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蘇殿主能夠記住今天和老頭子所說的話。”


    亂空大帝負手而立,又恢複成那溫和平靜的氣質,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步入晚年,部落裏普普通通的老人。


    “蘇某一定謹記。”蘇乞年鄭重道。


    既然這一代的亂空大帝選擇了暫且擱置恩怨糾葛,那麽他巡天殿接下來所要承載的,將是比過往的刑天殿更重的擔子,但這世間很多時候,並不能總和和睦睦,總要有一些另類鶴立雞群,拉開一段距離,才能看得清彼此之間真正的親疏,還有一些陰影角落,那是光明難以企及的地方。


    亂空山中。


    靈溪前,亂雨準王倏爾眸光一震,就看到蘇乞年與大帝的身影再次浮現,他有些錯愕,這才過去了多久,怕是不過十息光景,難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了?雖然他對於大帝不敗,抱有毫不懷疑的信念,但年輕的第一巡天,他也曾親手試探過,同樣不可小覷。


    是了,不滅的精神領域,時間不再永恒不變,滄海桑田或許也隻在一念之間,所以雖然才不過十息光景,可能兩人在精神世界裏,已經激戰過一場,過去了半炷香,或者更長的時間。


    大元天鷹也露出幾分好奇之色,很想知道孰勝孰負,雖然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蘇乞年講述過這亂空山一脈的起源,以及當代亂空大帝令絕巔大帝忌憚的底蘊,但在大元天鷹看來,他們這位玄黃人皇,即便修行歲月不長,但一身底蘊也絕對不弱。


    “亂雨。”亂空大帝落下目光。


    “大帝。”亂雨準王心神一凜,明白水落石出的時候到了,他也很清楚,此番拒絕了這年輕的巡天殿主之後,恐怕此後與戰皇殿之間,就再難相安無事。


    但隻要有大帝在,以他亂空山一脈多年以來積蓄的底蘊,北荒陣師皆尊號令,也足以在五荒大地立足。


    “傳令下去,即日起,我亂空山一脈留底刻印,送呈大荒戰皇殿,無人可例外,若有不遵者,開除族譜,逐出亂空山,”亂空大帝沉吟道,“本帝的嫡脈子孫,也不例外。”


    什麽!


    一瞬間,亂雨準王瞳孔劇烈收縮,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大帝怎麽會向巡天殿妥協,這更像是對戰皇殿俯首,多少年以來,他們亂空山一脈與戰皇殿之間的恩怨糾葛,從來互不幹涉,大帝緣何會做出這樣的決斷。


    亂雨準王想不通,難道這位年輕的巡天殿主真的能夠在大帝手中走上兩招?


    這太離譜了,外人或許不清楚,他們亂空山一脈的無上生靈如何不明白,這些年裏,大帝到底走到了何等的境地,光是亂空印,絕巔大帝不出,就幾乎無人可破,不用說還有亂空戟這樣的傳承帝兵,人間十大凶兵之名不是白叫的,那是得到了星空諸族公認的。


    此外,就更不用說大帝一身絕巔的陣道宗師的造詣,以他亂空山在陣道一途的積蓄,那才是絕巔大帝真正忌憚的偉力,而無論是哪一種手段,在亂雨準王看來,年輕的第一巡天都不可能擋得住,蓋世戰王,甚至就算是真的戰帝也不行。


    到底為什麽!


    亂雨準王想不通,若是借助外力,想來也不可能得到大帝的認可,但現在大帝的態度生出了截然不同的變化,這是他,乃至諸位長老,一定都始料未及的,大帝一定清楚,這樣的決斷,對於他亂空山一脈,到底會生出怎樣深遠的影響。


    “大帝!”亂雨準王忍不住開口道。


    擺了擺手,亂空大帝沉吟道:“此外,再傳亂空令,北荒陣師留底刻印,由我亂空山送呈戰皇殿,若有不遵者,亂空山此後不再庇護,此生也不得再踏入我亂空山半步。”


    “大帝不可!”哪怕眼前是他亂空山之主,亂雨準王也禁不住脫口而出,對於他亂空山而言,這絕對是動搖根基的大事,若北荒陣師離心,他亂空山一脈苦心孤詣一個多紀元築下的陣道傳承之基,勢必要支離破碎。


    “你在質疑我嗎?”亂空大帝淡淡道。


    “亂雨不敢。”亂雨準王心神一震,知道大帝動了真怒,而他因為刹那間的心神失守,在外人麵前卻是有些失言了。


    “來日有暇,再來向大帝請益,我等攪擾多時,就此告辭。”蘇乞年看向亂空大帝,語氣溫和,這個時候,他們三人已經不適宜久留了。


    “蘇殿主客氣,請。”


    沒有挽留,亂空大帝伸手虛引,接下來,卻又令亂雨準王生出驚疑不定之色,因為大帝竟親自相送,不顧眾人驚詫的目光,直至亂空山腳下,方才歸返,這樣的禮數,哪怕是諸帝降臨,也不外如是了,遑論是戰皇殿這樣的老冤家。


    而亂雨準王一直跟隨在左右,走在亂空山中,亂空大帝瞥他一眼,淡淡道:“好歹也是準王了,不要總是一副受氣包的樣子,你是我的侄子,這麽多年了,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叔父,我……”亂雨準王想要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


    “這就是你們與那位年輕的巡天殿主的差距。”亂空大帝搖頭道,“你相信嗎,若是那位蘇殿主是你,剛剛在穀中,絕不會被我一句話就嚇住,甚至直接抗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素聞這位出道以來,桀驁不馴,不知變通……”亂雨準王小聲道。


    亂空大帝瞪他一眼,冷哼道:“隻有強者才有資格桀驁不馴,弱者才要審時度勢,瞻前顧後。”


    亂雨準王呼吸一滯,這話說的,頓時令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叔父,真的要傳令嗎?那位,真的在您手中走過了兩招?”


    不是他質疑那一位,實在是深知亂空大帝的可怕,除非那位借來人皇兵器,否則實在很難想象,其到底憑借著怎樣的底蘊,能夠在叔父手中走過兩招。


    “你想象不到的東西太多了,”亂空大帝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若論驚豔之處,哪怕是曆代人皇,年輕時代,也少有能夠與這一位比肩者,這世間常人的認知,從來都是由這些驚才絕豔之輩來打破的,若那一位願意,第三招也同樣接得住。”


    真的接住了!


    亂雨準王心生搖曳,眼中浮現出幾分難以置信之色,他相信,亂空大帝絕不會放水,也就是說,那位年輕的第一巡天,或許比傳聞中還要更強,已經比肩大帝,而不是近乎戰帝。


    幾十歲的帝境人物,這實在是令人震撼,縱觀人族漫長的鬥爭史上,在這個年歲,達到這樣成就的,恐怕正如叔父所言,曆代人皇,都有不少難以與這位比肩。


    如此一來,亂雨準王心態也很快變得平和,曆代人皇都少有與那位比肩者,將他歸入常人一列,又算得了什麽,他坦然接受,榮辱不驚……


    “叔父,傳令我亂空山一脈,我看已經足以,再傳亂空令,我亂空山一脈這麽多年以來積蓄的香火情與傳承聖地的威儀,恐怕要一落千丈。”想了想,亂雨準王還是諫言道,因為實在是關乎甚大,對於他們亂空山一脈的未來,或有極其深遠的影響。


    “亂空山,已經不重要了。”亂空大帝感歎一聲,語氣罕見地流溢出幾分蕭索,“人間劫難,誰也避不過,我等糾結的,都是無根的浮萍,是鏡中花,水中月,再絢爛也隻是刹那芳華,紅塵萬丈,不要最後葬下的,是我們自己。”


    “叔父,那位到底透露了什麽?”


    亂雨準王一驚,連叔父這位無上大帝,居然都生出這般蕭索的氣象,到底是洞悉了什麽聳人聽聞的消息,才能夠令一位令絕巔大帝也忌憚的存在,對於未來如此缺乏信念。


    但亂雨準王再好奇,亂空大帝都沉默不語,一點也不透露,這種百爪撓心感,亂雨準王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最後一臉憋悶地離去。


    而看這位子侄離去的背影,亂空大帝輕輕搖頭,這些消息,隻有他們這樣的帝境人物,才能夠勉強守得住,浩瀚星空,窺探的手段太多了,尤其是諸族斷命師一脈,隻要牽扯到一絲命運變化,都極可能被他們感知到,從而洞悉部分命運支流顯照的未來之景,提前布局。


    ……


    離開亂空山後,蘇乞年並未立即離開北荒,而是帶著大元天鷹二人回到了鎖天一脈祖地。


    果然,不過半日之後,就有消息自北荒大地傳來,這恐怕也是近幾年來,五荒諸無上傳承中,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很多無上部族、傳承都被驚動了,甚至懷疑消息的真實性。


    因為亂空山一脈,決定留底刻印,且傳出了亂空令,號令北荒陣師遵從戰皇殿詔令,這怎麽看,都有些過於夢幻了,素來與戰皇殿劃清界限的亂空山,而今竟成了同路人。(求訂閱,感謝大家的月票和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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