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麽回事兒?那個小孩兒到底是誰?老師為什麽待他特別好?......”


    人的專注力有限,袁朗在前邊手把手的教譚曉天握筆寫字的姿式,一時沒有功夫去管學堂裏的秩序,有些老實孩子仍是一如既往的背著課文,有些不那麽老實就不安分起來,剛剛被譚曉天換了座位的謝心遠便是其中之一,而他偷問的對象則是之前被命令搬課桌的楊恕。


    “不知道,早晨他是跟著胖子進來的,他應該知道。”叫做楊恕的小孩子答道。


    “噢.......,嘿,胖子,胖子!”得到新的線索,謝心遠轉而向田慶友悄聲叫道。


    “叫誰呢!誰是胖子!”田慶友不滿的叫道——所謂因病諱醫,正因為是貨真價實的胖子,所以田慶友很不喜歡別人叫他胖子,更何況他和謝心遠平常本就玩兒不到一塊兒。


    “還能誰,當然是叫你了。我問你,那個譚嘵天是你帶來的吧?他到底是誰呀?“謝心遠問道。


    “他和他姑住我們家,怎麽了?”田慶友答道。


    “住你們家?是住店的客人?”謝心遠奇怪道——住店的客人,也就是說不是定居的本地人,那沒事兒上什麽學,倒什麽亂。


    “不是,現在他姑姑在我爹的店裏幫忙。”田慶友解釋道。


    “幫忙?......幹什麽?”謝心遠更是好奇——誰都知道田慶友的老爹是悅來客棧的老板,問題是梅龍鎮不大,也不是那種南北交通要道,來往路過的客人不是很多,生意隻能說是一般而已,這樣的客棧有必要請什麽厲害的人來幫忙嗎?看譚曉天身上的穿著肯定不會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幫忙一詞,怕是在給臉上貼金吧?


    “嗯,給住店的客人洗衣服,縫衣服呀。秋菊阿姨的手藝很好,天天背的書包就是她昨天晚上親手做的。”小孩子不說瞎話,田慶友答道。


    “什麽?洗衣縫衣,那不就是老媽子嗎?”謝心遠驚訝叫道,臉上立時生出鄙夷之色。


    酒逢知已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見謝心遠這樣的反應,田慶友心中不快,秋菊雖然沒錢,但人長的標致,幹活手腳麻利,而且說話的口音和本地人不同,常常帶著上挑的尾音,聽起來非常悅耳,性格倔強,脾氣卻很溫和,對他尤其好,所在在田慶友的心裏,除了父母以外,秋菊大概是他最喜歡的大人了(袁老師最多隻能排在第四位,誰讓他老罰自已抄書,動不動就打手板子呢),故此,當謝心遠把秋菊說成是老媽子時,他本能的就覺得討厭——秋菊阿姨年輕漂亮,哪裏和‘老’扯得上關係呢?


    又問了幾句,但田慶友完全不理不睬,謝心遠也就不再問了,田慶友年紀雖然小他幾歲,但身高體壯,力氣甚至比大多數十幾歲的小孩子都大,加之家裏的條件不錯,田大義在梅龍鎮上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謝心遠也不敢太欺負他,不然惹急了真打起架來,他未必能賺到便宜。


    “切,原來老媽子家的孩子,怪不得上學連自已的筆,墨,硯台都沒有!”轉過身為,謝心遠向楊恕撇著嘴說道,用以表示他對搶了自已位置的人的不屑。


    “那還用說,一個給人洗衣補衣的人家能有多少錢,窮鬼一個。”楊恕以同樣的鄙夷腔調附和著——有那麽一句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倆個關係好不僅是因為年紀相仿佛都過了十歲,而且家境都差不多,一個家裏是開布店的,一個家裏是開米麵店的,雖然和大城市裏那些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戶人家沒法兒比,但在梅龍鎮上也算是有錢人,對他們而言,洗衣補衣那就是丫環老媽子幹的活兒,而丫環老媽子就是伺候人的人,而伺候人的人就是下等人。譚曉天的姑姑既然是以這種工作為生,那家裏的條件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哼,越想越不服氣,這麽個小不點兒,憑什麽老師要對他那麽好,最前排的位子讓他坐,還送他文房四寶,難道他交的學費會比我多?!”有人附和,謝心遠心中更氣,想每次交學費的時候,自已都沒有落過,逢年過節,老爸更是魚肉米麵,沒少孝敬,整個私塾十幾個學生,家裏為自已在‘學無涯’花的錢就算不是最多,起碼也能排在前三位,那麽多的學生,為什麽偏偏讓自已讓出位置?!


    “切,怎麽可能,連書包都買不起新的,還得自已熬夜縫,能把學費湊夠就不容易了,怎麽可能多交。嘿嘿,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是一直抱怨自已的位子太靠前,想偷懶都不行,現在老師把你調到後邊,不是正合了你的心嗎?”楊恕笑著說道。


    “呃.......,那怎麽一樣!我自已想調位子是一回事兒,他把我的位子搶了是另外一回事兒,他到底是他一夥兒的還是和我一夥的?!”謝心遠被楊恕問得一愣,剛才光顧著生氣,卻忘了這次調坐位對自已其實是有好處的,至少偷懶睡覺時沒那麽容易被老師發現而被罰站又或者打手板,隻不過,現在的重點兒是這個嗎?小孩子的思維是非理性的,對他們而言,自已的東西,就算是自已不喜歡的,誰也不能夠搶走!所以小孩子紮堆的地方,常常有大方分享貴重蜜餞零食的時候,也常常會有為了誰多玩了一會兒雞毛毽子而不依不饒的情況。


    “那還用說,我當然和你是一夥的了。那你想怎麽辦?是等會兒向老師抗議,請他把位子換回來嗎?”楊恕的立場當然是站在謝心遠這邊,他問道。


    “呃.......,不行,那我不成了傻瓜了嗎?”想了一想,謝心遠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才能離老師的監視遠了點兒,再把座位換回去,不是自已給自已找罪受嗎?


    “那不就結了,你又不想把位子換回來,那還有什麽好生氣的。”楊恕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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