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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山論劍,在華山北峰之上。


    於華山而言,這是當年那位無上劍魔留下的傳奇,而今華山《獨孤九劍》隨著那位劍魔的歸隱,已經殘缺不全。


    不得不說,這是所有華山門人的大憾,但即便是僅剩的殘缺的四式,因為缺少總綱,每一代參悟至多者,也沒有超過兩式的。


    但就是憑借這四式《獨孤九劍》,華山每一代,都能走出一兩位名動天下的劍帝。


    如當代華山,便有一位至強的純陽劍帝,傳聞這位劍帝欲令華山擺脫一代劍魔的桎梏,在證道元神之後,生生斬掉自身關於《孤獨九劍》的一切記憶,重悟劍道,並開創出來一門名為《締元十劍》的無上劍術。


    締元十劍,恰恰比九劍多一劍,這位華山劍帝的野望不言而喻,欲超越一代劍魔,締結新的劍道傳說。


    因為朝廷禮部已經頒布了聖旨,所以華山派開放了華山北峰,並沒有弟子值守,盡管如此,才是三月初二,北峰山腳下已經人頭攢動,山道上也滿是人影,到來的武林人士太多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這還隻是三月初三前一天,相信到了明天,整個華陰縣城內的武林人士盡皆出城,匯聚於此,將是怎樣的盛況。


    這大大超出了華山派的預料,也超過了不少到來的武林名宿的判斷,他們還是低估了當今年輕一輩的影響力,尤其是混元榜前十的那一幹年輕聖禁,此番華山論劍,至少有十位堪比頂尖元神的年輕強者爭鋒,或許會更多。


    華山,思過崖上。


    這是一名看上去豐神俊朗的青年,一身青白長袍,黑發如墨,用一根緞帶束起,他手中握著一口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粗糙的木劍,站在懸崖邊,向前踏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嗡!


    青年動了,手中的木劍劃出一道平淡的軌跡,看上去古拙無華,卻偏偏給人一種難言的神韻,木劍所過之處,空氣不波,甚至感受不到半點真氣波動。


    似乎隻是一門普通的劍法,很多劍招甚至與基礎劍法也相差不大,但這樣的劍法,青年卻練了一遍又一遍。


    青年練劍很認真,目光很鄭重,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一口木劍,而是一座大山,一片山河,一整個天穹。


    直到夕陽漸落,殘陽如血,青年在練完不知道第幾遍劍法之後,終於收劍而立。


    “這第一劍練到這個地步,也難為你了。”


    距離青年十丈之外,立著一名看上去仙風道骨,白發如雪的老者,老者立在峭壁之上,身如青鬆,立地生根,哪怕天風凜冽,甚至連一身青袍,也不見半點漣漪。


    “多謝師祖傳劍!”


    青年反手握木劍,朝著前方的老者行大禮躬身一拜。


    擺了擺手,一身青袍的白發老者道平靜道:“我華山這一代,也就是你的劍道天賦尚可,當初讓你修習破劍式,也正是為了這一天,現在,都忘了嗎?”


    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當初青羊峰重立大典,山腳下曾與蘇乞年一戰,華山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九絕劍步長青。


    自大半年前,五嶽劍派嵩山派一名雪藏的半步聖禁出山之後,他就被傳喚到達了這思過崖上,也因此見到了他們華山隱居多年,當年在江湖中留下了赫赫威名的無上劍帝,這位敢於摒棄一代劍魔傳承,欲自辟劍道傳奇的存在。


    與此同時,他也知曉,華山有幸領悟《獨孤九劍》的三名年輕弟子,前兩位已經來過思過崖了,可惜沒能入這位師祖的眼。


    而自己等三人當初之所以能夠有幸觀摩《獨孤九劍》這樣的天命傳承,也是有這位師祖的安排,為的就是能夠找到一位真正的傳人。


    這傳人,非是《獨孤九劍》的傳人,而是這位無上劍帝開辟出來的,《締元十劍》的傳人。


    超越先賢,締造紀元,這就是這位師祖的無上劍意,風道本源在其手中,已經衍化到達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境地。


    得劍而忘劍,這絕對不是一條好走的路,步長青這大半年所經曆的種種,哪怕此刻回想起來,也還心有餘悸,但所幸他撐過來了。


    “弟子已經忘記了大半,隻剩下極少一點,卻也難以左右劍道。”步長青想了想,開口道。


    青袍老者,這位白發如雪的一代劍帝卻是搖搖頭,道:“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所以你這締元第一劍才始終不得圓滿,不過能夠領悟這一劍,你也在三個月前踏入了聖禁領域,但想要步入聖禁之王的領域,除非將此前的破劍式全部忘掉,這締元一劍徹底圓滿,才有可能,去吧,華山論劍,我華山弟子怎能缺席,若有可能,可嚐試向那位小神仙請教一劍。”


    “師祖居然如此看重他。”


    步長青忍不住開口道,哪怕有傳聞,那位小神仙勝過了劍塚傳人,那位混元榜第九的葬仙劍寧神,疑似已經步入了聖禁之王的領域,但他自信不弱於人,憑借著締元一劍,足以與任何年輕強者爭鋒。


    這位摒棄了獨孤九劍,孤獨開辟前路的華山劍帝看他一眼,沉聲道:“修行路上,能夠看清別人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要能夠看清自己,不過現在的你,連別人也看不清,不用說看清自己。”


    說完,這位老人又歎息一聲,道:“以武當之氣運,也留不住這條潛龍,甚至近日還要靠這位自立門戶的後輩來完成準聖界的晉升,小子,你要記住,別人的機緣造化,一次是奇遇,兩次是奇遇,但第三次,一定是別人比你強。”


    步長青聞言渾身一震,他沉默良久,方才深吸一口氣,道:“多謝師祖點醒,步長青錯了。”


    “錯了好,錯了不好也好,”老劍帝轉身離去,聲音遠遠傳來,“知恥而後勇,知不足而勝之,你的對手,才是照見你一生的明鏡。”


    步長青看老人如漣漪般漸漸消失在遠方的身影,手中的木劍握緊,締元第一劍,之後還要九劍,據步長青所知,哪怕是這位師祖自身,雖然推演出來整整十劍,但其而今,也不過掌握了八劍,第九劍乃是天命之劍,第十劍就是聖劍。


    當然,這也隻是推演,是否能夠練成還尚未可知,但哪怕隻有八劍,也足以令步長青神往,八劍之後,純陽辟易,以肉身體魄著稱的妖族大帝,也很難承受得住一劍。


    數息後,步長青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回憶起一個少年的身影,這大半年他雖然沒有走下思過崖,但還是有同門師弟們前來看望他,一些消息也沒有遺漏,自然知曉當初那個少年,已經自立門戶,在江淮道海陵州開宗立派,成了一方頂尖武林勢力之主。


    而其執掌天下武道諸事之權,位等正一品,這樣的身份,當真是橫亙所有武林人士前方的一座大山。


    後來,沉寂半年,這位小神仙甫一出手,就隔空震傷了混元榜第九的年輕聖禁,劍塚傳人寧神,正月裏更重回武當,與當代三瘋道人,掌門寧通道人聯手,橫擊六天魔皇,煉化魔道準聖界,並令得魔門十三宗之一,欲魔宗那位壽元無多的宗主,九重不滅境的存在當場灰飛煙滅,連當代聖女都棄魔從道,於魔道而言,這是莫大的恥辱。


    如果換做是自己……


    片刻後,步長青搖搖頭,自己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隻能保持一顆謙遜的心,看到他人的成就超越自己,不能成為質疑的理由,將自己先當成這片世界的配角,才能最終成為這場大戲的主角。


    步長青下思過崖。


    在其離開後半炷香,思過崖上,其曾經練劍之地,虛空倏爾生出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劍痕,虛空如鏡,砰地一聲粉碎,化成一方丈許方圓的黑洞,甚至這黑洞也扭曲,一股難言的驚人劍意在其中遊弋,鎮壓黑洞的吞噬之力,直到再半炷香後,這方黑洞才緩緩愈合,而這期間,沒有任何人看到。


    是夜。


    華山北峰上火光如星,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蓬篝火被升起。


    到了夜裏,北峰山道上,山林裏,山腳下,恐怕匯聚的武林人士,已經達到了兩萬多。


    蘇乞年與不念也尋了一株柏樹,升起一叢篝火,少女給師父仔細翻烤著一隻山雞,蘇乞年則倚靠在柏樹上飲著陳釀的老酒,他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恐怕出門的這兩天,清夜又要跳腳了,因為他會發現,他偷偷挖的一處酒窖,這兩年時而出門搜羅的陳釀老酒,又少了足足十壇。


    雖然在飲酒,體內光明玄奧道則的凝煉也在時時刻刻進行著,這樣混跡於一幹武林人士中,看眾生百態,於蘇乞年而言,又是一種與紅塵印不同的感悟,雖然他至今依然未能分清紅塵印的幻境。


    “我的天,終於找到師父您老人家了!”


    倏爾一道身影竄進山林裏,卻是白天剛入華陰縣城時遭遇的少年,此刻滿臉驚喜,雖然喊的是蘇乞年,但是目光卻在少女的身上一動不動。(求月票推薦票,起點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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