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仍然與五年前紫衣侯和白衣人決戰時沒什麽不同,海水湛藍,陽光燦爛。


    卓立於海濱的白衣人,也仍然那樣的孤高堅毅。一襲粗布白衣,黑發披散,脊背筆直,若一柄出鞘利劍。


    而白衣人的劍在中原武林群豪看來,更輝煌,更攝人,自劍尖滴下的鮮血,也更多了。


    三天,血腥的三天。


    中原群豪,從四麵八方趕來,其中有許多悍勇之士前赴後繼,結果都死在了這柄狹長鋒利的東瀛武士劍下。


    劍被血洗,可曾經失敗的恥辱卻尚未被洗掉,因此白衣人隻有戰鬥,戰鬥!


    寇浩緩緩走來,微笑道:“你來了。”


    “是的,你亦要跟我比劍對麽?”白衣人的嘴角泛起一絲弧度,似笑非笑。


    “你的對手不是我,錦衣侯周方的傳人方寶玉,領悟得自然劍道,你們可以一較高下,之後,我們可以慢慢的來個東海論劍。”寇浩淡然笑道。


    “也好,方寶玉是殺不了我的。或許唯一能殺我的,是寇兄你。”白衣人深深的歎息道。


    寇浩沉默,搖頭到一邊的大石頭上盤膝打坐,感受那帶著鹹腥味兒的海風吹拂,以及明媚陽光的照耀。


    半個時辰之後,五彩帆船駛來,停靠岸邊,船頭卓立著紫衣侯和胡不愁。


    如今胡不愁已經得到紫衣侯大部分真傳,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賦,武功已經很高了。


    “侯爺願意下來比劍否?”白衣人朗聲道。


    紫衣侯沉默了須臾,拱手道:“五年前在下拚命勝了半招,但心脈差點被震碎,若不是寇浩兄弟相救,現在我已經是塚中枯骨。在下潛力已盡,而閣下這五年實力再度提升,在下確乎不敵,還是等我師兄的傳人方寶玉來與你過招吧。”


    群豪見得寇浩和紫衣侯這些高手都不願現在動手,心裏都很不滿,頓時議論紛紛,有的說寇浩膽怯了,也有的說紫衣侯沒有以前那樣有骨氣,也有的說該當等方寶玉,不要再去送命了……


    忽然一個華貴長袍的青年手提花槍,發狂般從遠處衝向白衣人,怒喝道:“中原武林豪傑多的是,我等絕不是懦夫,若還要有流血犧牲,就讓我金祖林也貢獻一份力量吧!”


    白衣人冷冷的看著金祖林,待得他衝到近前,白衣人的身形若鬼魅般一晃就躲開,金祖林跌入了海浪裏邊。


    “我乃為武道而來,並非來成全爾等這些無知莽漢的愚忠愚死。你們若要求死,隻管自己去死吧,還不配我來動手。”白衣人冷笑道:“爾等的愚人之血,染紅大海,又有何用?全都滾吧,我饒恕你們。”


    群豪聽得這些諷刺的話,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金祖林滿麵熱淚,忽然在大海邊的浪濤裏跪下,嘶聲大呼道:“老天爺啊!當今中原武林,除了方寶玉之外,難道就沒有一個能和東瀛白衣人動手的人麽?當今天下,難道隻有方寶玉一個是人,他若不來,我們難道隻有聽著別人辱罵恥笑嗎?”


    近萬群豪,大多都已經流淚,但他們隻有默然忍著屈辱,深知自己的武功差得太遠。


    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突然聽得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道:“方寶玉算是什麽東西,能吃麽?若遇到了老娘,十個方寶玉也休想活著。老娘方才不出手,隻不過是想瞧瞧你們這些笨蛋還要死多少而已,現在終於可以看老娘來力挽狂瀾了”


    待得八個宮裝女子抬著竹轎子而來,但見其上端坐著一個中年美婦。


    群豪裏有許多人都認得他,紛紛呼喊起來,原來她就是王大娘,也就是半狂半俠的王半俠的妻子。此人原名為狐女吳蘇,可謂是蛇蠍美人。她跟王半俠設下計謀,謀奪了丐幫掌門之位。


    王大娘這些年來,也收集了許多武功秘笈,因此武功比較淵博,招數繁複,心狠手辣。


    寇浩望了一眼,心道:“此人太看重名利,打算借著挑戰東瀛白衣人而名動江湖,其實沒有必要,白衣人的劍法,豈是他們能夠應對的?”


    竹轎子被放下,每個宮裝女子就將腰間佩著的一柄鑲嵌珠玉的寶劍拔出,並且紮在王大娘身前的沙地上。


    八柄劍都很短且鋒利,長約二尺,在明媚的陽光下,閃爍著熠熠光輝。


    王大娘確乎很美,但她年輕的時候被人斬了雙腳,因此身上穿著華貴的錦衣,雙腳卻用金線氈子完全蓋住。


    白衣人冷冷的瞧著她,淡然道:“原來隻是個女人。”


    王大娘冷笑道:“女人又怎樣?女人一樣可以要你的命。”


    “你去吧,我素來不願與婦人女子動手。”白衣人道。


    王大娘喝斥道:“不動手也得要你動手!”


    她手掌輕輕往前一拂動,突然有兩道劍光飛出。


    寇浩在不願的石頭上看得分明,此兩劍是誘敵之用,隻要白衣人身形一動,她真正的殺著“子母追魂脫手劍”便要發出。


    白衣人身子卻動也不動,手中長劍已揮動,寒芒閃耀,龍吟不絕,閃電般飛來的兩柄劍已被斬成四段,跌落在沙灘。


    與此同時,又有兩柄劍疾飛而來。


    “鏗……”第五冰劍也從另一側夾擊。


    “有點意思!”白衣人冷笑道。


    白衣人迅疾的往後飛退,而王大娘的第六柄劍又疾飛而至。劍影繚繞,後邊是浪濤洶湧的大海,若跌入其中豈不是算敗退了麽?就算躍起來,也會顯得頗為狼狽,簡直沒有了退路。


    “王大娘身殘誌堅,創出這獨特的劍法,倒也很了不起。”寇浩心道。


    群豪齊聲歡呼,豈料白衣人忽然旋轉著衝天飛起,而王大娘飛出的劍都紮在了沙灘裏。


    王大娘迅速的在最後兩柄青光幽邃的短劍上纏著很長的綢帶,怒吼一聲:“就不信老娘治不了你!”


    忽然間,兩道青光閃爍,卻是最後的兩柄劍飛出,王大娘就算沒有腳,也飛躍而起,在半空裏以綢帶控製著兩柄劍愈發的氣勢飛騰。隻見劍光如蛟龍,夾剪過去,氣勢如流星趕月。


    天穹的背景下,白銀劍光閃爍,白衣人衣袂飄飄,如飛仙淩空。


    而王大娘身子卻如箭一般直墮下來,仰麵跌在沙灘上,眉心有一條血口。那兩柄係著綢帶的青光劍也紮在沙灘裏,迎風發出嗚咽之聲,似乎在為其主人的慘敗而悲泣。


    王大娘,亦是狐女吳蘇,一生雖然作惡多端,但卻終於是身殉武道而死。她活著雖然可恥,但死卻死得光彩。


    群豪俱都不禁黯然垂首,深深歎息。


    白衣人凝注著劍尖滴落的鮮血,喃喃道:“女人……不想女人中也有如此人物。”


    寇浩聽得很無語,看樣子白衣人頗為的大男子主義,也懶得跟他分辨。


    在等待的過程中,胡不愁向紫衣侯請纓,但紫衣侯不允許,覺得胡不愁還比不過當年的白衣人,如今前去,隻是送死而已。


    及至傍晚之時,一襲天藍長袍的方寶玉,背負一柄長劍穩步走來。


    “你就是方寶玉麽?”白衣人問道。


    “我就是,可惜來晚了,犧牲這麽多人。此戰我必盡力取勝!”方寶玉道。


    “你能麽,但願你能……”白衣人淡淡一笑道。


    寇浩看得出,白衣人的笑容裏有濃重的厭倦之意,因為這樣的話聽得太多,他也勝得太多了。


    接下來,寇浩就能看到,方寶玉這幾年領悟的自然劍道,究竟有多少的威力。此時,寇浩回想起曾經看原著的時候,寶玉以從白水宮學來的三招怪劍法,躲開了白衣人的絕殺一劍,並且將之迅速擊殺。其實這是不符合古龍原意的,其結局是別人續寫,原本達到他們這樣的劍道層次,並不能說有固定的哪一招多麽厲害,而是任意發揮,戰到如何算如何,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盡管東海之濱聚集著萬人,此刻卻隻聽得到浪濤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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