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班人,也是陪著縣委郭副書記下來做農村工作檢查的。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這年頭,全國都在大力發展農業,楊楚生來的地方,並沒有跟人家一樣,一片戰天鬥地學大寨的熱火場麵。


    因為紅山公社這個山區,現在也隻有在修建兩個小水庫。


    上麵應該也有感覺到糧食的緊張狀況,不管幹部在什麽場合講話,都有我們國家形勢一片大好,農業連續八年大豐收的開場白,這也證明了農業的重要性了。


    不單單也是檢查生產,其實也有為了楊楚生的事。要不跟他有關係,第三生產隊的正副隊長,那能跟縣委副書記到田頭。


    本來這事,大隊也是知道的了,雖然就如吳擁軍說的,楊楚生是在鼓動社員脫離社會主義大家庭。不過水雞叔他們這些整天穿著中山裝,從土改走出來的老幹部,也覺得沒這樣嚴重。所以,大隊也就按下了。


    可吳擁軍會讓大隊按下嗎?因為跟楊楚生有關係,這事公社很快就知道了。


    確實,在這時候,以政策來講,是不允許農村這樣幹的。問題的性質,就隻能看縣和公社兩級的領導怎麽說了。輕者也就是有錯誤,改過了還是好同誌。重者就是不管你什麽,別說各個縣都有一個勞改場,各個公社的治安組,也有權將人關到發黴。


    又是楊楚生,公社的許書記,剛剛聽到知青辦周主任匯報的知青打架的情況,為首的就是楊楚生,還沒過兩天,就聽到吳擁軍的另一種匯報。這讓他心裏有這樣的想法:這小知青的家庭成份,會不會是資本家?


    按照吳擁軍的匯報,楊楚生的辦法應該叫分片包幹,在公社許書記的腦子裏,並不算是新鮮。土改時候還有互助組呢,就是包產到戶,一九五六年的時候,浙江就有農村幹過。但不管什麽,承包兩個字,也就相當於有脫離社會主義大家庭之嫌。


    這事,在整個平縣也才第一次出現,公社許書記也感覺有些嚴重了,很快的,縣委也知道了。


    楊楚生和白雪在釣魚,其實縣委郭副書記,已經在大隊開了一個會議了。


    這位郭副書記,也才來到平縣不久,這是一位參加過八年抗戰的老同誌了。到了這時代,已經有極少數的,從牛棚中走出來的幹部,又重新走上領導崗位。這位郭副書記,就是極少數中的一個。


    會議就是圍繞著第三生產隊的生產方式展開的,所以,水筍叔和副隊長也參加。這位生產隊長大字不識一個,雖然現場有在農民們的眼裏,已經是大官的縣委副書記,但這位隊長才不會怕。他就一個生產隊的隊長,大不了不幹了,當個社員不就行了。


    “我不管什麽,覺得楊楚生的辦法好,就幹!”水筍叔的理由就是這樣簡單。


    “但這是不允許的,你這是脫離軌道。”吳擁軍畢竟讀過書,在大官的麵前說幾句文的,他也會。


    水筍叔瞪大眼睛:“脫離什麽?我們生產隊還是照樣的生產隊,你去問問社員,有那個說不是第三生產隊的社員了。”


    “行了,吵什麽吵?”水雞叔都暈了,現場不但有縣委副書記,公社的許書記,其他幾個也是跟郭副書記下來的。


    郭副書記也聽得有些不麻煩,這種話題,不單是下麵的人在吵,上麵可能也有。反正吵這些都沒有用,你就是吵到明天,也就這兩句話。站起來說:“我們還是到田地裏看看吧。”


    許書記也看著走過去了的楊楚生,邊走還邊對水雞叔說:“知識青年,是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並不是來教育貧下中農的。”


    水雞叔就是點頭,反正他不識字,要怎樣教育知識青年,他也不知道。


    這話吳擁軍聽起來最爽了,趕緊插話:“許書記,請你放心,我們會跟腐蝕農民思想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做堅決的鬥爭。”


    水筍叔聽了,卻還想笑,別的他不懂,腐蝕兩字的意思他明白,就是家裏的臉盆生鏽了。難道這個楊楚生,還能讓農民的腦袋生鏽不成?他倒覺得,這位公社許書記,滿腦子都是鏽。


    “郭副書記,這一大片,就是第三生產隊的水稻。你看,他們水稻,明顯比別的生產隊的長勢好。”吳擁軍大聲就說,好像水稻長得比人家的好,每一片葉子裏麵,都包含著資產階級的毒素一樣。


    “嗯,長得不錯嘛。”郭副書記看著眼前的水稻,他的心裏,滿含的卻是滿意。


    事情會怎樣?反正這郭副書記,也不敢當即就表示出看法。這可是原則性的問題,搞得不好的話,他剛剛才上來,說不定又得到鄉下放牛去。


    有點難吧,現場就郭副書記的官最大,公社和大隊,都在等著他的意見。這班人回到大隊,郭副書記衝著吳擁軍就說:“叫那位楊楚生也過來吧。”


    吳擁軍爽得一路就是小跑,邊跑邊想象著,他一定要開一個批鬥會,這回楊楚生得低頭認罪了吧。然後還得怎樣?到縣勞改場勞改半年,哈哈!


    楊楚生這哥們卻正在用煤油爐放上一個小鐵鍋,煮魚。這年代啥都沒有,鹹菜有的是。塘鯴和鯽魚煮鹹菜,正好合味。


    旁邊是白雪和劉雪貞,特別是這位劉美女,很有意見,因為楊楚生說了,兩條魚是煮給白雪的。


    “楊楚生,快點,到大隊去!”吳擁軍人還在祠堂門外,大聲就喊。


    “什麽事,我還沒空。”楊楚生冷冷回答。


    吳擁軍咧開嘴巴就笑,得意啊,先掏出豐收,點上一根才說:“什麽事?就是你鼓動生產隊,分片包幹的事。”


    這話一說,因為差不多中午了,祠堂裏的人已經不多,也就十來個吧,聽了都在瞪眼睛。


    “他沒有鼓動!”白雪站起來,這位文靜的姑娘,也大聲喊了。


    吳擁軍就是得意地笑,大聲又說:“快點,不然我敢繃了,你知道今天來的是誰?縣委副書記!”


    “別狐假虎威,老子什麽時候走就走。”楊楚生瞪著這家夥也說。


    縣委副書記,讓孟躍進這哥們也覺得有點怕,感覺這事情相當大條了。


    王升的嘴角也擺動兩下,有想笑的意思。反正連縣委副書記都親自來了,事情可不是簡單就是。


    兩位美女也是傻傻的說不出話,好端端的,就如晴天的響雷一樣,反正她們能有什麽辦法。


    楊楚生該平靜的時候,會很平靜,平靜得吳擁軍都在樂。兩人一齊往大隊走,才出祠堂,這位在村裏不可一世的人就說:“楊楚生,我勸你到了這裏,就放老實點。”


    “吳擁軍,別說廢話,你是什麽貨色?也就是專門欺負老實人的家夥。”楊楚生不但說,兩眼也狠狠地瞪著這家夥。


    吳擁軍也瞪,反正總有一天,這家夥會讓他帶著兄弟狠揍一頓。又狠狠地說:“以後,你再敢跟我老婆說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楊楚生嘴角也露出幾分譏笑:“你真太沒信心,還是爺們嗎?告訴你,老子偏偏要。”


    本來吧,楊楚生都差點說了,老子就是要抱她,要親她,要脫掉她的衣服這些話。但還是忍了,因為這樣說,不是在害桂香嫂了嘛。


    吳擁軍的臉抽搐了幾下,要不是已經走到大隊門外,兩人可能還得在雨中大打出手。


    楊楚生來了,這哥們先抹了一下頭發,他可沒有戴鬥笠。然後抬著下巴,再來個挺胸,怎麽著?


    好威風的一個小知青!這是郭副書記暗自的想法。隨便一個知青,見到這些幹部,不是激動就是不敢說話,這個小知青倒好,好像他爸是省委書記似的。


    “楊楚生,這是縣委郭副書記!”水雞叔急忙介紹。


    “郭書記,你好!”楊楚生還能笑,伸出右手,並不是一雙,跟這位大官握一下。


    然後就是公社的許記還一直打量著眼前這個小知青,一個獨自打得四個人流血的小知青。


    “楊楚生,說說,你為什麽要鼓動第三生產隊,搞起分片包幹?”還是公社許書記問了。


    楊楚生笑一下:“誰說我們分片包幹了?我們采取的,隻是多勞多得,男女同工同酬的做法。”


    分片包幹,是吳擁軍跟公社報告的說法。這家夥睜大眼睛:“這樣也不行,凡是有脫離生產隊的,都不行,都是資產階級留毒!”


    真他娘的,動不動就是中了什麽留毒,楊楚生是知道,這也是這時代的一句口頭禪。反正資產階級的毒性不但特別強烈,還會永久殘留。


    楊楚生才想說話,許書記卻搶在他的前麵:“對的,這樣,會很容易在社員們的頭腦裏,滋生出唯利是圖的資產階級思想。”


    這個家夥,能當上公社書記,可能是喊口號喊上去的。楊楚生在這樣想,也說:“如果這樣,誰家最窮,餓得半死不活的,反倒光榮了?社員們的想法最簡單,他們需要糧食,需要不讓他們的孩子不餓肚子的糧食。”


    好家夥!一個小知青,膽子夠大,敢跟公社書記兼革委會主任這樣說話。就是水筍叔和副隊長,這兩個大字不識一個,生性耿直的農民,也在暗暗出汗,這是在找死。


    許書記瞪大眼睛,要不是還有一個官比他還大的,立刻就是拍桌子,然後最少三場批鬥會。


    吳擁軍卻偷著樂,要是許書記也怒起來,不但楊楚生夠慘,他也可以在許書記的麵前露個臉,最少有站在他身後的意思。


    郭副書記的神情卻是相當平靜,兩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這個小知青的臉。按他的感覺,這個辦法相當好的嘛,在現在的政策下,這是一個很好的生產分配方式。


    “許書記,你可以到第三生產隊的社員們中問問,看看他們是不是擁護這種想法。”楊楚生看著臉色發黑的許書記又說。


    “算了,我們都要鼓足幹勁,力爭上遊。楊楚生,你可以回去。”郭書記終於說話了。


    楊楚生一走,會議還繼續開,是有爭論,爭論的人也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水雞叔和兩位生產隊長,一部分是許書記和吳擁軍,其他的保持中立。


    “這事是對還是錯,會不會脫離社會軌道,以後再說。”郭副書記最後也隻能這樣說了,他就是支持楊楚生,也不能現在就說,隻能回去後,在縣委和縣革委會的幾個人麵前提出來。


    送走郭副記的臉還是照樣黑。吳擁軍又提議,開一場批鬥會。


    “可以開,開完批鬥會,送到公社治安組。”這也是許書記的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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