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百裏婧與屬下的將士們到達北郡府的南大門,城門緊閉,守城的藩軍在城樓上大喝:“來者何人?!”


    “大膽!榮昌公主奉旨監軍,還不快出城迎接!”百裏婧身邊的親衛軍隊長隔空喊道。


    朝廷的任職文書早就頒布了下去,雖然見過婧公主的人不多,可高高飄揚的日月同輝盤龍旗,還有象征著司徒家的京營虎麵大旗,即便是守城的衛兵也不可能不認識,他們是真的眼拙還是故意刁難?又或者秉持著戰時的小心謹慎,連來自南方的軍隊也一律歸之為敵軍?


    城樓上的藩軍校尉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似的,又仔細地瞧了瞧了瞧一身戎裝的百裏婧,略略慌張地對身後的士兵們說了幾句什麽,不一會兒,城門大開,一群人跪在地上,高聲道:“榮昌公主千歲!”


    “晉陽王果然治軍嚴謹,紀律嚴明……都起來吧。”百裏婧開口,對方才的怠慢毫不追究,反而誇讚道。


    說完,驅馬入城門,當北郡府城內的景色隨著大軍開入而一點一點在眼前清晰起來時,百裏婧發現,與盛京相比,這裏太過荒涼,城郊是大片的荒草,城內也不過如此——沿途的百姓衣衫襤褸,像看熱鬧似的擠在一起,遠遠地看著鎧甲簇新麵色健康從南方來的一幹人等。


    百裏婧一眼望去,城內最高的那個建築是一座佛塔,無論是塔窗還是塔身每一層的設計都與南方不同。越往城中,佛塔離得越近,卻似乎還隔著很遠的路,怎麽都觸碰不到似的。城中的商販了起來,賣的卻多是些生活裏的必需品,沒有一樣是無用的擺設或者如盛京的早市夜市上有數不清的稀奇玩意兒,而且,百姓們的臉被北方的大風沙吹得起了褶子,也不如盛京的人們看起來細皮嫩肉……


    百裏婧心裏五味雜陳,她原以為能養出韓曄這樣幹淨俊朗的人,大西北的水土必定極美,即便不是山清水秀,肯定也水草豐美,可笑她坐井觀天了太久,以為天下除了盛京城就是鹿台山,四處皆是美景。


    然而,遙遠的北郡府,她曾無比向往的北郡府,她少女的夢想裏美得不像話的地方,原來也不過如此。


    “晉陽王府接駕來遲,還請榮昌公主贖罪!”


    一道清晰的年輕男聲突然在前方出現,百裏婧望去,荒涼的城中官道上跪著十幾個人,為首的那一人著白色的錦袍,錦袍上用黃色的絲線繡著四爪莽龍,是晉陽王韓家的膚色,而他的身份看起來與韓曄應該差不多。


    可是那人卻明顯比韓曄無禮,因為不等百裏婧開口,他的眼睛居然敢直直地望著她,似乎充滿了興味。看他的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五官細看與韓曄有幾分相似,最不像的就是這雙討人厭的眼睛。


    百裏婧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他絲毫沒有撇開視線的意思,百裏婧忍著沒有發作,冷笑道:“你是誰?晉陽王呢?”


    聖上親封的西北監軍,又是大興尊貴的婧公主,無論於公於私還是君臣禮數,晉陽王都當親自來迎接才是,這會兒隻見十幾人草率地攔在路口,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此放肆!


    那白衣少年笑道:“臣乃晉陽王府三世子韓北,見過榮昌公主。家父因戰事往前線視察去了,所以,不能親自相迎,囑咐臣好好地招待公主,不得怠慢,還請公主見諒。”


    往前線視察去了?百裏婧蹙眉,怎麽這麽巧?


    而韓北嘴上說著抱歉,眼睛卻仍盯著百裏婧,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百裏婧終於被激起了怒意,長鞭揮出,一陣勁風抽過韓北的臉頰,打得他一偏頭,卻被飛揚而起的灰塵迷了眼睛,他忙捂著眼狼狽地叫了一聲。


    “目無尊卑!天底下還沒有人敢這樣看著本宮,晉陽王府的三世子真是膽大包天!這次給你一點教訓,再有下次本宮定將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叫你好好看個夠!”百裏婧冷笑道。


    韓北身後那些下人們聽到這聲冷笑,都不敢再動了,身子越發伏低。


    “既然晉陽王不在,那帶我去見玥長公主。”百裏婧隨即道。


    “回榮昌公主的話,晉王妃身子虛弱,常年在外休養,不見客的。”一人小心翼翼地回稟道。


    這下百裏婧冷笑更甚了,望著韓北白淨的皮膚上那道清晰的鞭痕,道:“晉陽王不在,玥長公主也不在,整個晉陽王府難道是由你一個小小的目中無人的三世子做主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本宮相當失望……”


    韓北略略低著頭,心裏有萬千的恨意也不好發作,臉上青一塊白衣塊,可是礙於百裏婧的身份,他平日再如何張狂也不敢再惹她,隻得抬頭望了她一眼又斂下眸子道:“婧公主消消氣,韓北年紀小,沒見過世麵,惹得公主不高興韓北甘願受罰。隻是公主遠道而來,長途跋涉想必十分辛苦,請先往驛站休息,韓北這就命人告知父王。”


    百裏婧見他總算說了人話,這才消了火氣:“好,前麵帶路吧。”


    韓北跨上馬背引著百裏婧一行人往驛站去,天黑才安頓好,要告退時,百裏婧叫住他問道:“本宮需要等晉陽王多久?”


    韓北站在低矮一級的台階上,恭敬道:“不敢讓公主久等。”


    說完,便與隨從一起退了出去。


    回晉陽王府的路上,貼身的隨從韓冬道:“三世子,屬下一早說過不要惹怒這位榮昌公主,您的傷……”


    韓北用舌頭抵了抵腮幫子,疼得一抽,那道鞭子抽得很有技巧,蓋了他的半張臉,但算是手下留情了,大概三四天能消下去,他的笑帶著少年特有的張狂:“聽說她跟我那位大哥同是大名鼎鼎的鹿台山上出來的,武藝不錯,而且性子又辣,前幾個月她的婚事鬧得天下皆知,我就很好奇了,她到底看上了我大哥哪一點?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火辣的南蠻小妞,給她幾分顏色就能開染坊了。他日,等我有了權勢傍身,定要讓她嚐嚐後悔的滋味!”


    聽他越說越離譜,心腹韓冬忙四下望了望,提醒道:“三世子,您別犯糊塗,小心隔牆有耳,畢竟現在她是君,您是臣,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倘若走漏了風聲,會對大局不利啊!”


    韓北不耐煩道:“知道了!整天唧唧歪歪的,還當我三歲小孩兒呢!他們聽見了又怎樣,我還怕他們不成?父王有六個兒子,我那大哥雖是王妃所出,身份尊貴,隻可惜被困盛京做了質子,事發之後第一個死的就是他,根本不具威脅!四弟、五弟固然與我同歲,但他們的娘不得父王喜愛,整日舞刀弄槍隻會逞匹夫之勇,一年連父王的麵也見不了幾回。六弟不過十歲孩童,我一隻手就能捏死他。倘若大事可成,我還用得著擔心他們幾個?”


    韓北說著心情舒暢,摸了一把臉,疼得“噝”了一聲:“這婧公主,真讓我滿肚子惱火,長得那麽美,堪稱人間絕色,隻是不知床上功夫如何,她那病秧子夫君能滿足得了她麽?”


    韓冬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口無遮攔的毛病遲早要出事,他隻能婉轉地提醒道:“您近日還是收斂些吧,等大事成了再多的姑娘都有。”


    韓北不為所動地跳下馬背,徑直入了晉陽王府的大門,將鞭子甩給身後的人,大踏步往後院走去,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三世子,王爺說不要進去打擾他。”


    從院門可以瞧見書房裏亮著燈,韓北頓時十分不滿地嗤笑道:“木軍師,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父王的意思?婧公主一行已安置在了驛站,我有話要當麵稟告父王。”


    木軍師對韓北的嗤笑無動於衷,一步也不曾挪開,笑道:“王爺已知曉驛站內的情況,讓三世子依照他的意思去做便是了。三世子知曉王爺的脾氣,他說不見就是不見。”


    “……好吧。”韓北泄了氣,哪怕他再跋扈到了晉陽王這裏,他還是不敢太過驕縱,但又不肯在小小的軍師麵前失了麵子,哼道:“木軍師,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這些年你守在我父王這兒寸步不離的,真叫人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了。”


    韓北說完轉身離去,全沒瞧見木軍師眼中的笑意。韓家公子雖多,隻一人有皇者之風,餘下的不是草莽便是外強中幹的紈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不過,有時候,成大事卻需要這些叛逆的一激即中的庸才。


    ……


    因為晉陽王不在,無法檢閱守城的藩軍,所以第二天,百裏婧在不大的北郡府內轉了一圈,總算找到了那座佛塔的所在——韓曄口中北郡府與盛京同名的法華寺,竟如此荒涼破敗,幾乎看不到香客,雜草長得有一人那麽高,連邁步都困難。


    那座佛塔是石質的,底層漆黑的兩扇大門緊鎖,站在門前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那裏頭藏著什麽秘密,讓人想要探尋又不敢接近。


    已經不記得當初韓曄提起北郡府法華寺時的神情,也許多年前並不像現在這般淒涼,隻是時日一久就毀得不成樣子了。


    許多事都是這樣罷?


    反正她心裏那座幻想出來的北疆法華寺,已被眼前的淒涼景象完全取代,以至於她連幻想都幹涸了。


    走出法華寺的大門,翻身上馬,回頭望了望,隻見佛塔的頂端盤旋著幾隻禿鷲,一隻禿鷲落下來,站在塔尖上,以審視的姿態環顧茫茫大地,找尋著足以果腹的腐肉。


    “駕——”百裏婧收回目光,再不留戀地縱馬而去,離韓曄近了一分,又遠了一分。


    ……


    等到第三日傍晚,還是沒有晉陽王的消息,百裏婧對著韓北大發雷霆:“三世子莫不是在戲弄本宮?晉陽王從薊州前線回來,最多一日,你卻讓本宮足足等了兩日之久,仍舊不見消息,本宮有多少時日可在此虛耗?”


    韓北竟一改之前的傲慢態度,誠惶誠恐地跪地道:“其中原委,請聽臣細細道來。前一陣子征北將軍被突厥俘虜一事,讓父王頗為自責。公主一路也瞧見了,北郡府的百姓們過的是什麽日子,隻因今年糧食欠收,而朝廷的救濟卻遲遲未至,無論百姓還是邊關將士都食不果腹、萎靡不振。定襄關離北郡府最近,在出事前幾日父王本已從所剩無幾的糧庫中抽出糧食支援定襄關,卻不想還是來不及,眼睜睜看著赫將軍被俘。這件事讓父王耿耿於懷,覺得對不起朝廷和百姓。可是,有關赫將軍降敵的傳言愈演愈烈,相傳赫將軍將會迎娶突厥公主,且親自帶兵與大興對抗……”


    “住口!”百裏婧驀地抽出腰間的日月同輝盤龍劍,抵在了韓北的咽喉處,“再敢詆毀他一句,我要你的命!”


    韓北不敢動,眼珠垂下盯著那明晃晃的寶劍,緊張地喘著氣道:“婧公主若不信,往前線一看便知。據說赫將軍首先攻打的將是司徒大將軍所駐守的要塞……湟水關。”


    百裏婧被韓北這番話弄得失魂落魄,雖然告誡自己不準相信,可是就算借給韓北一百個膽子他又怎麽敢捏造這樣的謊話?如果赫真的帶兵與二舅舅父子相抗,到時候叛國罪就是鐵一般的事實了!又或者,等不到父子相抗的那一日,因為二舅舅手握重兵,父皇定會剝奪了司徒家的所有兵權,以防止他們父子裏應外合,圖謀不軌!


    赫不會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其中必有原委!而這原委,她不自己去找,沒有人能告訴她,誰對她說她都不會信!


    “立刻啟程,往湟水關!”百裏婧收劍入鞘,劍鋒過處,削下了韓北的一縷長發,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肩頭。


    劉長青雖然心裏有疑惑,卻沒有阻止她,湟水關是大興領土最西北的位置,西北與西秦交界。此次突厥南下,戰爭不僅未曾波及西秦,反而在兩國一直相安無事的另一邊界鹿台山鬧出了事端,大興和西秦分別派兵力駐紮,顯然各有防範。令許多謀士不得不猜測,突厥之所以南下肆虐勢如破竹,其中是否有西秦的功勞?西秦大帝年輕又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幾年前與大興結盟共退突厥,誰也料不準他是否會勾結突厥人,顛覆大興的疆土……


    兩國之間,遠沒有長久的同盟,唯有長久的利益。


    等到百裏婧一行往西北而去,揚起漫天的塵埃,韓北摸了摸脖子,冷笑道:“臭丫頭,想殺我?哼,等你死在湟水關,就會知道我的手段!”


    韓冬忽然推了推他,道:“三世子,您快看……”


    韓北不耐煩地轉過臉去,卻見遙遠的城樓上立著一個人,靜靜地注視著百裏婧等人遠去的身影,天邊的紅霞映著他的身影,看不清麵容,看不清衣衫,隻能看到黑色的筆直的輪廓和高高豎起的頭冠。


    “父王?”韓北蹙眉念道。


    “還有木軍師。”韓冬補充道。


    ……


    “想讓他的女兒來當監軍,乳臭未幹的丫頭,本王與她有什麽可說的?”


    低沉而渾濁的聲音,西北的大風沙般凜冽刮過,像是在自言自語。


    木軍師道:“王爺確實不必紆尊降貴。”


    “他們的女兒,也不過如此。”晉陽王似乎笑了一聲。


    木軍師聽了這句,卻沒接話。晉陽王有六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女兒,但是顯然,他的嗤笑並非為此。


    待那五千人的隊伍已經消失在西邊,木軍師才開口道:“王爺,此次往西北監督糧草的是榮昌公主的駙馬,傳說中那個足不出戶的病秧子。”


    “他們百裏家正常的人都死絕了。”晉陽王聲線冰冷,“上次往荊州征糧的?”


    “正是。”


    “從水路來,就在漕運上送他一程。”


    “是。”木先生應了,想了想,又道:“若讓他平安到達青州,常銘澤也不一定會放過他,畢竟他是黎德庸的人。”


    “若真死不了就放他一馬,八百裏大西北,不是人人都呆得下去的。”


    “是。”


    似乎旁人還會有例外,隻婧駙馬那個病秧子,隨口說說要他怎麽死就怎麽死,比用唾沫淹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


    百裏婧趕往湟水關當夜,墨問在漕運上遇刺,數艘黑船將他們圍住,數條吊索甩過來,船板上很快聚了十幾個蒙麵黑衣人。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船上的人並沒有恐慌,桂九笑嘻嘻地抱胸擋在艙門口,道:“兄弟們,把黑巾扯下來吧,這大晚上的,我也瞧不見你們,憋得多難受啊!想要什麽,盡管拿,隻要你們拿得走,別客氣,啊!”


    隨著桂九高揚的尾音,周圍的黑船上忽然傳來悶聲的慘叫,這十幾個黑衣人倉惶地回頭看去,黑船上接二連三有人被扔入水中,接著,作為暗號的燈火一齊熄滅。


    黑衣人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桂九對著船尾的暗處撇了撇頭:“嗨,我說,你們愣著幹嘛,還不招呼客人?”


    黑衣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隨即被一劍封喉,連慘叫聲都沒有全部倒地。


    桂九望著兩個站在暗處的人,打了個寒顫道:“你們倆快點把血擦幹淨,我去給主子熬藥去。今晚江裏的魚賺到了,好一頓大餐。”


    像是漁民在撒網似的,偶爾濺起一絲水聲,不曾驚擾船中守衛,也不曾驚動身後緊隨的其它船隻,一路平穩地繼續往北駛去。


    當桂九端著藥進船艙時,發現他家主子正懷抱著那塊寶貝枕頭睡著,安穩得要命,哪有一點遇刺時的不快?


    三日後船到達漕運碼頭,青州總兵常銘澤親自來迎,寒暄道:“婧駙馬,末將久仰大名!”


    墨問不會說話,隻拱了拱手,笑容靦腆無辜無害。


    常銘澤一邊引著墨問往遼陽府驛站,一邊道:“自荊州運來的糧草幾天前已經到了,青州作為北三州的南門戶大後方,也是囤積糧草的最佳地點。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隻靜候駙馬分配給各州和前線了。”


    墨問回頭看著桂九,桂九立刻遞上一張紙片:“常總兵,婧駙馬開口不大方便,來之前把想說的話都已寫好交給了奴才。您請過目。”


    常銘澤狐疑地接過來,紙上用規矩的行書寫著:“先去糧倉點糧。”


    常銘澤偏頭看著墨問,見他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笑意,一身尋常的藏青色袍子襯得他整個人蒼鬆翠竹般遺世獨立,隻是麵色略略蒼白些,竟與傳聞中潦倒不得誌的樣子完全不同。


    點完糧草,常銘澤正等著墨問讓人拿紙筆,卻不想那小廝又笑嘻嘻地遞上一張紙:“各州的糧草如此分配下去便可,至於薊州前線,我將親自押送。”下麵清晰明了地附著一份賬目,每一條都很精細,比對起來,除卻沿線的消耗,與荊州運來的糧草總數分毫不差,而且,他還列出了運糧的路線,如何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常銘澤原本脾氣暴躁,當初聽說婧駙馬天生啞巴又極為溫和,比一屆無用書生還不如,朝廷竟派這樣的人來監督調配糧草,他一直在等著看墨問的笑話,或者利用他疏漏的地方來握住墨問的把柄。如今看到這份賬目和路線安排,再不敢有一絲輕薄之意,他甚至還擔心若是一個不小心,會栽在了墨問的手裏……


    是以,這會兒常銘澤對墨問說話越發客氣了:“薊州前線危險重重,婧駙馬您真的要去麽?”


    這會兒墨問沒再讓桂九掏紙,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桂九解釋道:“常總兵,婧駙馬思妻心切,想借著送糧一事親往前線瞧瞧。”


    常銘澤恍然:“哦……婧公主……末將明白了!但是今兒天不早了,請婧駙馬暫在驛站休息一日,末將好去安排行程。”


    然而就在第二日墨問啟程趕往薊州時,司徒赫親率突厥大軍南攻,湟水關戰火綿延……


    ------題外話------


    果然等少奶奶回來就……嗯,目標,暑假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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