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楚生和白雪才跑不多久,家裏已經亂了,就連紅光大隊,也有人在亂。


    逃港啊!這事還是楊楚生的大妹妹先發現的,她就是在抽屜裏看到他寫的那封信,還有一塊手表和一百塊錢,當即就嚇傻了。


    還好,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要不然,可能兩人還沒那麽容易就到達寶安。楊楚生的爸一看,嚇得臉色都蒼白了,信中還提到白雪,這他們可不認識。


    楊楚生的媽嚇得還哭,說起來吧,家裏要有一個人能成功逃港,有些人還在偷著高興。可那應該是在農村,有人逃了幾次,他們家裏還照樣是貧下中農。


    “怎麽辦?”楊楚生的媽邊哭邊說,當然也罵。


    “怎麽辦,我馬上到派出所報告!”楊楚生的爸拿著信就走。


    確實沒辦法,這位父親也不得不報。本來吧,據他知道的,市工業局還真有想讓他當副廠長的風聲。現在出了這事了,副廠長先別想,搞不好還得成為反革命家庭。


    逃港這種事,要是回到前幾年,那他們一家,不用說,已經是前麵所說的那種家庭無疑,到現在才稍稍寬一點。反正這事,紙包不住火的了,這位一向膽小,也大不起來的父親,隻能是趕緊向派出所報告,爭取能跟這個兒子劃清界線。


    本來這事是不那麽嚴重的,但是因為是知青,派出所也不得不重視。


    也還好楊楚生的父親快了點,白雪的父母已經向派出所報告了。要是慢了點,可能還會落得個包庇的罪名,那就會被如拍蒼蠅一樣,一棍子就被拍死了。


    兩個家庭都亂,到此時,兩家的父母也才認識。反正以他們信中所說的,那是為情私奔,但這奔的方向,怎麽不奔向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卻往那個資產階級的香港奔呢?


    知青逃港的事,相當嚴重啊!而且還是那個最最先進,任何人都以為一顆紅心向著黨國的楊楚生,使得這事情更加嚴重。


    同一個地區的,這事派出所一接到報告,用不到一個小時,地區公安局的電話,就打到平縣公安局。然後,縣委、縣革委會也知道了。


    縣裏知道的時候,也就是楊楚生和白雪還在寶安那邊呆著呢,反正第二天,他們還在等著逃港的時候,縣委卻在舉行秘密會議。


    真是的,幾個常委都是從各個蹲點的公社,急匆匆趕來的。


    陳書記那個氣啊,據後來楊楚生聽陳燕說的,那晚上他聽到消息,用他們老家的唐山話,罵了足足小半個小時。


    郭書記也到了,挺可笑的,這幾個縣委常委,最遠的離縣城有七十多公裏,是坐著手扶拖拉機來的。這郭老同誌,從紅山公社到縣城也就七八公裏,還是他自己踩著自行車,到了縣委大院,還沒感覺到屁股疼。


    常委們沒有一個說話,郭副書記的臉色,也是陰沉得可怕。別人可以逃港,怎麽楊楚生也逃了呢?


    “同誌們哪,事情很嚴重,從今天開始,不能讓知青回家,就是春節也不能!”陳書記怒了。


    這事還能有什麽商量的,就連郭副書記也點頭讚成。


    “楊楚生這是在給知青臉上抹黑,應該定為反革命分子!”一位革委會副主任,還是站起來說的。


    這可不會過份,不將楊楚生一家搞成什麽家庭,就已經阿呢佗佛了。楊楚生還得到縣勞改場勞改,搞他一個畏罪潛逃也是合情合理。


    郭副書記卻是有話想說,不過想說什麽,也還得掂量掂量,小心為妙吧。點上一根大前門才說:“這事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鍾,我們隻知道讓知青們幹活,忽略了對他們的教育,忽略了讓他們學習。”


    這話說得陳書記也直點頭,他也有感覺,確實對於知青的教育不夠。


    “知青的學習時間已經不少了,白天勞動,晚上還有一個半小時學習紅寶書。”一位常委也說了。


    “這是對於知青農場的知青來說的,可插隊的知青就沒有了。所以,每周還應該讓知青有一天的學習。”郭副書記又說了。


    陳書記看著這位老同誌,感覺他應該不會老糊塗,怎麽討論楊楚生的事,卻搞成了討論知青的學習來了?


    “楊楚生就是學習不夠,才會受到資產階級思想的腐蝕。定他為反革命,是不是更會抹殺了先進人物的形象?”郭副書記說話的口氣相當平靜。


    陳書記也好,其他幾個常委也聽出門道來了,這郭副書記前麵的話,全部都在為最後這話服務的。


    確實,楊楚生給縣領導們出了一道難題,郭副書記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隻是覺得吧,上次這家夥打了張衛國的事,郭副書記也說起先進人物這事。


    郭副書記有想法,這位老同誌怕的是,要是定為反革命,很有可能會連累到兩個家庭。無辜的家庭成員,不應該為此受連累的。至於楊楚生,要是逃過去了,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定為什麽罪名的事,還真的難,反正一個上午定不下來。陳書記也同意另一位革委副主任的建議,通知紅山公社,然後在全縣知青中,集中開一場批鬥會。


    這事大麻煩了,紅山公社黨委、革委會、派出所也知道了。再然後,水雞叔一聽到吳擁軍說的,放下飯碗,“砰砰砰”就往大隊跑,打電話到公社問清楚。


    這什麽情況?艱苦樸素的水雞叔,一證實這消息,走出大隊,還是一臉楊白勞那種苦大仇深的表情。


    真他媽的!水雞叔暗自也在罵,今天就是楊楚生要到縣勞改場勞改的日子,公社治安組一大早就來要人,到現在還沒看到他的影子,終於是逃港了。


    楊楚生和白雪逃港了!這消息最先知道的是吳擁軍,水雞叔還沒說,整個紅光大隊老少都皆知了。


    知青們這時候也才吃完午飯,都在祠堂裏坐在地板上,想念著他們兩個呢。本來說是請假一天,但卻還沒見人,劉雪貞一上午在割水稻就是沒勁。現在一聽,這美女先是睜大眼睛,然後就是“嗚……”地大哭。


    “去他媽的,想逃也不叫上老子。”孟躍進張開口就想大罵,可突然發現水雞叔,急忙罵得小聲點。


    “楊楚生,我恨你!”劉雪貞又是大聲喊,她喊的當然是為情。他就帶著白雪跑了,她有那樣好嗎?


    這美女哭啊,她也是苦大仇深,因為現在她們正準備要排練《白毛女》


    “跟你們說一下,知青一率不能放假,春節也不能回家。”吳擁軍大聲就宣布。


    王升暈了,不過他的倒吊眉聳了幾下,還伸手拍著大哭的劉雪貞的肩膀,安慰她唄。


    孟躍進這個傻大個隻顧著氣,那知道這家夥暗自突然從暈轉為爽,楊楚生跑了,他就可以追求這位美女了。


    這一個消息,哭的人還不止劉雪貞一個,秋月嫂一聽,也是止不住哭出聲。


    不管怎麽哭,水稻還是要收割的,水筍叔其實也是心裏堵得慌,當然他有感覺了,知青們是受不了這種苦。


    劉雪貞手裏拿著鐮刀,邊走邊在擦眼睛,還有秋月嫂,她的哭那是正常,三同戶嘛,多少都有點感情,況且楊楚生對她也太好了。


    “別哭了。”桂香嫂也走到秋月嫂身邊,其實誰要有主意,也能看見她的眼睛紅得不應該。


    “嗚嗚嗚……”劉雪貞還是哭,不往田裏走,卻走向楊楚生的那個竹寮。


    秋月嫂也跟在後麵,桂香也想跟上,走進竹寮裏的三個人,越發哭得大聲,桂香嫂也禁不住哭出聲。那個竹鋪上麵,放著楊楚生的手電,還有白雪的那個口琴。


    反正這件事,讓第三生產隊的社員們,心裏都特別沉重。就是已經逃港三次的山貓,也沒有話可以說。


    傍晚才一收工,大隊的高音喇叭也響了,這可是吳擁軍親自對著話筒說的,通知今晚開批鬥會,批鬥楊楚生。


    “他娘的,人都跑了還批鬥個屁!”山貓人還在池塘裏就罵。


    “這是吳擁軍在解氣的了。”貴喜也小聲說。


    怎麽批鬥楊楚生?這吳擁軍想得太絕了,要是楊楚生看見了,不知道要笑成怎樣。


    批鬥會場上,就紮著兩個草人,還真的是一個高一個低,高的那個就掛著“現行反革命分子楊楚生”,另一個就是白雪的了。


    批鬥會那個熱鬧,這可是公社布置的。一位公社革委會副主任和知青辦周主任也參加。


    “打倒楊楚生!”吳擁軍高舉拳頭,大聲就喊,他要出氣啊。


    劉雪貞卻突然走上台,將代表著白雪的那個草人移向一邊,大聲說:“他們倆不應該靠在一起!”


    本來就是挺好笑的局麵,吳擁軍確實將兩個草人靠在一起了,隻是卻沒有人笑出來。


    “我來批鬥楊楚生!”王升突然站起來,走上台,“啪啪”先對著草人拍了兩巴掌,然後大聲就說。反正就他知道的,什麽楊楚生偷釣魚這些,都說出來了。


    “切!”孟躍進小聲地表示一下不滿,又有你這個小人的想法。


    “劉雪貞,你為什麽不打?”王升又大聲叫,然後又踢了草人兩腳。


    劉雪貞才不想打,又坐回孟躍進身邊,繼續哭她的。


    反正要是楊楚生知道了,他一定會大笑,就一個草人,也讓這些家夥打得就跟真的一樣。


    “以後看不到他了。”秋月嫂擦一下眼淚,小聲說。


    “不,他會回來的!”劉雪貞也說,而且還是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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