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以後的知青們,有幾個能經常在一起,也隻能放下對白雪的懷念,楊楚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從公社往大隊走,一路上,已經能看見有些社員在開始秋收了。楊楚生看著金黃色的稻田,一邊跟正在收割的社員們打招呼,一邊想:如果不讓社員家裏的存穀流通,這秋收過後,問題會更嚴重。


    也沒辦法,國家對於糧食的控製,那是最為嚴格的,陳書記當然是不敢有所鬆動,就是縣城的市管,對於其它的農副產品可以睛隻眼閉隻眼,但糧食,還是一點也不準在市場上流通。


    楊楚生嘛,本來是一個大隊書記,要放眼也隻是他們大隊的事,可他現在又是公社的農辦主任,這事要說不關他的事,也沾一點。


    “長鞭哎,那個一呀甩耶……”


    工廠工地上,高音喇叭那個響啊。這歌好聽,還是楊楚生指定每天必播出幾回。這哥們還跟著唱,自行車也往工地拐。


    “砰”!楊楚生的頭上突然一聲響,抬頭一瞧,好家夥!這高音喇叭前幾天還好好的,現在變成崎嶇不平,上麵留著一片坑。


    “哈哈哈!”大旺這家夥,跟一群孩子手裏都拿著彈弓,邊笑邊朝著高音喇叭瞄準。


    “喂,你們不打麻雀打這個!”楊楚生連喊帶瞪眼睛。


    一群小孩趕緊放下彈弓,就跟麻雀一樣,哄地一下子就散。


    這班家夥,楊楚生眼睛隨著這群家夥,突然兩眼又瞪大,見貧農張大爺,手裏拿著一支小竹子,那是氣匆匆,朝著這些家夥就喊:“快回去讀書!”


    楊楚生也昏,學校的老師對於逃學的家夥已經沒有辦法了,連這位貧下中農管理學校的代表,也出動了。


    兩幢廠房的土牆又升高了點,楊楚生停好自行車,朝著兩位走過來的施工技術員笑,然後說:“要注意安全,上麵的用土磚壘吧。”


    “今天最後這一層夯完了,就用壘的了,估計兩天後,就可以上梁。”一位技術員也說。


    楊楚生當然滿意,照這進度,元旦舉行開工剪彩沒問題。香港那邊,十四娘已經在辦理設備出關的手續,這邊他也在辦,不過有計委和經委幫忙,他倒不用麻煩。


    “你又早退了?”婦女主任跟一班幹部,正在幫忙和三合土,看楊楚生走過來了就問。


    “嗨,我怎麽聽你這口氣,好像是他丈母娘似的。”治安主任抹一把汗就說,然後那些站在土牆上夯土的家夥們,“哈哈哈”大笑。


    楊楚生也笑,他正想跟大隊幹部們開個會,說要用大隊的名義,向社員收購稻穀的事,這倒好了,幹部們都在。朝著還在笑的幾個幹部說:“到工棚裏吧,開個會。”


    紅光大隊的幹部們開會,看了也會讓人想笑,一個個都是挽著褲腳,兩腳還全是紅土。這會很容易,別人開個會,搞得鄭重其事,還得磨蹭大半天的功夫,就他們最快,什麽事一說就成。


    “這不行吧,大隊也沒有收購糧食的權利啊。”清華叔聽楊楚生說的,立馬開口。


    楊楚生笑一個,而且笑的是一邊的嘴角,這表情,大隊幹部們很清楚,這是他歪主意即將出爐的前兆。


    “我們能以建設工廠,糧食不夠為理由,而且我們收了,又不是到市場上倒賣。”楊楚生就說了。


    這家夥搞什麽,隻收不賣,想被稻穀壓死啊,這稻穀放久了,可是會變質的。反正幹部們就隻看著他,沒有人開口。


    “嘿嘿。”楊楚生笑著看幹部們的表情,知道他們的大概想法了,反正他能收,就有辦法賣出去。


    清華叔還是說了:“別的不說,就我們附近幾個大隊的存糧,要多少錢啊?我們的錢正用在這個工廠上麵。”


    楊楚生不是有二十幾萬的嘛,除了說過的,以二十萬作為工廠起步資金,不還有幾萬嘛。又說:“錢我負責,社員的稻穀當餘糧收購,一百斤二十塊錢不到,我們可以收到三十。錢嘛,我負責。”


    老天爺,大隊幹部們又得眨眼睛,這家夥搞了個二十萬當工廠的入股資金,現在還有錢。清華叔又說:“你這是衝擊市場秩序了。”


    “沒有衝擊,政策就不會改變!”楊楚生說得還大聲。


    “你操什麽心呀,還想讓政策改變。”婦女主任不但說,還翻白眼,感覺這家夥,比地區革委會主任還操心。這話要是在外麵說,那可會有事的。


    “你有錢,你想怎麽搞就怎麽搞,反正我們不操心。”清華叔也說。


    楊楚生就真的搞,估計吧,現在收,整個紅山公社,也就這附近幾個從早造就跟著他們,搞了聯產承包的大隊才有存糧,最多也就十來萬斤稻穀,三萬塊錢足夠。這家夥爽爽地往大隊碾米廠走,說一下,倉庫寬著呢,然後就給幾個有存糧的大隊打電話。


    哇哇哇!社員們中午還在吃飯,突然間祠堂上麵的高音喇叭就響了,然後聽到楊楚生同誌的聲音:“社員們好,從下午開始,大隊碾米廠開始收購稻穀,一百市斤三十塊錢。”


    好家夥!芹菜嬸聽了就放下碗,她家的存糧最多,有五六百斤,正愁賣不出去。


    楊楚生在高音喇叭裏叫喊了五六次,走了,人家都在吃飯,他連米還是生的。隻是挺快的,這哥們還沒出村,就看到有人在說了。


    “咳!”桂香嫂手裏還端著碗,邊吃飯邊跟秋月嫂和芹菜嬸,站在巷口說話,看到他往這邊走了,這一咳,好像還透出深情,因為她也有兩百斤稻穀可以賣。


    “嘻嘻,為什麽不讓縣城的米販子來呀,他們一百斤能有四十塊。”秋月嫂看見楊楚生就喊。


    “他們要能收,我還操這心幹嘛。”楊楚生笑著說,然後跟婦女主任點頭打招呼。


    “你還沒吃飯吧?”桂香嫂好像還是關心他的肚子。


    楊楚生拍一下肚子才說:“還沒。”


    “他是喜歡操心,讓他餓一兩頓無所謂。”婦女主任也說。


    “這收購稻穀的事,是大隊要收的呀?”桂香嫂朝著婦女主任小聲問。


    婦女主任裂開大嘴巴:“是他自己搞的,還隻收不賣,我們不管。”


    昏了,桂香嫂一雙帶水的眼睛老是在眨,秋月嫂她們是在美滋滋地笑,因為她的存糧可以變成錢了。可她卻笑不起來,楊楚生這樣搞,她不擔心嘛。


    桂香嫂放下飯碗,其實她還沒吃飽,連豬也沒喂,就往楊楚生那邊走。


    “桂香,要看田啊?”在村口,大隊的出納員手裏提一袋子,朝著桂香嫂打招呼。


    桂香嫂笑著點點頭,也不知道這出納員的袋子裏,裝著從楊楚生那裏拿的三萬塊錢。


    “你發神經呀你,這些稻穀你收了要幹什麽?”桂香嫂一走到竹寮,朝著已經在燒火的家夥就喊。


    楊楚生一抬臉,朝這俏村婦直眨眼睛,原來她生氣的時候,也挺美的。小嘴巴一閉,還稍稍往上翹,就跟兩片已經關閉的紅花瓣一樣。眼睛還嗔著他,那表情就是一付想揪他耳朵。


    桂香嫂當然生氣了,看他一把草往土灶裏塞,然後就是一股煙直冒,搞得這哥們急忙轉過臉,發出兩聲咳嗽。


    “走開了,腦子不好,幹的都是傻事。”桂香嫂又說,然後往楊楚生身邊蹲,伸手搶過他手裏的草,一看又昏。這些草,是社員們削菜園埂的時候,扔在菜園邊的,還沒幹透,幹脆扔了,轉身抓了一捆稻草。


    “喂,這是我準備編草席,天冷了遮門用的。”楊楚生也說。


    桂香嫂又瞪這家夥一眼,突然咬著嘴唇笑一下,都燒起來了,他還說啥。


    “你為什麽這樣搞?”桂香嫂抬起頭,看著還蹲在她旁邊的哥們問。


    “誰說我隻收不賣了,我傻呀我。不過呢,嘿嘿,我搞批發。”楊楚生也看著她說。


    桂香嫂一邊在燒火,兩眼也沒離開他的臉。突然,這俏村婦笑一下,兩人就蹲在一起,這臉對臉,距離就跟要親一起一樣。又塞進一把草說:“你收購稻穀已經是投機倒把了,還要賣,那就是正反都是投機倒把。”


    “就是說,要槍斃,還要兩顆子彈。”楊楚生笑著說,突然伸出手,米粥已經開了,想揭開鍋蓋。


    “哎呀!”桂香嫂驚叫一下,“劈”地一聲,扔下鍋蓋,抓著楊楚生的手。怎麽就這樣呢?她伸手他也伸,她比較快一點,這鍋蓋一揭開,幾滴燙得不得了的水,就滴在他手背上。


    “哎喲紅了!”桂香嫂雙手扶著楊楚生的手,禁不住又叫,手背已經紅起來了,可能還會起泡,急忙嘟著小嘴,“呼呼呼”地吹氣。


    楊楚生的手是火辣辣地疼,隻是這俏村婦一吹,也能感覺到涼。笑著說:“沒事。”


    桂香嫂抬起頭,又是一個嬌嗔:“都紅了還沒事,疼不疼呀?”說完了,又嘟著小嘴巴。突然,又抬頭看了他一下,然後張開小嘴,輕輕地,親著已經要起泡的手背。


    這就是女人的心,就是對楊楚生的做法有多少不滿,這一下,什麽都不重要,現在她疼的是他的手。


    “沒事。”楊楚生站起來,拿了一點洗衣粉,往手背上撒,剛好有桂香嫂親過後的津液,這些洗衣粉還能沾牢。


    “好了,吃飯吧。”桂香嫂扶起白粥就說,然後拿起碗,幫他盛一碗涼著。


    “哎呀,起泡了!”桂香嫂一說,又抓起楊楚生的手,已經浮起幾個水泡。看著他,這俏村婦真的是心疼。現在她還有什麽要說的,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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