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冰冷,星空凝固。


    混沌霧靄蒸騰,也像是被凍結了,在這片混沌中,十一道神聖身影在緩緩蠕動,亦如億萬年之前的原始老林裏,剛剛陷入滴落的鬆脂中,苦苦掙動的螻蟻,它們惶恐、焦躁、悲憤,更絕望,明明與外界隻有一線之隔,卻像是有著天涯海角的距離。


    抬腳邁步,蘇乞年一身粗布白袍舞動,像是這片混沌之地誕生的唯一神祗。


    噗!


    有血花濺起,這是一顆蒼老而滿臉褶皺的頭顱,自虛幻徹底化成真實,與佝僂的軀體分離,蘇乞年手掌輕撫,邁步而過,掌鋒刀光氤氳如流水,將那頭顱淹沒,絞碎成虛無。


    “不好!”


    混沌之外,二十餘位異族聖者大驚失色,因為感應裏十一道超脫的神聖氣息,此刻有一道一下熄滅。


    聖人隕落了!


    這一刻,諸異族聖者腦海中浮現出同樣的駭人念頭,如果說此前隕落的神族與石族聖人因為來不及回歸巔峰,就大意殞命,那麽現在自絕道途,回歸巔峰的十一位聖人,絕對都屹立在此生的最絕顛,這樣十一位聖境至強者聯手,都陷入苦戰,甚至再次被斬殺一人,難以想象,人族那年輕的鎖天傳人,到底強至何等境地,簡直有無限恐怖。


    轟!


    即刻,二十餘位異族聖者就同時出手了,各種聖兵法則複蘇,強大的輪回聖法運轉,齊齊打向那片凝固的混沌之地,要解救諸聖人。


    任何一位聖者,都是超凡脫俗的存在,放到浩瀚星空,已經有資格躋身於諸天強者之林,不用說二十餘位聖者聯手,就是一片星群,也能打成宇宙塵埃,但現在就無聲無息,像是陷入了最粘稠的沼澤中,又像是墮入了最深沉的黑洞裏。


    無論是法則、聖兵,還是輪回意誌,在沒入那片混沌之地的一瞬間,都被凍結,甚至未能掀起一絲漣漪。


    “這……”


    諸異族聖者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的瞳孔深處捕捉到深深的震撼,乃至驚懼,隻有真正動手,才能明白諸聖人到底在麵對一尊何等的存在,難以想象,一個修行不過二、三十年的小輩,甚至連他們年歲的零頭都沒有,到底是如何擁有如此堪稱可怖的武力的。


    嘶!


    數千裏外,一群妖皇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混沌深處虛實不明,但剛剛一瞬間的驚世殺伐,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二十餘位異族聖者出手,居然無聲無息間被化解,可以說沒能影響半分戰局,這就十分可怕,混沌深處到底在爆發怎樣的激戰,那位人族年輕的光明龍皇,短短五年,怎麽會成長到如此地步,浩瀚星空中到底有什麽?


    從未有哪一刻,諸妖皇對於他們的星空祖地,生出如此大的好奇與渴望。


    眾人族天命,不少人也相視一眼,難掩震撼心緒,毫無疑問,這一戰放眼整個玄黃大地上下五千年,也堪稱曠世之戰,那種神聖氣息太濃烈了,與當初隕落的當代鯤鵬皇,在大漢紫禁城接引九大妖聖,自時空亂流中泄露出的氣息相比,也不遑多讓,也就是說,這真的是一場……神聖之戰!


    時間法,劫器,休命刀……還有所謂的令諸異族強者動容的鎖天傳人,不少五國天命準聖忍不住看一眼遠方深邃的星空,此時竟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渴望,渴望踏入那片浩瀚而神秘的世界,去尋找更強的道途。


    “第二位!”


    須臾間,就有異族聖者再次低喝一聲,難掩臉上的惶恐,而這種惶恐,同樣在其餘異族聖者的臉上蔓延開來。


    一般來說,聖者意誌輪回,至少步入了輪回境中等,把握情緒不過小道,心境之穩固,就算是天塌地陷,星辰崩毀,也不改顏色,但現在就失態了,因為在那混沌深處,剩下的十道神聖氣息,又有一道熄滅了……


    又一位聖人隕落!


    他們十三大異族,合共十三位聖人降臨這妖神山,來到這星空古戰場,轉眼間就隕落剩下了不足十人。


    三息後,又一道神聖氣息泯滅,六息後,第四道神聖氣息消失……九息後……


    當同樣的一種情緒在蔓延,恐懼也就湧上心頭,不錯,此刻混沌之外,二十餘位異族聖者,皆自心靈深處滋生出濃濃的恐懼之意,十五息不長,卻有足足五道神聖氣息散去,五位立在聖境絕顛之上的聖人隕落。


    數千裏外。


    當代漢天子深吸一口氣,熾亮的眸光逐漸內斂。


    景唐女武皇亦吐出一口氣,周身明黃龍氣環繞,像是擁有靈性一般,在星空中遊弋。


    倒是南詔天子目光有些複雜,與太巫道主相視一眼,沒想到昔日巫皇城前,正是這位光明龍皇出手,而與今日相比,那一天就根本不算什麽了。


    第十八息!


    有異族聖者踉蹌倒退兩步,麵色慘白,第六道神聖氣息墜落,混沌之中活著的聖人,隻剩下寥寥五人,不足之前的半數。


    第二十一息!


    “我要離開這該死的地方!”


    一位骨族聖者咆哮一聲,凹陷的眼眶中幽藍色火焰搖曳不定,轟隆一聲撞破了虛空遁去。


    “快走!”“這一脈就不能招惹!”“禁忌,諸族禁忌!”


    有了第一位,就有第二位,很快,剩下的二十餘位異族聖者盡皆心神失守,承受不住這股越來越重的心靈壓迫,以一位又一位聖人的隕落為代價。


    不僅僅是這些異族聖者,就是數千裏外的一眾四海妖皇,此刻也沒有了半點決戰之心,同樣的惶恐在蔓延,這些異族聖者孑然一身,可以隨時離開,但他們的根基都在四海,諸妖國多少後裔族人,他們退不了,也不能退。


    而眼下……


    “怎麽可能,怎麽會,太離譜了,本皇不能接受!”


    “什麽休命傳人,什麽鎖天傳人,這些星空異族都是紙糊的嗎!”


    “五年,才過去五年!為什麽我四海妖族沒有這樣的年輕霸主?區區人族,天生孱弱,為何殘喘至今!”


    有妖皇失態,低吼連連,這一幕超出了他們的心境承載力,都說天命之高比天更高,現在看,還是天更高,他們哪裏算是什麽天命,連自身的未來都看不清,入眼的,盡是破敗與毀滅,寄托在混沌虛空邊緣的命星上空,已布滿陰霾。


    鏘!


    就在這一刻,漢天子出手了,赤霄劍如火如荼,映照出山河萬裏,璀璨劍光如赤霞瀲灩,又如流水一般,乃至冥冥之中,像是有浪花激蕩的聲響,卷向一位妖皇。


    轟隆!


    景唐女武皇也動了,手掌一翻,就朝著饕餮族皇者蓋落,這一掌與之前相比,就霸烈了數倍不止,像是一方穹天潰落下來,壓得饕餮族皇者隻感到命星搖晃,瀕臨崩潰的邊緣。


    而不知為何,在諸人族天命,乃至眾妖皇的感知中,這兩國天子的武道,像是有些許相似的神韻。來不及深究,聖戰再次爆發,這一次,諸妖皇心生搖曳,戰意潰散數分,甫一動手,就遭到了壓製,尤其是漢天子與景唐女武皇,一劍一掌,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幾乎在出手的瞬間,就重傷了兩位準聖界四轉的強大妖皇。


    唯有天帝不動,屹立在這片聖戰場的中央,一身青袍微漾,白發披肩,但沒有任何一位妖皇敢臨近,天象妖皇隕落在前,都知道這是一位不能招惹的存在。


    第二十四息!


    混沌之中,蘇乞年掌鋒劃過一道如流水般的軌跡,一顆頭生雪白倒刺,麵白無須的頭顱落下,上麵血肉褪盡,重新化成瑩白的頭骨,哢嚓一聲生出無數裂痕,隨著蘇乞年掌鋒拂過,砰地一聲炸成齏粉。


    此刻,這片像是被凍結的混沌之地,如演化了億萬年的琥珀中,隻剩下了三道身影。


    仙族!佛陀一族!魔族!


    而無論是如少年一般,持斷裂仙劍的仙族聖人,還是金身龜裂的佛陀聖人,抑或是紫發淩亂,滿身是血的魔族聖人,依然在艱難的移動,他們通體發光,都像是燃燒了起來,欲竭力掙脫凝固的歲月,到現在,他們哪裏還不清醒,道符衍化,億萬道符最多也就勉強與聖人法則比肩,就算是禁忌法,也隻能略勝一籌,形成不了這種絕對的壓製。


    兩億,還是三億……


    若是時光可以重新流動,就會看到,三位聖人的臉上盡是苦笑,瞳孔深處盡是駭然,真不知道,浩瀚星空的諸族年輕至強者中,能有幾人可與這一位比肩,恐怕也隻有傳說中的那幾人,乃至那幾種無上體質。


    噗!


    一聲輕響,第二十七息,魔族聖人被斬首,紫發染血,如流水的刀光一閃,連魔魂意誌都湮滅,徹底消失在這人世間。


    行走在這片混沌之地,蘇乞年沐浴混沌霧靄而行,他衣不染血,顯得超然而出塵,自有一種無敵的風采,哪怕凝固的歲月也不能阻擋,清晰映入剩下的仙族與佛陀一族聖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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