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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街寂靜。


    蘇乞年深深地看這位潼家家主一眼,知曉此人多半已經猜測出來他的身份,否則絕不會這樣輕易妥協。


    所謂不追究,不過隻是麵對身份地位更高者的虛偽托詞。


    若是蘇乞年一人,倒是無所顧忌,隻是他身後之人,極可能在之後遭遇到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麻煩。


    對於這潼關山的話,蘇乞年沒有放在心上,不過他還是抬起了腳,這安祿雖然趁人之危,可惡至極,卻也還罪不至死,今日顏麵掃地,於其而言,可以算是極重的打擊了。


    砰!


    土泥炸開,安祿抽身而退,他滿臉塵土,怒氣衝頂門,到達潼關山身邊,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充滿殺機。


    蘇乞年挑眉,潼關山麵色微變,他踏前一步,橫在安祿身前。


    咚!


    刹那間,在兩人之間的虛空生出沉悶的雷音,真空扭曲,蕩開細密的波紋。


    什麽!


    那安祿大吃一驚,蹬蹬蹬連退數步,知曉這個少年身手詭異,也看出來,這一刻不是潼關山出手,他多半要吃大苦頭。


    “好膽!”


    幾名潼家長老暴喝,這個少年真是膽肥,他潼家家主當麵也敢出手,真是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請家主出手,鎮壓此獠!”


    “少年狂妄!家主仁心難感化!唯行以雷霆手段,知疼痛而明進退!”


    幾名長老接連開口,潼關山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他死死地盯住蘇乞年,沉聲道:“閣下見好就收,潼某這一畝三分地,未曾得罪閣下。”


    這……


    四方不少江湖散修都愣住了,今日這位潼家家主怎麽如此好說話,卻也有人察覺到異樣,大漢太大了,消息傳遞並不能如閃電一般,大多也隻是依靠書信奔馬,飛鴿傳書,且並不十分詳盡,往往有所疏漏。


    一些人上下打量蘇乞年一眼,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這個少年太鎮定了,鎮定到不像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倒像是真的無所畏懼。


    “住口!”潼關山冷喝一聲。


    幾名長老止住聲音,渾身一震,都是修行幾十年的老人,人情世故何等精熟,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對。


    那個少年有古怪!


    潼關山看著蘇乞年,目光陰沉如水,身為成名多年的一流人物,他已經接近了極限,哪怕真的是那一位,若是逼迫狠了,他也就放下所有的顧忌,大江湖的規則在這裏,他不信這一位敢忤逆整個江湖。


    蘇乞年麵色不改,平靜道:“始末因果,潼家應該明白,若他日聽聞身後這一位生出變故,休怪在下登門拜訪。”


    潼關山麵色一變,沉聲道:“閣下未免太霸道了!”


    蘇乞年道:“你若是如此認為,也未嚐不可。”


    “你!”潼關山麵色陰冷,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蘇乞年轉身,接過中年散修手中的盈水劍,而後邁步離去。


    人群分開一條通路,所有人都目視這個少年離去,今日種種,顯得有些詭異了。


    而中年散修此時卻是渾身一震,因為有一道聲音自腦海中響起,告知他日後若有劫難,可往湖北道十堰州,武當山上尋他。


    武當弟子!


    他心中一震,當今武當,符合這等年歲,又能有這樣驚人武力的,恐怕也隻有一個。


    龍虎榜上,武當小神仙,蘇乞年!


    這位近日在啟辰縣鎮壓了一流世家杜家之主杜全生,並昭告天下,將要繼任武當青羊峰峰主之位的年輕人傑。


    唯一令得顧清有些疑惑的就是,繼任大典應該剛剛過去沒有幾天,不知道這位小神仙是否順利登位,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北海邊緣,來到這鎮安縣中。


    蘇乞年離去,中年散修小心看一眼潼關山,發現這位潼家家主目光恰好落到他身上。


    不好!


    他心中一震,就見到這位潼家家主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鬆一口氣,他心中就生出無限慨歎,他也算混跡江湖多年了,而今的江湖武林,行俠仗義者能有幾人,大多都是審時度勢的高手,行走江湖,諸多關係網盤根錯節,有幾個不被紅塵羈絆的。


    直到今日見到這位小神仙,他才相信,這世間,並非隻有血脈親朋,還有兩個被沉埋土泥的大字。


    光明!


    這世間,還有光明!在這萬丈紅塵腐蝕人心的江湖大染缸裏,還能有心性純粹堂皇者,實屬難能可貴。


    一炷香後。


    潼家府邸,主廳。


    砰地一聲,潼關山一掌拍碎了扶手,麵沉如水,忍不住喝道:“豎子欺我!”


    幾名家族長老,乃至是安祿立在主廳內,回到潼府,那安祿再也忍不住,咬牙開口道:“家主怎麽不出手,拿下那個黃口小兒,此子欺我太甚!”


    “混賬東西!”


    潼關山霍地起身,屬於一流混元境的威嚴氣機蠢蠢欲動,駭得那安祿一屁股坐倒在地。


    “出手!你就知道出手!沒有一點眼力見識,一口下位無痕寶劍的便宜也值得往死裏占,今天你死要銀錢,哪一天別人死要命!”


    潼關山喝道:“滾出去!”


    他袖手一揮,這位潼安商號的掌櫃,他的妻弟,就如敗絮一般被勁風掀飛,滾出了主廳。


    “家主息怒!”


    幾名長老大驚,知道潼關山動了真怒,這是近幾年來從未有過的,難道那個少年真的出身不凡?


    “家主,那個少年到底是……”幾名長老都看向潼關山。


    一連深吸數口氣,潼關山方才平複下心緒,他眼中露出幾分複雜之色,一字一頓道:“武當青羊峰峰主,小神仙蘇乞年!”


    “什麽!是他!”


    有長老驚呼,若說近年來大漢江湖武林風頭最盛的年輕人是誰,這位武當小神仙,無疑是其中最璀璨的一位。


    這時,潼關山沉聲道:“昨日剛剛有族中密報,武當繼任大典已經結束,這位小神仙在青羊峰下,曾經與龍虎山正雷真人交手,正雷真人自封元神,以混元境第一步的修為邀戰,卻不敵而敗。”


    嘶!


    幾名長老終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龍虎山正雷真人,那是元神榜上排名第四十三位的頂尖元神高手,天下聞名的大人物,壓製修為至一流之境,居然都勝不過那個少年。


    身為一流混元境高手,潼關山很清楚,哪怕隻是壓製修為至混元境第一步,若是換做他,即便已經窺見了混元境第三步,第二步的修為臻至圓滿,也幾乎沒有可能勝過那位有著五雷轟頂之名的正雷真人。


    也就是說,自己若是此前真的與那位小神仙交手的話,勝算或許連三成都沒有。


    少年禁忌,甚至不是一般的年輕禁忌,武力之強,已經不是尋常剛剛臻至一流混元境的高手可比,足以初步與老輩一流人物爭鋒。


    再念及族中的一些後輩年輕子弟,潼關山心中苦笑,實在是天壤之別。


    幾名潼家長老沉默下來,原來真的是一條過江龍,那麽對於那個中年散修,他們潼家就不能再有半點動作,直到此時,他們才確信,那個少年臨行之前,並非隻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有那種底氣,有足夠的把握前來他潼家走一遭。


    ……


    鎮安縣外十餘裏,一座荒野小廟。


    此時殘陽如血,蘇乞年走進小廟,手中提著一隻山雞。


    這是一座荒廟,不是很大,廟中破敗,牆壁腐朽,但所幸能擋住幾分風寒。


    半個時辰後,一蓬篝火升起,枯枝劈啪作響,拔了毛洗淨的山雞被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黃油亮,香氣四溢。


    篝火旁,蘇乞年又自休命熔爐中取出一壺存酒,這是青羊宮裏胖子清夜貯存的老酒,都是用五穀精釀而成,且陳放了十年以上,對於尋常百姓人家而言,可以算得上是難得的美酒了。


    蘇乞年獨愛其純淨,沒有摻雜草藥、妖獸血等等,雖然少了幾分藥用,但頗合他的口味。


    再過半炷香,山雞八分熟,蘇乞年心中一動。


    “好香!”


    荒廟外有略顯驚喜的聲音響起,既而,一個看上去不修邊幅,黑發披散的青年大步走進來。


    青年看上去眉目粗獷,十分爽朗,背後背一口藍柄長刀,雖然刀在鞘中,但蘇乞年依然能從中捕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尤其是下一刻,祖竅神庭中,神靈身背後休命刀輕顫,蘇乞年眼中就閃過幾分若有所思之色。


    “小兄弟,山雞和酒分我一半可好。”


    看到蘇乞年,青年也不驚訝,徑直來到篝火旁,隨手一揮,三尺之地塵土盡去,他席地坐下,看向蘇乞年,露出溫和的笑容。


    “不嫌棄,自取便是。”蘇乞年輕笑道。


    “爽快!多謝!”


    青年大喜,徑直伸手,也不管篝火上滾燙的油水,伸手一抓,就輕易撕下半隻燒雞,拿起蘇乞年篝火旁溫好的酒壺,就仰首豪飲過半。


    “陳年老酒!好!”


    青年放下酒壺,還有些戀戀不舍,但終究不再動那另一半,半隻山雞下肚,他滿足地拍了拍肚子,道:“酒足飯飽,才有力氣打架,小兄弟今日請我,他日有緣再見,愚兄請你喝最烈的燒刀子!”


    “好。”


    蘇乞年也露出幾分笑意,休命凝光明,他或許看不透人心,但紅塵印十世輪回,尋常善惡,卻是逃不過他的眼睛,如這莫名的青年,卻是令他生不出半點惡感,


    “小兄弟待會兒不要出廟,秋夜清寒,愚兄休息片刻,出去打一架就回來。”


    青年說完,拍了拍身下的稻草,側身就躺下,須臾間就有呼嚕聲響起。


    蘇乞年看青年披散的長發,濃眉虎目,雖然沒有豐神如玉的氣質,但行事坦蕩,更多出幾分張狂與不羈。


    這是一個少見的年輕高手!


    幾乎在看到青年的第一眼,蘇乞年就知道此人不簡單,這是年輕一輩中,除了當初那鯤鵬皇族的鯤斷神之外,第二個令他看不透深淺的。


    但他也不以為意,這世間江湖藏龍臥虎,年輕一輩高手如雲,他雖有無敵的信念,但也絕對不會小覷天下年輕高手,不說四方諸國,就是大漢境內,龍虎榜前十,也都是邁入了禁忌領域的年輕絕頂人物,絲毫來不得半點小覷。


    青年入睡,蘇乞年也盤坐靜修,丹田氣海內,虛空深處的天地元始之氣垂落,絲絲縷縷,被光明道種吞納。


    觀如白金琉璃一般的光明道種,純淨而剔透,沒有半點瑕疵,渾圓如雞子,通體散發出來一股宏大的本源氣息,蘇乞年知道,距離他晉升二流上乘之境已經不遠了。


    事實上,他的境界早已超越了修為,隻是如他這樣深厚的積累,一旦提升,於武力的增長不是一星半點,往往鞏固的時月要比尋常練武之人長上不少,相比而言,突破晉升就要簡單了許多。


    半個月。


    蘇乞年估摸著,再有半個月的打熬,他這一身力量就徹底圓融如意,不必再壓製修為進境,可以步入二流上乘之境了。


    秋夜苦寒。


    尤其是這臨近北海邊疆之地,尚未立冬,已然吐氣成霧。


    呼!


    荒廟外寒風凜冽,秋月冰寒,高懸於九天之上,如雪白的冰霜凝聚而成。


    嘩啦啦!


    有寒風裹挾著落葉枯枝吹進荒廟中,篝火明滅不定,火星四溢。


    這時,蘇乞年睜開雙眼,看那飛舞的枯葉如蝶,都席卷向那側躺在幹枯稻草上的負刀青年。


    若是正常人看來,那就是一蓬被寒風卷起的枯葉,但落到蘇乞年的眼中,卻仿佛是一叢火流星,其中透發出來的鋒芒,分明就是純淨到了極點的劍道氣息。


    劍道本源!


    蘇乞年心神微震,從這一團席卷的枯葉中,他竟然捕捉到了劍道本源的氣息。


    哢嚓!


    終於,在臨近稻草堆前的丈許之地,那一蓬枯葉終於迸發出來了璀璨的鋒芒,真空如鏡麵一般破碎,劍痕交織,如一團火焰淩空撲下。


    呼!


    宛如一道狂風,躺睡著的青年身影消失不見,而那撲下的火焰劍痕也泯滅,真空愈合,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唯有幾分灼熱之氣撲麵而來,令得蘇乞年身前的篝火重燃,火苗跳動,十分旺盛。


    好驚人的掌控力!


    強如蘇乞年,也暗暗心驚,若是在剛剛出手的一刹那還情有可原,在力量攀升到極致,咫尺之地收手,那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至少蘇乞年可以知道,這尚且不是出手之人的極限。


    而剛剛躺睡著的青年在一瞬間閃避,也顯現出來了一種極速,這種身形步法疾如風,迅如雷,蘇乞年自襯,若是動用鎮龍樁,也要真正出手才知道孰勝孰負。


    這一刻,蘇乞年的腦海中,屬於龍虎榜前十的描述閃爍,一個與描述相符的名字顯現。


    龍虎榜第六,雪飲神刀聶空!


    蘇乞年眼中有神芒爆閃,封家刀碑上,這位雪飲神刀聶空身懷的《傲寒八訣》,高居第三位,乃是天下少有的絕世刀法,甚至被評為半部天命寶典。


    雪飲神刀聶家,傳聞乃是一隱世家族,人丁稀少,但每每出世,都是絕代人傑,其先祖一代已不可考,相傳亦源自大漢立國之前的黑暗歲月。


    而聶家《傲寒九訣》,相傳最初隻有六訣,而後輩人傑輩出,最終於千年前,一代刀神聶不亦元神純陽,登臨絕頂,於西海之上,刀斬饕餮族妖帝,將其推演至八訣之境。


    後來,聶不亦問刀天下,無有抗手,被世間刀道強者譽為一代刀神。


    可惜純陽元神之後,天命難握,晚年,聶不亦以畢生刀道之大成的傲寒第九訣衝擊天命,最終氣血衰竭,憾而坐化。


    但世間有傳聞,最後一刻,若非是氣血衰竭,其已經有半隻腳邁入其中,有聖者氣機滋生。


    不過傳聞終究隻是傳聞,是以世間這將《傲寒九訣》當成半部天命寶典,而非是真正的天命寶典。


    那麽,能被這位聶家的雪飲神刀傳人視為對手的,又到底是什麽人!


    蘇乞年起身,體內血氣蕩漾,他這是見獵心喜,年輕一代,他已經少有敵手,能夠與他印證所學的,幾乎很難遇到,沒想到今日在這荒野之外遭遇一場大戰。


    這一刻,他眸子微微炙熱,邁步就走出荒廟。


    秋月高懸,一片無垠的荒野上,兩道身影相隔百丈而立。


    寒風嗚咽,荒草搖曳,在這樣的夜晚,若是尋常普通人,怕是熬不過一個晚上就凍死了。


    荒廟前,蘇乞年目光先是自那聶空身上掃過,而後就落到了百丈外的另一道身影身上。


    這是一名身著晶瑩火紅軟甲的青年,眉眼冷漠,立在那裏,一隻手負於身後,一隻手則並指成劍,斜指大地。(求月票推薦票,起點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這一章是二合一大章,這個月結束了,下個月十步繼續努力,寫好每一章的故事,最後弱弱求幾張明天的保底月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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