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白雪!”楊楚生喃喃地叫著,突然騰地坐起來。


    天上的明月已經西斜,田野裏,除了青蛙的叫聲,並無其他聲響,有的,隻是劉雪貞和兩個男知青的呼吸聲。


    楊楚生擦一下額頭,都是汗。剛才是夢見白雪推著行李,朝著他在喊,她要到美國去了,才使他驚醒的。


    遠遠的,村裏幾聲公雞的打鳴聲,接著那幾聲催人醒的鑼聲也響了。


    “嗯……”劉雪貞高舉起豐盈的手臂,伸一個懶腰,坐了起來,還眼睛迷糊,身子左右亂晃。然後才睜開眼睛說:“你沒睡呀?”


    “我也是剛剛醒。”楊楚生又往草席上倒,真想再睡一會。


    “起來了!”劉雪貞不但說,腳朝著他的大腿就搖。


    孟躍進也起來了,這家夥別的先不管,手還往肚子摸,昨晚就釣了一條一斤多的鯉魚,吃完了才睡,這一起來就感覺到餓。


    這時候,有些比較早的社員,已經挑著水桶往自留地走來了。


    “喂,我們幾個挺幸福的了,別的大隊的知青,可不能跟我們一樣。”王升邊收著草席邊說。


    “得了,你思想好,老子就是覺得苦,反正我就每晚都偷釣魚,以彌補我失去的青春。”這他媽的孟躍進,說話就跟在詩朗誦一樣,說到青春兩字,還專門加重語氣。


    生產隊每一天都是熱鬧的,四個知青磨蹭了一陣,才往村裏走。第三生產隊要到縣城收肥料的三輛板車,也剛好出發了。


    “哎呀!”劉雪貞突然大聲叫,前麵的楊楚生一回頭,立刻就大笑。這好,這美女中獎了,誰叫她走得離綁在樹下的黃牛那樣近,一隻腳很華麗,就被一堆牛糞淹沒。


    劉雪貞翻一個白眼,翹起嘴巴,她就這樣狼狽,他還在笑。


    “唰唰唰”幾隻土狗在追一隻公雞,等著那公雞撲騰著站在樹丫上,幾隻狗還站在樹下望。


    “楊同誌,你們來了?”大旺這家夥大聲就喊,後麵還站著他四歲的弟弟。這家夥手裏拿著什麽?是牛糞,招呼完了,手一甩,“劈”一聲,那牛糞緊緊地貼在牆上。等著牛糞幹了,就拿下來,可以燒火。


    吃完早飯的楊楚生,在祠堂裏扛上鋤頭就走。今天他們生產隊,就是要改造那幾十畝沙質田。


    “水雞叔,你也早呀!”楊楚生看見大隊書記推著自行車,就大聲招呼。


    “到田裏看看。”水雞叔隨便應,騎上自行車就走。


    “哎呀,桂香,你今天怎這樣漂亮?”秋月嫂的聲音也響,她要不說,別的社員還沒注意,這桂香確實,今天的小碎花短袖衫,可是新的。


    “嘖嘖嘖,新衣服,也穿到田裏!”山貓的老婆也說。


    芹菜嬸卻是若無其事地說:“桂香還年輕,穿漂亮點,才能讓人多看。”


    熱鬧了,女社員們笑啊。桂香嫂抿著嘴巴笑,抬手就一拳往芹菜嬸的肩膀打。然後看了楊楚生一下,又低頭看著她自己的衣服。


    “嘿嘿,這桂香確實……”山貓這家夥手摸著上唇幾根貓須似的胡子,小聲說。


    楊楚生沒開口了,隻是笑。確實,這桂香嫂挺美,她們的新衣服,確實不甘心穿到田裏,做一件新衣服,都是用針,一下一下手工縫出來的。不過她的衣服特別合身,身上的曲線就如吸滿了露水的植物一樣,給人相當有朝氣的感覺。


    “啪啪啪……”!晨風吹得插在工地上的七八麵紅旗響個不停。楊楚生看著紅旗就笑,肯定是水筍叔向別的生產隊借的,不然生產隊最多也就兩三麵紅旗而已。


    男社員們就負責揮鋤頭,女社員們就負責肩挑。這改造沙質田的工程,雖然隻有幾十畝地,但其勞動量可是相當驚人的。得將表麵的沙質挑掉,然後再挑有用的土回填。一個生產隊的勞力全部出動,一天還改造不到一畝。


    太陽才一出來,天氣就熱了,這時候也才是大暑天,也是一年最熱的季節。


    突然,水筍叔笑了起來,看著進村的路說:“今天是縣城的什麽部門,要幫我們哪?”


    “是供銷社的。”楊楚生看著前麵的紅旗就說。這也是這時候的特色,縣城的支農也是有任務的,每個部門來了,前麵照例有一麵紅旗。


    這第三生產隊就最占便宜了,人家這些支農的,才不會傻到幫人家插秧。反正都是支農,東方大隊還在移山造田,就他們這改造沙質田最輕鬆,所以人家就來了。


    縣城來的,都是自行車啊。楊楚生笑啊,笑後就想偷懶了,有人幫幹活,他為什麽不偷懶。


    “水筍叔,為了謝謝縣供銷社的同誌們,我燒開水去了。”楊楚生大聲喊。


    “謝謝!”供銷社的主任聲音也不小,還掏出大前門,水筍叔和楊楚生每人一根。山貓這家人立馬就往這邊走,可是慢了,人家的大前門已經放進口袋裏了。


    楊楚生太樂了,人家幫他們幹活,還得說謝謝,還請大前門,這世道真的是,工家兵一家親,哈哈!


    真爽,這哥們燒起火,坐在竹寮裏,看著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這一批人有五六十個,要是明天再來更多的,他就繼續燒開水。


    突然,楊楚生站了起來,遠遠的,看見郭副記往這邊走來了。


    “這是幹什麽?”郭副書記看著勞動的場麵就問。


    “是第三生產隊在改造沙質田。”水雞叔笑著回答。


    許書記馬上就說:“為什麽不等著晚造收成了,再改造呢?”


    郭副書記也有同感,這一片沙質地少種了一造,就少收了不少糧食。也小聲問:“是楊楚生的主意?”


    “對對,不過他們社員都同意。”水雞叔又說。


    水筍叔也跑過來了,還有那位供銷社的主任,這家夥真的激動啊。要是支農的工地上,能碰上郭副書記,以後他會天天來。


    “亂彈琴,楊楚生呢?”郭副書記一說,那位經理急忙一縮,還是悄悄回去吧。


    “在燒開水。”水筍叔朝著竹寮指。


    楊楚生站起來了,郭副書記還沒開口,就先說:“郭書記好,我是昨天才回來的。”然後就不說了,感覺這郭某人的臉陰得可怕,原來不是關心他的。


    兩位領導往竹寮裏走,其他的人,包括吳擁軍,都在外麵等著。


    “楊楚生,你什麽想法?幾十畝地啊,國家正在大力發展農村經濟。”許書記還是先開口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楊楚生笑一個,看許書記的白色的確涼上衣口袋,也放著大前門,先抽他一根再說,掏出煙絲就說:“郭書記,先卷一根。”


    “我這裏有。”許書記一說,趕緊掏出大前門,每人都得一根是不是。


    “郭書記,如果等到晚造,還要冬種,春節過後也就要下雨了,來不及。”楊楚生吸一口煙說。


    有道理,郭副書記點著頭。


    楊楚生又說:“現在改造,這些田改造完了,還趕得上冬種。”許書記也在點頭,感覺還是郭副書記經驗老到,剛才沒有跟他一樣,說得那樣的語氣。


    “那你們的副業呢,打算怎麽搞?”郭副書記看著水雞叔又問。


    楊楚生也有想法,趁著現在,還是勸一勸郭副書記,這位老幹部,折騰不起了。搶先就說:“郭副書記,不能那樣搞呀,不能讓社員們每戶養三頭豬。”


    這話在一個縣委副書記的麵前說,膽子真太大了,許書記又一次瞪起眼睛。這每一戶農民要頭三頭豬,不是縣裏的號召,而是公社自己搞的。不過這樣也好的嘛,這就叫響應縣革委會的號召。


    郭副書記抬起手,示意許書記先別說話,然後說:“這是政策,是縣革委會所有成員一致通過的,楊楚生,你是剛剛從勞改場出來的。”


    “我知道,但這樣搞,要是幾個月後政策有變呢?農民怎麽辦?到時候,號召大搞副業的人,要怎樣向農民交代?”楊楚生因為急,也顧不了分寸了。


    這話說得兩位領導都在瞪眼睛,水雞叔和水筍叔卻在著急。


    “政策是剛定下來的,怎麽會有變?”郭副書記還是老幹部了,也少了一點性子。


    “肯定變,如果我沒說錯的話,秋收以後就會變。”楊楚生這話說得並不小聲了。


    誰都會奇怪了,楊楚生不會神經病,為什麽會這樣說呢?


    “郭書記,發展是肯定要的,但不要那樣高調,要不到時候,肯定又有一些幹部下水。”楊楚生這回說得小聲點了。


    “你說政策肯定會變,總得有理由嘛。”郭副書記的心裏也有觸動,他們這些剛起來不久的,聽了都會有觸動的。


    “就是這樣,不管有沒有道理,政策肯定變。”楊楚生就分析了唄,最後就這些話。


    許書記聽得額頭見汗,這個楊楚生,這些話要在公開場合說,那是反革命還得加上現行。


    “那你們大隊呢?怎樣搞了?”郭副書記又問。


    楊楚生也不怕了,就說了。


    不會神經病的嘛,郭副書記暗自在想,這個方法真的好,相當靈活,可以說是可攻可守,合情合理。


    “老許,我想再歇歇,累了。”郭副書記突然說。


    “那我們到田地瞧瞧。”許書記說著站起來,外麵還有十幾個在等著他們呢。都是明白人,感覺郭副書記還有話跟楊楚生說。


    果然,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了,郭副書記也掏出大前門,問道:“楊楚生,你什麽意思?”


    “郭書記,你別這樣了,抓起農業就行,副業這一塊,能不過問就別過問,以你的身份,政策一變,搞不好就是首當其衝。”楊楚生小聲也說。


    這小家夥,聽起來是在胡說,但其中卻有一些真的說到人心裏了。郭副書記點著頭,也明白這小家夥的用意。


    “楊楚生,你們這樣發展的方式不錯,但你不要忘記你剛才說的話,到時政策沒變,那你也會犯錯誤的。”郭副書記說著站起來。


    楊楚生笑了,也感覺夠了,他一個重生的,能讓農民不損失嚴重,能讓這位他很敬重的老幹部安全,他就感覺到值。隻是他的話,人家要不要聽,這個他真的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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