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闕斑駁,裏麵熱浪滾滾,金鐵氣很重。


    蘇乞年踏入其中,入眼的,是一口暗紅色的爐子,看上去有濃重的歲月痕跡,滿是滄桑的氣機,而爐火,則是接引自地下,爐身銘刻有一道又一道若朱雀般的符文。


    金紅色的爐火吞吐,空氣微微扭曲,但蘇乞年卻能夠感受到,當中內斂的灼熱,怕是尋常聖兵,都承受不住,一時半刻就要被融化。


    鑄兵打鐵的,隻有一個赤著上身,裸露出虯曲筋肉的老人,沒有學徒,也沒有搭手的,獨自揮舞著一柄不過巴掌大的小錘子,卻敲出了金戈鐵馬的殺伐氣。


    對於蘇乞年的到來,老兵匠沒有絲毫在意,隻是緊盯著手中鐵砧上那口燒紅的鐵劍,巴掌大、金紅色暗沉的錘子不斷敲落,火星四濺,那捶打的聲音,仿佛蘊藏著某種奇異的韻律,竟隱隱在與這天地間的道法共振。


    足足一個時辰,老兵匠全神貫注,蘇乞年也沒有開口或挪步,就這麽靜靜觀摩,直到嗤的一聲,有水汽蒸騰如青雲直上,而那口鐵劍也終於現出真容,一口青金色的長劍,哪怕尚未開鋒,也像是通靈一般,在老兵匠手中顫鳴,吞吐出鋒銳無匹的劍氣,裹挾著風的氣息。


    “好劍!”


    蘇乞年讚歎一聲,隻是道鐵,卻鑄煉出了接近半神兵的靈性與鋒芒,這樣一口長劍,若是交給開天境的大能,用不了多久,就能夠蘊養成天兵,省卻無數水磨的工夫。


    老人瞥他一眼,淡淡道:“這裏是鎮魔城,能上來透口氣已經不容易,人體天兵損毀了,要麽重鑄,要麽修補,老頭子隻是個兵匠,其他並不關心,也不知曉,要看魔窟,老頭子這裏,是看不到什麽的。”


    “那麽,看看這口刀如何?”


    老兵匠濃墨般的眉毛挑起,隨即就看到一口石質的長刀,被拋到了鐵砧上,那個年輕人,已經轉身走出了石闕:“稍後自取。”


    這口刀……


    老人眸光沉凝,石質的刀身,隱隱超過四尺九寸長,刀鐔上盤踞著一頭有別於真龍的石獸,哪怕盤臥著,老人也能夠感受到一股神聖而偉岸的氣韻,這就是傳說中的遠古天龍嗎?


    隨即,老人注意到,那天龍眉心處如鐵鏽一般的印記,似跳動的火焰,他不禁輕撫刀身,握住刀柄想要拿起。


    嗯?


    下一刻,老兵匠就變了顏色,太重了,他像是在托舉一座遠古神山,任憑他一身修為已至聖境巔峰,雙手發力,也隻是堪堪抬起一絲,而後石刀落下,又如飛羽般輕盈。


    無論是一身戰血,還是道與法的加持,在碰觸到這口石刀的一瞬間,就潰散於無形,這種異象,令老人不禁蹙起了濃眉,幽邃而黑亮的眸子裏,隨即漸漸浮盈出一抹難以抑製的震動之色。


    “劫器!”


    走出石闕的蘇乞年,則來到了魔窟的入口處,對於老兵匠,他沒有勉強什麽,一位聖人,在這魔窟之地,當為鎮魔將,卻寧可待在鎮魔城中打鐵,也不願下魔窟,這本身就很不正常。


    焦土化開,那如魔獸的殷紅的血口再現,蘇乞年抬腳邁步,落入其中,轉瞬之間,天地倒轉,他腳踏實地,眼前赫然是一片殷紅如血的天地,陽和的氣息彌漫在天地間,卻又夾雜著紫色陰冷的魔氣,這裏就是朱雀折羽所化的絕域,非是鎮魔城中人,除非有戰皇殿的法旨,否則是進不了的魔窟的。


    說是絕域,這裏火樹銀花,無論是草木還是山巒,都殷紅一片,散發出灼燙陽和的氣息,但因為夾雜了魔氣,無盡歲月的積澱,空氣中同時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煞氣,難怪那些辟地境,甚至開天境的鎮魔兵,一段時間後就要出魔窟到鎮魔城中透口氣,以驅散身上積鬱的煞氣,以免被魔氣侵蝕,墮入魔道。


    魔窟很大,巡守的鎮魔兵也很多,整個魔窟,共分為九重天地,前八重天地,每一重都由一位鎮魔使鎮守,隻有最深處的第九重魔窟,才由鎮守使親自鎮守,相傳,第九重魔窟中,有隕落的魔皇的血肉,還有魔帝的骨骸。


    眼前,就是第一重魔窟所在,蘇乞年進入魔窟,第一時間驚動了鎮守的鎮魔兵,有鎮魔將帶人趕到,黑壓壓一群,怕不是有上千人,濃烈的煞氣與剛陽血氣混雜,為首的鎮魔將有小成聖境的修為,但在蘇乞年感來,隻這些人,煞氣之盛,外界的尋常大成聖者,恐怕也要暫避鋒芒。


    “拜見巡查使!”為首的鎮魔將躬身一拜,玄黑甲胄下的麵容冷清,“奉玄王之命,為巡查使引路。”


    蘇乞年看他一眼,道:“不需要爾等引路,我自會觀摩。”


    “上命難違,望巡查使體諒……”


    這位鎮魔將再拜,話還沒有說完,迎麵就有一股灼燙的氣機,裹挾著令他心靈世界崩塌的威嚴,仿佛比這天地間的陽和氣息還要純淨,卻恐怖無邊,包括他在內,上千鎮魔兵幾乎在一瞬間被壓趴在地,每個人都在戰栗,無論是肉身戰體,還是心靈意誌,全都止不住地顫抖。


    哪怕見慣了這魔窟中的滔天魔威,見識過幾位鎮魔使的無上威儀,這位鎮魔將此刻還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懼,即便身為神聖,也唯有俯首,他咬牙,想要抬起頭,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隻是一縷氣機,就仿佛比遠古神山還要沉重,比天陽還要灼燙,壓得他動彈不得。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蘇乞年淡淡道,“不論你們背後是什麽人,蘇某為巡查使,自有決斷,這些場麵功夫少在蘇某麵前施展,念你們初犯,就此罷了,再有下次,蘇某會視同叛族,送你們去見列祖列宗。”


    雖然蘇乞年的語氣平淡,但包括那位鎮魔將在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像是從戰魂中滋生,等到眾人身上的重負消散,那位鎮魔將抬頭,卻見那一襲白袍的身影已經遠去。


    第一重魔窟深處。


    一條殷紅的大河奔湧向前,仔細看,那分明是湧動的暗紅色的岩漿,在這條岩漿大河畔,一座黑紅色的石屋前,一名青袍男子端坐在石桌前,在熬煮血泉,晶瑩的血泉在石罐中翻滾,濃烈醉人的氣息,令石桌前候著的三名鎮魔將忍不住掀了掀鼻翼,一人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大人,那位巡查使……”


    擺了擺手,青袍男子道:“那是赤家與巡查使的事,我們就不要插手了,這是一條強龍,不是你我能夠沾染的,練戰王策可以,不要練傻了性子,這人間,太過中正,活不長久。”


    三名鎮魔將聞言頓時沉默下去,雖然他們知道,這位大人比他們戰王策練得還要快,都已經快要完成一次祖血之變了。


    半炷香後,看三名鎮魔將離去的背影,青袍男子冠玉一般的臉上,一雙黢黑的眸子幽邃,隱泛赤霞,倏爾歎息一聲,這亂世來得太快,星空族會在即,對於他們這些無上生靈而言,在過往,顯得有些遙遠的紀元之劫,忽然近在眼前。


    現在每一天過去,甚至每一個時辰,每一炷香的流逝,都仿佛可以感受到腥風血雨,撲麵而至。


    第一重魔窟很大,關押在這裏的魔族也是最多的,都是一些開天境之下,辟地境的魔族,怕不是能有數十萬之眾,此外,就是一些墮入魔道的人族強者,也被鎮壓在這裏,在火樹銀花間,一座又一座殷紅的山嶽上,都有著很多囚牢,每一座囚牢,都有鎮魔兵看守。


    蘇乞年走過不少囚牢,並未發現什麽異樣,那些被囚禁的魔族,不少都萎靡不振,顯然在魔窟中,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在一些山澗裏,蘇乞年還看到了堆積如山的魔骨,有鎮魔兵或是將之焚燒,或是以道火熬煉,汲取殘留的血氣精粹,煉成人體大丹,但大都是地階,少有天階出世。


    此外,還有魔武台,有囚禁的魔族不斷被押上魔武台,與鎮魔兵交戰,魔武台下,有人或以靈石留影,或以骨書玉冊記錄一些什麽,蘇乞年了解到,這也是輪守的各家鎮魔兵,都要經曆的磨礪,每三日,就要與囚禁的同境的不同的魔族交戰,體悟他們的道與法,魔氣與魔意,借以熬煉己身,捶打精神,如此十年之後,無論是血肉體魄,還是精神意誌,隻要不死,都能完成一次不小的蛻變。


    最後,蘇乞年來到了第一重魔窟深處,那熾熱岩漿匯聚而成的大河上,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石屋,還有石屋前,餘熱未消的血泉。


    順著這條岩漿大河,就能到達第二重魔窟,蘇乞年沒有逗留,隻是瞥一眼遠方,就順著這條岩漿大河而下。


    一個時辰後。


    第二重魔窟深處,有著赤甲的中年人背負著雙手,聽身後鎮魔將傳來的消息,搖頭道:“既然那位避而不見,那我們也不要見了。”


    “蘇某是洪荒猛獸嗎,諸位避之不及。”


    突兀的,有平靜的聲音自遠方傳來,不是很高,卻清晰在耳邊響起,赤甲中年眸光陡變,而後霍地轉身,就看到了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如縮地成寸,呼吸間,就從千裏之外行至眼前。(求訂閱,求月票,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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