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走的很快,醫生說他沒有痛苦,這是幸福的事情。鴀璨璩曉就隻是在拿到綠豆糕之後,就這樣閉上了眼睛,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人世。


    外婆哭的格外傷心,一次次麵對親人的別離,她已然是無法接受。


    之前是顧母,後來是弟弟,現在又是老伴。


    顧敏唯有那日在醫院裏,眼淚不斷的落,可是離開醫院後,她就沒有再哭了。


    她小小的人兒,堅強的開始處理一切事宜,一手操辦外公的葬禮。


    她不讓任何人插—手,獨自默默做著這些事情。


    顧敏更甚至是對唐仁修說,“沒事的,我可以的,我沒問題的,這裏有我就行了。”


    而她越是這樣,唐仁修就越是感到煩悶。


    更甚至是擔憂。


    “墓園都定好了?”半晌,他隻能這麽問了一句。


    “恩,春嶺墓園。”顧敏輕聲開口,她微笑著說,“我媽媽和弟弟也在那裏,外公他不會孤單的。”


    外婆告訴她,早年羽謙去世的時候,外公就已經買好了那裏的墓地。


    原來外公早就知道自己終有這麽一日。15895541


    而在外公的墓地旁邊,卻是外婆的。


    等到日後百年歸老,就還在一起相伴。


    顧敏卻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們都走了,那麽她呢,她的墓地又在哪裏?


    外公下葬那一天,村裏來了許多人,有村長,有主任伯伯,還有隔壁院的張大伯。外婆還有遠方親戚,也來了幾位。


    生死離別,其實都是人生常事,更何況顧敏早已經經曆過多次了。外婆也是過來人,她卻哭的傷心,當骨灰盒放入那墓裏的時候,外婆都沒有親眼去瞧,她就站在台階下方,有人陪伴著靜靜地站在那裏。


    張大伯眼圈很紅,禁不住老淚縱橫,喃喃說著,“老顧啊,你怎麽這麽就走了,你這走了,以後誰和我一起下棋,誰和我一起喝茶……”


    是啊,從此以後,再也看不見他,再也牽不到他的手,聽不到他的聲音。


    顧敏奇跡似的沒有哭,在眾人的麵前,在陶思甜的麵前,在唐仁修的麵前,甚至是在外公的墓前,直到最後封墓,她都沒有哭。好似是一個水龍頭,被人擰了閥門,流不出一滴眼淚來。隻是那雙眼睛,卻很紅很紅,好似要滴出血來一般。


    她隻是跪在外公的墓前,無力的緊握住雙手。


    她望著外公的照片,他白發蒼蒼,卻是對著她微笑。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外公其實是愛笑的。


    可是自從母親走後,外公的笑容就少了。後來羽謙一走,他就更不愛笑了。很多時候,顧敏看著外公的笑容都會感到心酸,此刻,那酸澀感覺更甚。她垂眸目光落下,定格在那盤綠豆糕上。


    耳畔,卻突然想起外公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吃……我帶去給你—媽媽和你弟弟……他們愛吃……他們……最愛吃了……


    外公。


    他總是這樣,心裏邊隻惦記著他們。


    這一生,所有牽掛惦記都是為了他們。


    她卻突然想起自己忘記對外公說了。


    她一直想親口說,卻怎麽也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著有一天,他老的再也走不動路了,鬆垂了雙眼,她要為他細數那白發蒼蒼,回顧以往趣事,陪他走遍名山大川,瞧盡各地風景。還要,還要告訴他那一句話,那一句埋藏在心裏很久很久的話語。


    那一句話——外公,我愛你。


    那一句話,顧母走的時候,她沒有來得及說。


    如今不曾想到,外公走的時候,她也未來得及。


    此刻,竟成了蝕骨的痛,永遠不能逝去的印記!


    顧敏彎腰磕頭,重重的一下,磕在地上,卻又像是磕在了心尖上,那麽的疼痛。


    唐仁修站在身後,他卻突然覺得那磕拜,也好似磕在了他的心尖!


    公很婆他婆。陶思甜更是放心不下,她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敏,你要好好的,你還有外婆是不是?”許久,陶思甜才說了這麽一句。


    顧敏點頭,她瞧著墓園的人將外公的名字塗上黑色,她隻是沉悶地“恩”了一聲。


    這日下葬後便就陰雨綿綿,大人們說這是風水雨,預兆著是好運來襲。


    唐仁修將傘撐起,陪伴在顧敏和外婆的身邊,兩人一邊扶著外婆,慢慢走出了墓園。


    從墓園歸來,外婆心力交瘁,立刻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顧敏陪伴在她的身邊,她靜靜坐著,去握她的手。瞧著外婆蒼老的睡顏,她喃喃開口,近乎是自言自語,“外婆,我一輩子都陪著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最後,她低下頭去,在外婆的耳畔道,“外婆,我愛你。”


    外邊的回廊裏,唐仁修靜靜駐足著。他倚著牆一言不發抽著煙,此刻,他竟是感到如此無措。


    他又能為她做些什麽?


    ……


    外公下葬之後,顧敏就要送牌位去附近的寺廟供奉香火。外婆是信奉神佛的,隻是她已經傷心過度,便也無心出門。


    那是離外婆家不遠的寺廟,十分幽靜的座落著。並不是什麽大寺廟,也過了燒香的旺季,所以香客並不多,零星的幾個。入了廟堂,小和尚瞧見有香客來,便是阿彌陀佛。


    添了些香油錢,小和尚就帶著他們在廟裏靜靜走著。


    已是十月,早晨還帶著些冷意,清冷的空氣,竹林翠綠一片。


    來到了擺放牌位的小閣,滿目黑白,全是已故的亡者。


    顧敏停下腳步駐足,瞧著小和尚將那牌位嵌入其中一方小閣裏。


    突然,她聽見他低沉的男聲響起。


    “阿敏,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裏?”他幽幽說著,那聲音仿佛很近,卻也仿佛很遙遠。


    顧敏此刻心中一寂,那酸楚的感覺又縈繞心頭。


    她搖了搖頭,人死以後,誰又能知道會去哪裏?


    “我總覺得,其實沒有死,隻是離開而已。”唐仁修站在她的身邊,沉聲說著,顧敏心裏有些堵,澀澀的難過起來,他慢慢側過頭來,高大的身影一半陽光一半沒入陰暗,默了下才道,“好像就隻是離開一下而已。”


    顧敏蹙眉,隻覺得心仿佛被撕開一道口子,有什麽東西要往外流。


    外公突然去世後,她一直不大愛說話,此刻她迫切的想要留住什麽。


    所以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抓住他的衣袖!


    剛一開口,聲音早已經哽咽,她喃喃說,“你知道嗎,我外公小時候一直帶著我和我弟弟去玩,他會給我們買冰棍,一元錢就能買兩支,可他自己都不舍得給自己買。其實,我都知道,他不是不愛吃綠豆糕,隻是因為那個時候家裏沒有錢,所以他不舍得吃。每次買了回來,他就都會留給媽媽,留給弟弟……”


    顧敏還記得外公臨終前的那句話,這一輩子,無論如何都忘卻不了。


    “我真沒用,我好想早點賺錢,這樣外公就不會那麽辛苦了……他這一輩子,都沒有過幾天好日子……不是在為弟弟操心,就是在為我……臨走了,我什麽也沒有給他……”顧敏是那樣自責,她早已淚眼婆娑,卻還強忍著不哭。


    “如果知道這是最後一次……”


    “如果,我知道那天他就會走,我應該對他說,外公,你放心,我現在長大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己!可是我當時怎麽就沒有說!我竟然都沒有說!我怎麽就沒有說!”顧敏聲嘶力竭,她緊緊攥住了唐仁修的衣服。14h9h。


    唐仁修見她死咬住唇,倔強的不落淚,便將她擁入懷裏。


    “哭吧!”他霸道的命令,卻又低沉溫柔的說,“我不告訴別人。”


    好似得到了特赦得到了寬恕,好似得到了一個依靠,好似找到了一個避風港,沒有再繼續隱忍,顧敏終於在他懷裏嚎啕痛哭。


    “是我不好——”顧敏哭嚎著,喃喃說著這一句話。


    那些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衣,仿佛透過衣物,滲透到他的胸口,進入到他的心髒。


    嚎啕哭了一場,顧敏沙啞的問,“那麽你呢?”


    唐仁修不明所以,隻聽見她接著問,“你也會離開我麽。”


    忽覺心口尖刺般的疼痛,他沒有說話,隻是低聲一句,“說什麽傻話。”


    他拉著她出了小閣,來到神佛麵前,兩人雙雙屈膝下跪。


    香煙嫋嫋,升騰而起白霧朦朦,大和尚在念經打坐,伴隨著不明的呢喃佛語,敲著一下又一下的木魚聲,這天大地大,卻也抵不過這座廟堂,那麽幽靜那麽神明。


    顧敏伸手去握他的手,虔誠的磕頭。


    將腰彎到貼近地麵,她默默說: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


    兩人攜手起身,離開了寺廟,往外婆家趕回去。


    途中經過那座木橋,這邊兩人往前走著,而前方卻也有人疾步而來。


    定睛一瞧,卻是定住了。


    唐仁修眼眸一凝,注視著前方的來人。


    顧敏早已經哭紅了眼睛,一直都低著頭,感受到他步伐微慢,她有些狐疑,這才抬頭望去。


    隻是這麽一瞧,就對上了那道身影。


    他穿著筆挺的西服,清爽的短發,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沈澈!


    沈澈一路疾奔,卻不料會在半路撞見他們。他的目光掃過唐仁修,隨即慌忙卻又是迅速的落在顧敏的身上。他本就已經是焦灼,此刻對上她哭到紅腫的核桃雙眼,心裏忽然是說不出的難受,好似被擰緊了一般,整個人都揪緊起來!


    顧敏。


    這麽堅強的她,一直都是微笑的她,她剛剛哭過了嗎。


    此刻,三人在橋的兩端。


    已如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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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我寫到這裏,一下子淚如雨下。哎,我也是淚點低的人。ps:妞們,衝500月票關卡了,吼一下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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