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更難以置信的。”韋斯特繼續:“我們崇拜蟹神,但真正坐在上麵接受我們崇拜的不是蟹神,而是大宇宙一切混亂和不幸的根源――熵姬。你們沒聽錯,熵姬,她就是茵苔蘿佩?拉芙克萊芙,我們的聖函大人,她才是真正的唯一真神。蟹神隻是她的俘虜,是她控製crab用的玩具罷了。極少有人知道這個,魏俊肯定知道,達蕾絲大概也知道,其他人幾乎全蒙在鼓裏。還有另一個重要人物:你們麵前的這位爺,東亞軍區首席科學顧問餘渙箐,他其實就是h之父,outertheaology之子,強大的外來者,隻不過由於某些原因他失去了記憶,遭到封印變成了凡人。他同時也是熵姬的獵犬,是大宇宙中與熵姬最為親近的存在。熵姬還記得他,他卻把熵姬忘得一幹二淨了。最棘手的是,餘渙箐老師的宿敵蓓蕾妮絲?華特立,以及兩尊與熵姬為敵的神明現在來到了地球,達蕾絲和魏俊肯定是得到了這三位的相助才膽敢顛覆熵姬的。所以我們是在與神明作戰,我們最棘手的敵人不是達蕾絲,而是貨真價實的神。”


    此後老半天沒人出聲。雖被韋斯特揭了老底兒,餘渙箐依然正襟危坐,神色淡泊。三位小同誌滿麵茫然雙睛空洞,跟丟了魂一樣。


    又過了好一會兒,利維受受地舉起手:“……老師……”


    “嗯?”


    “……您一下子填鴨太多,學生消化不了……”


    “那就慢慢消化。”韋斯特說。


    餘渙箐站起來說道:“不好意思,我這些年因為科學傳播的事跟政府、民眾鬧了許多不愉快,剛才控製不住發泄了下,敬請見諒。好了,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給你們看點兒好玩兒的吧。利維同學,雁長官,鄧小姐――過來往池水裏看,crab的偽上帝就在裏麵。”


    神之形貌不可直視。胡安?利維、雁翔宇和鄧茜三人無法描述――甚至都無法確信也無法理解,自己在這僅僅幾厘米深的水池中看到了什麽。或許隻是幻影,或許是餘渙箐和韋斯特欺騙他們的障眼法,又或許所觀不謬?他們隻知道,一尊河蟹樣貌的greatoldtheaology被封印在這清淺平靜的池水當中――蟹神basatan,crab的“上帝”。除此之外,不可見,亦不可說。


    “核心封印是熵姬設置的牢籠、監獄,用來囚禁類似basatan這樣的下級神明,所以會呈現出分形幾何的構造。”餘渙箐解釋說:“分形是無數互相糾纏、自我複製的自然對象拚湊成的有序存在,看似一團亂麻,其實是受確定的幾何原理統攝的。正是這種高度秩序化的複雜結構,才能封印住來自混沌的theaology,比如蟹神basatan。”


    “某種意義上說,手裏有一尊被封印的greatoldtheaology不是壞事,”韋斯特說,“起碼讓我們獲得了‘神明細胞’,造出了核蟹。”


    鄧茜麵如苦瓜:“什麽意思?”


    “我們用蟹神的細胞製造了核蟹。換言之,核蟹是蟹神的仿製品。神明現身有無數種形式,最常見的叫‘物化’,也就是在現世生成可接觸的物質實體。有聖函大人的幫助,從蟹神身上剜塊肉下來有啥難的?”韋斯特笑道:“神明細胞非常有趣,它的一個細胞周期長達1000年以上,但遭到破壞又能瞬間修複,其意義就是維持實體存在。這個發現讓我們對‘神’有了新的認識。”


    “是什麽?”鄧茜問。


    餘渙箐說:“‘神’和‘人’的時間觀念差別巨大。物化現身的神明,其‘新陳代謝’極其緩慢,一個細胞周期可以長達數千年。因此神明的時間觀念與咱們完全不同,‘人’眼中的千萬年,在‘神’眼中不過一瞬爾,這就是為什麽總有人問‘眾神威力無比且討厭我們,為何還是遲遲消滅不了我們?’很簡單,‘人’的文明史對神明而言實在短暫得可以忽略不計,就好比你在家小憩片刻,發會兒呆,胡思亂想一會兒,百無聊賴地想著:‘手背上這點細菌好癢,我是今天塗酒精、軟膏殺掉它們呢?還是明天呢?還是後天呢?……’與此同時,手背那些細菌已經繁衍了不知多少世代,而且莫名其妙地互相扯皮:‘crab不是討厭我們嗎?怎麽都過了幾百幾千‘細菌年’還不消滅我們呢?’何況諸多神明的物化實體是以高亞光速穿越宇宙的存在,相對論效應嘛,所謂‘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借此一斑可窺全豹,‘人’和‘神’差別太巨大了,可達蕾絲和魏俊偏偏有兩尊eldertheaology當盟軍。對此我隻好嗬嗬嗬。”


    利維肝兒都顫了:“真要與真神為敵?沒別的路了嗎?”


    韋斯特一笑:“這是命,得認。”


    “我不信命。”雁翔宇堅決搖頭。


    餘渙箐第一時間發動攻勢:“你錯了,雁同學,命運是任誰都否認不掉的。你生來就是crab,生來就是人類,生來就是米-戈或別的什麽,這就是命運;你生在朱門大戶,生在棚舍寒屋,你的生父是誰、生母是誰,這也是命運。任何人一生中總有一段或幾段時間,性命是掌握在他人、外物和概率手中的。當你爸在你媽肚子裏爆漿――前提還得是他們沒有腦子一熱用嘴巴、直腸或別的什麽地方解決問題――幾億精子隻有不到100個能運動到受精部位,其中又通常隻有一個能與卵子結合,這裏麵除了生存競爭,更多的其實還是要靠機會和運氣――這還得加上父母一念之差有沒有避孕、以及避孕奏不奏效等一係列不確定性因素,稍微哪一個環節出了漏子,你就根本不會存在。好吧,你很幸運地與卵子結合了,發育成為胚胎,然後就萬事大吉了嗎?非也!留不留這個孩子,要不要把你生下來,還有能不能把你生下來,這不都是父母一念之差的事嗎?父母腦子一熱把你打掉了,或者懷孕過程中一不留神造成流產,再或者生你時難產,或者你自己倒黴一出生就夭折了,當此之時,你的命運還掌握在你自己手裏嗎?


    “然後你出生了,你成長了,這時你就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了嗎?更是想都別想。且不論那麽多有意無意的飛來橫禍,單單就沒病沒災的尋常生活而言,你就幾乎沒有一件事能真正自主。小時候依靠父母,上學了依靠老師同學,工作了依靠朋友、領導、同事,成家了依靠家人、家族,死了還要依靠子女、殯儀館和火葬場。你的衣食住行仰賴社會生產,你的收入仰賴社會經濟,你的知識獲取仰賴社會傳授;沒有社會,你一分鍾都活不下去,你的命運完全掌握在‘社會’這個無形物手中。社會是一種體製,個人與體製對抗是沒有勝算的。就算你從小無父無母,以小混混的身份長大,在社會底層獨立奮鬥,但是你獲取一切資源不還是全靠‘江湖’這個無形物嗎?江湖存在,所以作為個體的小混混才能存在。‘江湖’本身也是一種體製。就算你從小脫離社會,被野獸養大,你所需的一切資源不還是得仰仗大自然嗎?自然界供給你各種物質,自然災害奪取你的生命,你自己所能主宰的部分,實在太少太少了。


    “好吧,你不願認命,艱苦奮鬥,混入體製,從此不再聽從他人擺布,這樣就可以了嗎?妄想。就算你成功打入體製內部,麵臨的依然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可悲境況,總有人高你一等、壓你一頭,你總得有意無意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你的飯碗甚至性命,總要掌握在‘上頭’手中,你仍是體製內不起眼的一粒渣渣。哪怕你福大命大,最終混到了體製的頂點,自己當了一把手,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可其實呢?內鬥,黨爭,有太多你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東西圍繞著你,你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就算你手段高明,終於鬥死一切敵人,但是你此時的處境將是無以複加的可悲:你駕臨於一個體製的巔峰,但這並不意味著是你在掌控體製,正相反,是整個體製支撐起了你,你的生存從此將徹底依賴這個體製,體製存在,你才能存在;你的地位、財富、權利完全源自體製,一旦失去體製,你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幹不了,乃至根本無法生存,可能連社會底層的普通人都不如。這就是現實,你能怎麽辦?發起瑪麗蘇計劃,產物‘女體形態類神明’,簡稱‘女神’?亦或是龍傲天計劃,產物‘中和二相性戰鬥機’,簡稱‘中二機’,用‘神棍’做能源、‘主角光環’做護甲、‘小宇宙爆發’做彈藥?――長大沒有啊你!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叫囂真真的太過狂妄了好不好!”


    “我又沒說‘我命由我不由天’,犯得上這麽長篇大論教訓我嗎!?”雁翔宇叫屈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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