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曜來的時候,滕輝月正在鳳祥閣的小書房裏畫畫。他真正擅長的是書法,而不是丹青。但因為他的字與明帝的字太像,所以他不再寫。


    滕輝月畫得隨意,隻是為了打發時間。嫁給齊明曜後,他一直就是這副模樣。把自己關進鳳祥閣裏,專心養胎,對外麵發生的事情,不聽不看不問。


    偌大的端承王府,多了一個王妃依然和從前沒有多大分別。


    齊明曜對此毫無怨言。他照顧滕輝月照顧得心甘情願,無微不至。即使滕輝月擺明了不想承擔王妃應盡的責任,隻想當個擺設,齊明曜都縱著,隻要滕輝月高興就好。


    王府裏,齊明曜為他立威。宮裏,養母鄭妃想擺婆婆架子,齊明曜為他擋著。除了婚禮後入宮謝恩的那一次,四個月來滕輝月沒有再進宮。不得不說,若不是齊明曜,滕輝月這段時間很難過得如此平靜。


    滕輝月知道齊明曜對他好,可是如今他實在無能為力回報什麽,隻能沉默。


    滕輝月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從福康長公主府帶出來的。不明真相的她們非常高興看到齊明曜對她們的主子這麽看重,見滕輝月態度冷淡,麵麵相覷之餘,卻不著痕跡地推波助瀾一把。滕輝月知道了,對這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懶得理會。畢竟說到底她們都是公主娘親的人。公主娘親絕不會害他,不過若知道了他和齊明曜處得不好,難免會擔憂。


    “主子,王爺過來了,問可否在外房擺膳?”滕輝月的大丫鬟菱楠行過禮後,低聲問。


    滕輝月手中的筆頓了頓,平淡道:“擺吧。”又繼續下筆。


    菱楠小心翼翼道:“主子您不過去嗎?王爺一進房,就在找您……”


    滕輝月筆尖又一頓,頭也不抬微微點頭道:“本宮待會兒過去。”


    “是。”菱楠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滕輝月勉強又畫了幾筆,終是畫不下去,擱了筆走出書房。


    一出書房,滕輝月沒有太意外地看到齊明曜靜靜地站在廊簷下,身長玉立,清雅高貴。


    齊明曜從侍女手裏接過一件薄披風,披在滕輝月肩上,溫和的鳳目充滿柔意地看著他:“夜涼,你多穿一件。”


    懷孕七個多月的滕輝月腹部已經高高隆起,行動有些笨拙,身體卻不見臃腫,依然漂亮精致,還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嫵媚的韻味,令齊明曜覺得愛不釋手。


    “嗯,你回來了。”滕輝月見齊明曜眉宇間帶著掩不去的倦色,道,“這麽晚了,還不快去用膳?”


    齊明曜得了這一句,隻覺渾身舒泰,連疲累也去了幾分,含著笑意道:“想和你一起用。”


    “我用過了……”


    “陪陪我。”齊明曜道。


    滕輝月扯了一下披風的係帶,不置可否。剛受了齊明曜的好意,他也不好擺出冷臉。事實上,婚後他和齊明曜的關係與婚前沒有多大區別。除了多了見麵的機會,齊明曜還是那個總是用溫柔喜愛目光看著他的少年,而滕輝月則隻用普通表弟待表兄的方式待齊明曜,親切中帶了幾分疏離客氣。


    齊明曜不介意滕輝月的態度,隻是加倍地對他好。他相信水滴石穿。終有一天,滕輝月會真正接受他。


    齊明曜扶著滕輝月往外房走。


    侍女們利落地擺膳。三絲銀魚羹、四喜豆腐、酸醋魚、三鮮蓮花酥等等滕輝月喜愛又適合有孕之人吃的菜式點心擺了一桌。


    齊明曜扶著滕輝月坐下,不容分說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裏,柔聲道:“我一個人用沒意思,你陪著我隨意用幾口。”


    滕輝月先前用過一些,不過見喜愛的菜擺了一桌,肚子又覺得有點餓了。無論心情如何,為著肚裏的孩子,滕輝月也十分顧惜自己的身體,便沒有拒絕,從善如流地吃下齊明曜給他夾的菜。


    齊明曜的胃口頓時好起來。他一邊吃,一邊時不時給滕輝月夾上一筷子,體貼而恰到好處,令人無法拒絕。


    雖然齊明曜用得多,滕輝月用得少,但兩人幾乎同時停下筷子。齊明曜順勢邀滕輝月逛院子消食。盡管一路無話,齊明曜的心情卻好得很,臉上的笑容沒有下來過。


    散步過後,齊明曜送了滕輝月回房,自己則在鳳祥閣的小書房裏處理了一些奏折,之後歇在外房的床上。


    滕輝月對此沒有任何表示。


    **************************************


    滕輝月在王府靜養,雖然沒有幫到齊明曜分毫,還要耗費他的精力照顧,但齊明曜甘之如飴。光是滕輝月待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這一點,已經令齊明曜精神為之一震。他躊躇滿誌要給滕輝月不輸於明帝給的一切。


    相比於滕輝月,另一個與齊明曜息息相關的人則令他頗為頭疼。


    這人是齊明曜的養母――鄭妃。


    鄭妃此人,美貌有了,小聰明也有了,偏偏待在皇宮這個充滿勾心鬥角的複雜環境,美貌顯得不夠絕色,心計也不夠過人,若不是有鄭太後護著壓著,早被扔到犄角玩壞了。偏偏沒有太多自知之明,自覺受了很多委屈,隻是因為畏懼鄭太後與明帝,膽子不夠大,多年以來隱而不發。


    可是如今她的養子齊明曜成為親王,滿朝皆心知肚明的儲君,連被千嬌百寵的元徵雍主滕輝月都得向她行禮,叫一聲“母妃”。鄭妃忍不住有些飄飄然起來。


    尤其是這個時候,明帝顧著那個狐媚子珍妃的病,對後宮不理不睬。鄭太後不久前生了場病,精力大不如前,後宮之權便悉數落在鄭妃與鄧妃之手。而鄧妃為了三皇子延寧郡王齊明勇的前程,對鄭妃一向多有忍讓。於是鄭妃毫不客氣趁機獨攬了後宮大權。


    鄭妃得勢後,其中一個表現就是對其他妃嬪侍君的輕慢。


    後宮中真正能與鄭妃分庭抗禮的隻有育有皇子的鄧妃與趙昭儀。鄧妃知情識趣,避其鋒芒,兒子又是三皇子延寧郡王齊明勇這個從小被認定與儲位無關的,鄭妃倒沒有拿她怎麽樣,但對育有二皇子齊明淵的已經升為昭儀的趙昭儀就不客氣了。以前儲位沒有塵埃落定時,兩人皆視對方是最大的競爭對手。趙昭儀地位不及她,家族勢力卻與出了一後一妃的鄭家不相伯仲,已故的汝南王府最受寵的趙側妃是趙昭儀的姑姑,趙昭儀的表姐齊珍如今是安國公府繼太夫人。而且趙昭儀沒少拿齊明曜非她親生子這事冷嘲熱諷,令鄭妃恨得牙癢癢的。


    如今局勢已定,鄭妃沒少拿住趙昭儀的錯處故意刁難。


    最嚴重的一次,鄭妃罰了趙昭儀的跪,令其大病一場。


    事後,二皇子延順郡王齊明淵看齊明曜的目光都帶了一股陰冷。


    鄭妃是齊明曜養母,為著孝道,齊明曜不可能對鄭妃太強硬,隻能勸了又勸,希望她有所收斂。


    但鄭妃沒了鄭太後與明帝的管束,行事依然張狂了不少。


    不過最令齊明曜頭疼的,還是鄭妃與滕輝月的不對付。


    鄭妃與元徵雍主滕輝月之間卻是有梁子的。滕輝月幼時第一次入宮,差點被鄭妃摔著,直接導致了鄭妃從貴妃降為妃,十多年來沒有再晉升。滕輝月漸漸長大,元徵雍主之威令後宮妃嬪侍君通通避讓。滕輝月與後宮妃嬪侍君從不親熱,對鄭妃更是冷淡一點。鄭妃對此懷恨在心。若不是齊明曜娶了滕輝月會得到天大的好處,鄭妃對滕輝月恐怕連笑容都擠不出來。


    如今滕輝月已經成了齊明曜的正妃,鄭妃依然有些忌憚他背後的勢力,但也認為大局已定,如今是滕輝月以及他背後的勢力要依附齊明曜和她鄭家的勢力,不是齊明曜和她鄭家的勢力要倚仗滕輝月以及他背後的勢力。


    這種心態上的變換,導致她想出手壓滕輝月一頭。而且借口也光明正大:她是滕輝月的婆母。


    母親想教訓兒媳婦,恐怕連福康長公主齊敏都沒有理由抗議。


    如此,便有了鄭妃三番四次想召滕輝月入宮請安。她也沒準備太折騰滕輝月,隻是想擺擺婆母的架子,讓那目中無人的元徵雍主立立規矩。


    可是齊明曜怎麽可能舍得懷了身孕的滕輝月被鄭妃折騰?鄭妃的召見,齊明曜甚至沒讓滕輝月知道,直接推了。


    鄭妃養了齊明曜這麽多年,多少養出了感情。平時齊明曜對她也頗為孝順,甚少違逆她的要求。唯獨滕輝月一人,是母子兩人之間永遠不可調和的矛盾點。齊明曜娶了滕輝月之後,更是護得密不透風,甚至為了滕輝月直接駁了鄭妃的麵子。


    新仇舊恨一起來,鄭妃對滕輝月更加不待見。


    齊明曜的姑姑兼嶽母福康長公主齊敏對宮裏的消息十分靈通。鄭妃想為難她的兒子,自然引得齊敏大怒。不過齊敏的手腕與鄭妃不是同一個級別的,她沒有直接找鄭妃算賬,隻是去探望滕輝月的時候把齊明曜叫到一邊,淡淡地讓他看著辦。


    “若端承王沒有法子,本宮隻能代為出手了。”齊敏很有長輩的風度。


    齊明曜隻能苦笑。若等到齊敏出手,鄭妃恐怕就要保不住了。鄭妃雖然有些不著調,但到底養育他多年,齊明曜不能放著她不管。


    由他出麵擋了鄭妃對滕輝月的刁難,總好過齊敏親自出手直接打回去。


    可是鄭妃無法如願,心裏隻會越來越不甘。


    齊明曜下了朝到甘泉宮請安,向鄭妃行過禮後,鄭妃笑吟吟地指著給他奉茶的秀麗女子道:“阿曜,這是母妃的侄女,你的表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嫡長雍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雅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雅寐並收藏重生之嫡長雍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