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首領遙遙望著百裏婧笑道:“貴客說對了,我們這次要劫的錢財千金不換,那就是……你、的、命。”


    被如此多的弓箭手包圍,百裏婧握著腰間懸著的劍,沒有慌張,而是淡淡地看著黑衣人頭領問道:“看樣子我今日難逃一死,但臨死之前,我想知道是誰處心積慮地要殺了我?”


    黑衣人首領眯起眼睛,揚聲道:“婧公主,你怕是沒這個命知道了。兄弟們,聽說婧公主武功了得,不如你們上前去跟她比劃比劃。”


    話音剛落,東南方向一列黑衣人上前,嬉笑著將百裏婧圍在其中,滿是粗鄙的蔑視和挑釁,仿佛困住的是一隻可憐的小獸,任由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忽然,隻聽“哧”的一聲,一直靜立不動的百裏婧拔劍出鞘,劍光閃爍間,兩個黑衣人轟隆倒地,一人的胸口血流如注,一人的脖頸處的劍痕很快漫了一層鮮血,頃刻斃命。


    其餘的黑衣人大駭,麵麵相覷,沒想到這婧公主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結果了兩個人的性命後,她的表情居然無動於衷,隻是眉頭深鎖,似在隱忍著什麽。


    接二連三地,那十餘個妄圖困住她的黑衣人,在一番纏鬥過後皆橫屍腳下。


    “師承鹿台山”這幾個字百裏婧長久以來很輕易便脫口而出,整個大興國誰都知道,可所有人都隻當這是她身為帝女的一種榮耀感,誰也不曾真真正正地領教過。他們也不知道,那樣久遠而純真的歲月裏,為了討某個人的歡心,她費了多大的力氣折磨自己。


    如果鹿台山已經不在,師門已經覆滅,那麽,她又怎麽能給師門丟臉?她擅自離開盛京,直奔回鹿台山去,任何人敢阻攔她,都要死!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不是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場景,不是第一次聞到血腥的味道,她又有什麽可怕的?


    黑衣人首領萬料不到這樣的局麵,頓時不敢再輕敵,天色將晚,勉強能看清他接下來的手勢,黑衣人領命,一擁而上,潮水般將百裏婧困在其中。


    以一人之力,想要抵擋如此多的人,恐怕不可能了。百裏婧殺得昏天暗地,迸濺的鮮血罩住了她的眼睛,看一切都是暗黑的血色,如果終究逃不開這樣的宿命,她願意與師門一起覆亡,隻是,她不甘心一切真相都不曾揭開便不明不白死在了這裏。


    眼看著精疲力竭,身上也被劃出了數道傷口,她綰起的發髻也狼狽地散開,百裏婧拄著劍單膝跪地,血水混著汗水自她的額前滴落,眼睛刺痛。周遭忽然變得很安靜,她的耳畔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劍氣從四麵八方襲來。忽然便想起她的夫君在去荊州之前說,你要好好的,別讓我擔心。若他從荊州回來,連她的屍首都見不到,不知他會如何是好。又害得他成了鰥夫,他會不會恨她?又或者,他會悲痛欲絕?


    嗬嗬,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在妄想。


    劍沒有如預料一般刺得她千瘡百孔,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從地上撈起,緊緊地護在了懷裏,那懷抱的溫暖她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百裏婧勉強睜開眼,自黑暗中瞧見那人冷峻的臉龐、抿緊的雙唇,還有,他那一身格外顯眼的白衣。


    恍惚憶起年幼無知時那句自嘲,“昨晚,我以為我要死了,但總覺得第一個找到我的……不會是大師兄。”


    那時,他回答她:“已經找到了你。你猜錯了。”


    第一個找到她的,永遠是大師兄――她最不願見到的大師兄。


    “韓……曄……”她想喊他的名字,卻喊不出聲。


    他陪她闖這生死之局,白衣漸漸染上了血色,可他的神色並無慌張,如此從容不迫,隻在奪了性命時眸中才閃過刻骨的殺意。


    此間山穀已然成了修羅場,一身白衣的男人如同地獄使者般大開殺戒,一個個黑衣人在他麵前倒下,生生劈出一條血道來,兩旁鋪著無數橫七豎八的屍首。


    人周身的氣場如何,在殺戮間最能反應,眼看著同伴死傷無數,鮮少留有活口,剩下的那些黑衣人持劍的手已經不穩,且走且退,防備而恐懼地盯著步步緊逼的男人,更可怕的是,他隻用一隻手,懷中還抱著一個女人。


    黑衣人首領終於被逼得無路可走,大聲喊道:“弓箭手準備,放箭!”他的聲音已然不複最初的鎮定和囂張,一點玩弄之心都沒了。


    箭雨自空中墜落,韓曄一麵護著她,一麵揮劍去砍,腳下是無數斷箭,深深釘在泥土中,周遭的草木被射穿時發出各種聲響。百裏婧仰頭注視著韓曄的側臉,用盡力氣說道:“你不用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丟了我吧,像你從前那樣。”


    韓曄抿著唇,沒低頭看他,仿佛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前方,然而,他的另一隻手卻分明將她摟得更緊了些,他側著身,用半個肩膀和手臂擋住飛至的箭矢,用血肉之軀為她築起了一方盾牌。他的沉默如周遭暗黑色的山峰。


    “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死……”百裏婧輕笑,眼皮太沉,她隻能閉上眼,喃喃:“怎麽我到死……還隻能是個累贅呢?”


    箭雨無休無止,韓曄再有本事也並非三頭六臂,他且走且退,眼看著被逼至一方斷崖,黑衣人的氣勢才算恢複了些,越發拚命地進攻,忽然,數聲慘叫自黑衣人後方傳來,隻聽有人大喊:“小心後麵!”


    有人殺了過來,令黑衣人腹背受敵。


    場麵徹底混亂。


    韓曄站在稍高些的土坡上往黑衣人後方望去,看到幾個熟悉的影子還有幾個陌生的黑影,顯然,來的不是同一路人,然而,他們的目標卻是相同的,黑衣人橫屍一片,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懷中人的身子軟作一團,連恨他都再沒力氣,韓曄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前方的混戰,再望了一眼身後的斷崖,猶疑了片刻,帶著她縱身跳了下去。


    兩股不同的勢力各自斬殺著阻路的黑衣人,誰都沒有出聲,空空的山穀裏隻聽到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這時,山穀的西北方向,一個男人急急從奔馳的馬背上跳下,身手矯捷,眼睛掃過眼前混亂的場麵,繼而環顧整個血染的山穀,搜索著他想見到的那個人,卻隻見到滿地的橫屍,心不由地提了起來。


    “主子,沒有找到她。”


    一道窈窕身影停在男人身側,恭敬稟報道。


    男人的麵上戴著一副麵具,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隻是那雙眼睛寒波生煙般冰冷。


    “主子,探查過了,她被人帶走了,不知生死。”又一道身影匆匆而至。


    不知生死……不知生死……


    男人聽罷,刻骨沉默,忽地視線下落,繼而追隨著地上的兩組與眾不同的腳印快步朝前走去――其中一道腳印比其餘的都要深,可見那人內力深厚,且是邊退邊走。而與它緊挨的那一道腳印則極淺,多數時候隻用腳尖著地,且步伐略略歪斜,正常人走不出那樣的步子,顯然是被人半拖半抱著。偶爾踩出的整個腳印,大小正是他所熟悉的尺寸……


    男人步伐匆匆,恨不能生出一雙翅膀來,他根本無視前方的廝殺,誰死與他都沒有關係,隻是……他們擋了他的路。


    一個黑衣人被殺昏了頭,見人便砍,看到他過來,也不問,直接一刀劈了下來!


    然而,他用盡全力揮出的刀不僅沒有傷著男人半寸,在剛舉起時便被男人兩根手指夾住,接著脖子一涼,他握著的刀抹上了自己的脖子,身子朝後轟然倒去,再來不及發現肩上背著的箭簍裏已然一空。


    此時,男人已經走出十步開外,鬼魅一般迅速。沿途他走過的地方沒留一個活口,那些黑衣人要麽被自己的兵器所殺,要麽身上插了深深的羽箭,而那個男人的背影挺拔,垂下的雙手那般幹淨,一絲血跡也不沾……可見,這是一個多麽慣常殺人的男人,他的狠毒絲毫不亞於方才血洗迷津穀的白衣韓曄。


    不僅是惹起事端的黑衣人,隻要是擋了他道的,即便可能是盟友也逃不了,隻聽“卡擦”一聲響,那蒙麵的暗衛被捏斷了喉骨,難以置信地看著男人臉上近在咫尺的麵具。


    如此一來,再分不清是敵是友,前來營救的兩股勢力與黑衣人彼此混戰,男人也視若無睹,他的前路再沒有了阻擋,隻剩一方斷崖。


    男人緩緩蹲下身子,用指尖沾了沾崖邊一株小草上的血跡,放在口中嚐了嚐。緊接著,他驟然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地跳了下去。


    原本站在男人身後保護的一男一女兩名暗衛大驚失色,倉惶回頭,急喚道:“主子!”


    然而,隻見黑色的衣衫翻飛,他們沒能抓住男人的一片衣角,不知該如何是好――


    主人做事素來沉穩,如今這般魯莽是已經有了萬全的計策,還是根本不曾想過後果?


    迷津穀下,蛇蟲遍布,擅入者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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