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穿著紅衣翩翩起舞,揮動的長長紅紗鋪天蓋地,層層疊疊,擋住了所有目光。


    “舅舅?”滕輝月站在舞池中央,被層層紅紗包圍著,無措地向東走了幾步,又向西走了幾步,始終沒有走出這一大片的紅霧。


    一股莫名的預感襲上心頭,他的心不自覺揪起來了。


    “舅舅!舅舅!您在哪裏?您告訴我……”滕輝月慌張叫道,“舅舅!舅舅……”


    “阿樾。”明帝低沉的聲音響起。


    滕輝月望過去,紅霧消散,露出明帝高大雍容的身影,他的臉俊美清冷,鳳目裏卻帶著一抹柔和,一如既往地對他溫和寵溺地笑。


    “舅舅!”滕輝月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撒腿向著他跑去!


    明帝彎下-身,朝他張開懷抱。


    滕輝月撲入他懷裏,被抱起來。滕輝月把臉埋在明帝的胸膛,突然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粘稠,他定睛一看,隻見眼前出現一大灘血跡!


    一道極深的傷口仿佛烙印一樣出現在明帝的胸口,正汩汩地冒著鮮紅的血……


    “啊!舅舅!”滕輝月淒厲地尖叫,整個人從睡夢中驚醒!


    “阿樾!阿樾……”明帝聽到滕輝月的動靜,睜開眼,身體比腦袋更快地把嚇得渾身顫抖的小孩攬入懷裏,輕聲安撫。


    “皇上、殿下……”寢殿外傳來問詢。內侍太監蘇順無聲地出現在一角。


    明帝揮揮手讓他們退下,輕輕拍著滕輝月的背,幫他順氣。


    “舅舅,舅舅……”滕輝月驚慌地喃喃哭叫,他掙紮著上下打量明帝,見明帝毫發無損,他伸手緊緊環住明帝的腰,好像他會隨時消失一樣。


    “舅舅在。阿樾,別怕,別怕……”明帝吻吻他的發頂,溫柔問,“做噩夢了?”


    滕輝月驚魂未定,死命抱著明帝的腰,胡亂點頭道:“我、血……好多血……舅舅……”他語無倫次,想到夢中的那個畫麵,打著冷顫。


    “隻是夢,別怕。”明帝心疼了。他反省一下,是不是因為最近滕輝月都在喂蒼凜和白峩吃生肉的原因,所以他夢到血?


    “可是、可是……舅舅您受傷了……好多血……”滕輝月語帶哭腔。


    明帝一愣,隨即心裏一暖。怪不得嚇成這樣!別看滕輝月年紀小小,一涉及到他的康健,這寶貝兒連對他也是不留情麵。在這一點上,明帝向來讓著他三分。


    更何況是夢到明帝受傷流血?


    明帝抱起滕輝月,親親他軟乎乎的臉頰,手指擦著他的眼淚,繼續安撫:“那都是假的。沒有人能傷著舅舅。不是說夢都是反著的嗎?而且,舅舅不是有阿樾嗎?你學鞭子的時候,說過什麽?”


    “……要保護舅舅。”滕輝月悶聲道。他記得那時的豪言壯語。事實上,他的確是認真這樣打算的。


    明帝鳳目泛柔:“是呢!阿樾學鞭子學得那麽好,有阿樾的保護,舅舅一定會好好的。”


    滕輝月還是有些不安。他有著上一世的記憶,可是這些記憶並不是點點滴滴都那麽清晰,而是斷斷續續,時隱時現。有時他會突然想起一些事,有時卻是如何拚命想都想不起來。他隱約記得六歲那一年的萬壽節出了一件大事,而他因為感染風寒回了公主府休養沒有出席,所以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這件事導致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入宮。等他得以再次入宮時,明帝已經大好,隻是左手再也無法握筆。後來便是那如噩夢一般的明帝的早逝。他記得他曾像個瘋子一樣,握著太醫的脖子要他救活明帝,可是太醫說明帝的身體在年輕時受過重創,平時又操勞過度,已經回天乏術……


    滕輝月一直牢牢記住那時太醫說過的話,所以這一世裏,他不管不顧住在宮裏,睡到明帝的龍床上,為著明帝的身體康健各種撒嬌賣乖、胡攪蠻纏,不讓他再次操勞過度。


    而重創……會是因為今年萬壽節上發生的事嗎?不知怎地,越接近萬壽節,滕輝月的心越忐忑不安。


    “舅舅,您一定要好好的……”滕輝月抱著明帝,無限憂慮道。


    明帝喂他喝了幾口溫水,圈著他重新躺下,給他掖好被角:“嗯,舅舅會好好的,阿樾也會好好的。睡吧,寶貝兒……”


    滕輝月滾入他懷裏,揪著明帝的衣襟,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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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輝月像條小尾巴一樣跟著明帝!


    學業通通放下,明帝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還肅著一張小臉,全副武裝,握住腰間的小金鞭,一副隨時會甩鞭子的模樣。


    成天緊張兮兮的,誰敢靠近明帝三步之內他就瞪誰!連大皇子齊明曜他們也不行!


    上大朝他就躲在龍椅後的屏風,小朝在禦書房他便躲在龍案底下,即使被人發現也一臉理直氣壯,直接無視旁人的側目,堅決墜在明帝身後。誰勸他,他跟誰急!


    這件事連鄭太後也驚動了,召來明帝和滕輝月問原因。


    滕輝月抿著嘴不說話,明帝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之前阿樾作了個噩夢,夢見兒臣受傷,他嚇著了,覺得有人要行刺,所以對兒臣……寸步不離。”說到最後四個字,明帝有一刹那的停頓,唇角似乎上揚了些許。


    顯然對滕輝月的保護過度,明帝有一種強烈的新奇感,有點,咳咳,樂在其中。明帝非常喜歡滕輝月這種對他毫不作偽的關心在意。不然滕輝月也不能跟得如此順利。


    鄭太後瞪了明帝一眼,覺得兒子有在欺負滕輝月的嫌疑。不過滕輝月有這份心意確實難得,恐怕連親生兒子都不外如是。


    這寶貝外孫兒能如此得明帝歡心真的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鄭太後是老人家,最近又喜歡上聽經,對佛學一道頗為信服,聽到滕輝月夢到明帝受傷,她心裏微微一突,不像明帝那麽渾然不當一回事兒。況且,皇族對暗殺行刺從來都不陌生。盡管明帝的帝位坐得很穩,可謂百官拜服,但不代表沒有人在暗處盯著那個寶座,暗中圖謀什麽。比如父親是高帝繼室嫡子的誠策郡王齊華,比如她的夫君興帝的庶子江陽郡王齊澗,他們一個認為自己才是齊家正統,一個與帝位失之交臂,都不是省油的燈……


    “皇兒,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阿樾這麽關心你,你自己也要當心些。”鄭太後道,“若真有事兒發生,你身手好或許能躲過,阿樾跟著你可要受牽連。”這一句非常有技巧。如果直接勸明帝,他很可能仗著身手不凡不以為然,可一旦涉及滕輝月這個他的心尖兒……


    果不其然,明帝聞言,鳳眼一挑,臉色微微沉凝。


    明帝齊略本身就是文武相全的英傑,很小的時候已經跟著興帝上戰場,軍略不凡。當時他的嫡長兄齊廣是無名有實的太子,要代興帝監國,反而沒有上過戰場。興帝準備把齊略培養成大將軍王之流,輔助齊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終是幼子齊略得了皇位,成為明帝。即便如此,明帝也沒有一天放鬆過鍛煉,身手穩步提升。他自問功夫不會比任何一個禁衛軍差。


    但明帝對滕輝月的安危非常重視,一開始不但派了謹言和斂羽隨侍在側,還安排了其他人暗中保護。


    後來滕輝月中了那種令人昏睡的藥,明帝嚴懲了謹言和斂羽,最後更是隻有斂羽可以繼續留在滕輝月身邊,而暗中保護滕輝月的人多了一倍不止。


    事關滕輝月,明帝絕不會掉而輕心。


    受了鄭太後的影響,從永安宮出來後,明帝開始禁止滕輝月繼續跟著他,吩咐斂羽一刻不離地保護滕輝月。作為交換,明帝身邊的侍衛也比平時多了幾個。這才讓滕輝月勉強罷休,不再纏著明帝不放。


    捫心自問,明帝覺得有些失落。但聽到滕輝月說他終於有時間為明帝準備萬壽節禮物時,明帝的唇角又向上彎起,並且在滕輝月說他因為要“保護”明帝,沒有太多時間準備萬壽節禮物,所以他原本要送給明帝的是十個吻時,明帝很理所當然地表示他覺得他需要兩份禮物。


    滕輝月拍著小胸膛表示沒有問題。


    但事實上,滕輝月對於送什麽禮物給明帝暫時還沒有頭緒,而且隻剩下半個月給他準備了。


    滕輝月跑去向齊明曜和齊明炎取經。


    自從滕輝月從錦墨宮分出去後,兄弟倆和滕輝月相處的時間大為減少,特意去尋滕輝月玩兒時若碰到明帝,還會被瞪。他們對明帝這個父皇非常尊敬和畏懼,見明帝不悅還真不敢太頻繁往滕輝月身邊湊。


    難得滕輝月主動找來,他們都很高興。


    齊明曜知無不言。他表示他準備的是一卷親手刻在玉簡上的《孝經》。溫潤澄澈的翠玉,簡潔有力的刻字,無一不昭示著齊明曜的細致認真。聽到齊明曜足足提前了半年開始做,期間毀掉玉簡無數,滕輝月默默敗退。


    齊明炎沒有跟在齊明曜身邊。上學後他們各有各的伴讀和玩伴。陸展雲雖然鬧騰,但作為齊明炎的伴讀還是堅定地站在他這邊,表示他們是同一國的。徐家的徐止更是不在話下。


    不過滕輝月覺得齊明炎有點被陸展雲教壞了!因為滕輝月找到齊明炎的時候,齊明炎雙眼一亮後掉頭就跑,滕輝月愣在當場,一臉問號,就在他猶豫著該不該走時,齊明炎捧著一小束野花回來了,紅著臉遞給滕輝月。


    滕輝月:“……”


    十一月中旬的天氣頗為寒冷,要找到一束開得這麽燦爛的花兒實在不容易。齊明炎凍得雙手都發白了,還是擎著花束,很堅持又期待地看著滕輝月。


    滕輝月糾結著收下了。齊明炎頓時雀躍不少,拉起滕輝月的小手,挨著他坐下。


    滕輝月說明來意。


    齊明炎則說他準備的是一場劍舞。他學文學得一般,習武卻極有天賦。他不像齊明曜那般有親生母親的家族以及養母母家的家族支持,荷包滿滿的,可以揮霍玉簡,所以揚長避短,練了一段劍舞。


    “你可以寫一百個壽字送給父皇。”齊明炎絞盡腦汁提供意見,“你的字寫得極好。”


    可是他的字和明帝的字已經有七分相似。被其他人知道可不得了!


    “呃,我再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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