泣竟然吸了一口冷水進入喉嚨,然後就是忍不住的嗆咳……


    然而就在這時,黑召喚燁一個深吻幫助我將嘴裏的水吸了出去,可是他吸出水後,我的肺部便變得極其幹癟,就像是被掏空了豆子的豆角,我並沒有被這個吻所拯救,反而在死前更加痛苦。


    意識模糊之時,我又聽見一聲水響從頭上降臨,可能我已經進入了臆想期,嗬嗬,死亡對我來說,絕對是兵家常事了。


    憋悶至極,我忽然覺得渾身都很涼,這種涼已經不像是剛才包圍著我的溫柔涼,而是衝擊著我的刺骨涼。


    “咳咳……噗……”嘴邊有水流下去,我好像還吐了一口。


    “醒來,醒來,快點醒來。”


    我本以為這個呼喚我的聲音是孟婆子發出來的,可是卻為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就像是在做一場詛咒或者祈禱,我覺得聲音極其平坦,像是咒語一般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模糊。


    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片草地上,而這片草地明顯是中央城外的大草原。


    抬眼看去,竟然沒有什麽凶神惡煞,入眼的是一位公子,公子身著紅袍……


    紅袍?我猶如夢裏驚坐起,可是濕透了我衣衫的卻不是汗,是水!


    那麽,我又是沒有死了?黑召喚燁怎麽還在眼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剛才明明被黑召喚燁帶著一起投井了啊?


    黑召喚燁知道我有所疑惑,他便慢條斯理與我說了許多,說到最後,我已經全然明白了。


    “你是說,水井裏其實有暗道?那你之前怎麽不告訴我們,這才害得嚴柳哥哥葬身火海!”我本想嗚咽,卻沒有了任何嗚咽的悲傷,轉而替代的情緒是憤怒。


    我又一巴掌向黑召喚燁掄過去,又是一個阻擋,我沒有打他成功。


    可是黑召喚燁的手已經抖得十分厲害,就像是馬上要旋轉起來的木馬似的,他的抖動從最開始的左右亂顫,變成了快速如圈動的亂抖,可是即便在他這麽虛弱的情況下,他還是將我救了出來,並且擋住了我第二個巴掌。


    “好,你也算救了我一命,你剛才所說的,我也認了,因為用濕被子破門出去,確實比這個方法保險……”我筆直的視角已經沒有任何躲藏的情緒,可是這樣的大難不死,對我來說,意義卻不在於我活了下來。


    黑召喚燁繼續解釋道:“水井裏的暗道,我隻是在遺留下來的機密地圖裏看過,就連暗道的具體位置都記不清,輕而易舉,我怎能嚐試這個法子……況且,你怎麽知道他一定已經死了?”


    黑召喚燁正說到這裏,我的眼前就多了一道褐色的影子,現在天還沒有亮,隻是月光出來了,烏雲已經過去,我能夠看到清寂月光灑在喧囂地帶的光景,而這光景映照在嚴柳那一頭燒焦的頭發上,也是別有一番喜感的。


    “嗬嗬……嗬嗚嗚嗚……”我想笑,但是看見了嚴柳掬來的那一捧水,我還是經不住笑了,所謂樂極生悲,所謂否極泰來,竟然在這分分鍾裏上演了一個完全!


    我隨著黑召喚燁落寞的眼光,望向火光衝天的中央城,那裏已經沒有了我來時的現代化感,而是頹圮殘垣處處可見。


    原來,被燒著的不止央宮,這場火還蔓延到了整個中央城。


    也可以這樣說,這場火根本就不是洞天城的子民縱的,而是蕭嵐所領的太子人馬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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