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鼓!”王浩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肩膀,對著身後喊了一句。


    幾十架牛皮鼓,伴隨著連續的呼喊將臨陣前的沙坨軍的緊張也減去許多,到最後,無數人的呼聲匯聚成一起,三軍齊呼,山呼大唐。


    “大唐!大唐!大唐!”


    隨著每一聲大唐的喊出,整個陣前的軍心士氣就上揚幾分,到最後,聲勢雄壯,緊張擔心已經盡去。


    沙陀軍越戰越勇,前排的騎兵們把腳牢牢的釘在地麵上,緊握著刺槍,所有人的心都不由的在砰砰狂跳。


    那如雲的旌旗,那密密麻麻的刀槍,騎兵那猙獰的麵孔,馬鼻孔噴出的的白氣,兵馬奔騰向前,勢如風暴,厲若狂飆,以密集的陣型卷殺而去,成千上萬的洶湧而至!


    再看看李克用,一馬當先,義子李嗣源親自為李克用執旗,策馬緊隨其後,李嗣恩、李嗣本左右護衛。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李克用父子四人絕死衝鋒!


    黑鴉軍在布陣,二百步之時,沙陀軍陣中爆發出了一陣直衝雲宵的巨大呐喊之聲。


    “沙陀!”


    瞬間,黑鴉軍狂嘯,“沙陀,沙陀,沙陀!”這個口號還是第一次喊出,以往他們每次戰鬥,都是山呼大唐。


    天在崩潰山在塌,沙陀騎兵的衝鋒,以往還從沒有敵軍的步兵方陣能擋住,這一次,李克用也相信沙陀騎兵能衝跨任何擋在麵前的方陣。


    他緩緩的抬起右手,高舉空中,向著狂衝而來的齊軍騎兵猛的一揮手。


    “擲槍!”


    盾牌後麵的飛槍營,頓時齊齊舉槍,無數的顫動之聲匯聚一起,奏起一曲激昂的樂章。


    在這樂章之中,成千上萬的白色銀槍離手而出,呼嘯著飛上戰場上空,密集的飛槍摭天蔽地,形成一朵巨大的槍雨風暴,然後猛的砸入了齊軍高速移動的陣列之中。


    密集的槍雨落下,衝鋒中的齊軍不倒的有人中箭摔落馬下,可沙陀軍此時也展現了他們極其強悍的一麵,雖然衝鋒的隊伍中不斷的有人倒下,可他們絲毫不懼,衝鋒沒有絲毫的停滯。


    飛槍營的沙坨軍,不斷將手中的長槍擲出,亂軍中,不斷有慘叫聲傳來,淒厲而恐怖,有的,身體直接被長槍貫穿,有的,被釘入雪地裏,鮮血染紅了白雪,儼然成了人間地獄!


    後軍,八千忠武軍拉拉隊,繼續將戰鼓擂的地動山搖,將戰鬥推向了高潮,不知過了多久,陣中的殺喊聲,馬蹄聲逐漸變得依稀零落。


    “將軍,再不退兵,沙苑軍怕是要盡覆了!”亂軍中,黃信滿臉鮮血的打馬奔到了黃揆麵前,看著也是丟盔棄甲的大齊二皇帝,幾乎帶著哭腔道。


    黃揆回頭,看著已經所剩無幾的齊軍,臉上,寫滿了憤怒和無助,甚至,還有些不甘,一咬牙,怒喝道:“傳令退兵!”


    可憐沙苑近兩萬大軍,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已經被沙坨騎兵蠶食的剩下了十分之一,哪裏還看得見揮旗將士的身影,就在黃揆仰天長歎之際,又有近百名士兵慘叫著倒下。


    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自己已經陷入了沙坨軍重重的包圍圈之中,正驚措間,隻見正前方的包圍圈漸漸向外散去,黃揆不禁一喜,正要趁此機會衝殺出去,卻見自包圍圈外,衝進來一匹戰馬。


    再看那馬上之人,身長八尺,一身黑色戰衣隨風勁飄,臉上也是戴著黑色的眼罩,隻能隱約辨出輪廓,黑瞳裏,煞然射出兩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唐賊,還不下馬受縛!”


    黃揆隻覺得眼前一道寒光閃過,頭頂,一件非鉞似戟的兵器已經裹著勁風落了下來,與之而來的,是一抹邪惡的冷笑。


    來不及遲疑,黃揆舉刀,迎上了那道勁風。


    鏘!鏘!


    火星四濺,黃揆隻覺得那道勁風猶如泰山壓頂,同時,虎口更是如生撕了般疼痛,再看手中的長刀,早已扭曲變形!


    沒等黃揆從驚愕中回過神,第二道勁風再次落了下來,隻是比剛才,似乎更多了幾分力道,眼看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黃揆絕望的歎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將軍快些走!”


    鏘!鏘!


    又是一陣金屬撞擊聲,黃揆緩緩的睜開眼,麵前,正是先鋒黃信替自己擋住了剛才那一股勁風。


    “黃兄弟當心!”黃揆對著正在交戰的黃信囑咐了一句,從隨從手中接過兵器,大喝幾聲,砍倒了幾個沙坨軍,衝向了豁口。


    啊~啊……


    身後,傳來了黃信近乎哀絕的慘嚎,黃揆心裏咯噔一跳,回頭望去,半空中,噴起的血霧裏,裹著黃信瞪著雙眼的頭顱,隻剩下了軀體,在馬上停留了片刻,便轟然栽向了地麵。


    沒有什麽比痛失愛將更讓黃揆憤怒的了,心中的怒火,一旦被點燃,注定將無法熄滅。


    前麵,正有幾十騎沙坨軍衝了過來,黃揆猛的夾腿,毅然決然的迎了上去,然後,舉刀,將所有的憤怒還了回去。


    慘叫聲響起,幾個沙坨騎兵已經應聲倒地,死法,雖不及黃信的慘烈,但足以讓黃揆感到了一絲安慰。


    隻是這種瘋狂的報複,並沒有讓沙坨軍感到怯意,相反,在李克用的號令下,所有的騎兵都將視線集中了過來。


    擒賊先擒王!


    “抓活的!”


    李克用打馬退出了包圍圈,下達了最後的命令,然後站在外圍,仿佛是在進行著一場早有勝算的狩獵。


    陣中,黃揆已經明顯體力不支,而周圍的沙坨軍,依舊潮水般湧了上去,因為有李克用的命令,那些士兵隻是虛打虛刺,這才讓黃揆免受了皮肉之苦。


    突然,南麵的坡上,一陣雪霧騰起,緊接著,幾百匹戰馬風馳電掣般衝將了過來。


    再看看馬上之人,盡是黑衣裝束,就連臉上,也都蒙著黑布,根本看不清麵容,隻是來勢,甚是凶猛。


    來者不善!


    李克用暗自吃了一驚,沒等做出任何反應,那隊騎兵已經衝進了陣中,頃刻間,沙坨軍大亂,因為對方來的實在有些太突然,還沒弄清現狀,已經有百十名士兵血染雪土了!


    “黃將軍還不逃命?當真想死不成?”亂軍中,一個黑衣蒙麵人,衝到了正在發愣的黃揆身旁,低聲喝道。


    “敢問壯士何人?日後黃揆也好相謝……”


    “路見不平!何需你謝!快些走!”


    蒙麵人不怒自威,黃揆自知多問也是無用,隻得麵帶感激,一抱拳,道聲謝謝,狂舞了幾刀,衝出重圍,向南落慌而去。


    一路上,黃揆滿腹疑惑,回想著剛才那夥人,不知奔出了多少裏地,自認安全後,放慢了馬步。


    一身血漬,焦頭爛額,大齊的二皇帝,何曾這等落魄,如今孤身一人衝出了重圍,如何還有臉回長安?


    正悲憤時,隻聽身後又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黃揆仰天長歎了幾聲罷了罷了!遂舉刀準備自裁,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黃將軍且留步!”


    沒錯!正是剛才那蒙麵人的聲音,黃揆心中一喜,抬頭時,快馬已經到了跟前。


    “哈哈哈哈,原來黃將軍也不過一莽夫!吃了敗仗,就要尋死,可讓在下小瞧了你!”


    黃揆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疑慮,單膝跪地道:“承蒙壯士相救,黃揆自死難報,隻是不知壯士到底是何人?黃揆即便死,也要死個明白!”


    蒙麵人一愣,臉上現出了鄙夷之色。


    “這個重要嗎?如果將軍真想知道,不妨看看這封信!告辭!”


    目送著蒙麵人消失在了雪地中,黃揆這才顫抖著手將信打開。


    賊頭賊腦賊你妹,王者歸時是正道。八月裏來九月去,寫盡世間不平事。


    賊頭賊腦賊你妹,王者歸來是正道……


    黃揆忘記了危險,來回踱著步子,喃喃念著上麵的七言絕句,隻是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一首打油詩,想到最後,黃揆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王浩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吐出來,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戰場,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和平的珍貴。


    僅僅就在一個小時前,這裏還是潔白的一塵不染,現在,殘肢斷臂,血流成河,滾了一地的頭顱上,一雙雙痛苦圓滾的眼珠,似乎在昭示著惡魔曾經來過。


    李克用依舊坐在馬上,一臉平靜的看著戰場,仿佛是要將這一切裝進心裏帶走。


    那裏,李嗣源正率領著沙坨軍在清理戰場,像極了覓食的野狗,一邊用劍將屍體翻過,尋找著值錢的東西,一邊狠狠的啐上幾口濃痰,再踹上幾腳,讓王浩不禁暗罵那些人真他媽的變態,簡直就是虐屍狂。


    “王兄弟,剛才可看清那夥蒙麵人是何來頭?”身旁,李克用一臉邪魅的笑著,打斷了王浩的憤怒。


    “額,這個,也許是山賊,也許是大齊派來的救兵吧!”


    “山賊?救兵?……”


    李克用一臉疑問,隨即又是仰頭大笑,笑的有些讓人惡心。


    “王兄弟見過如此訓練有素的山賊嗎?就算是大齊的救兵,王兄弟覺得有必要蒙麵嗎?”


    “李將軍這是在懷疑我嗎?”王浩抬頭,有些憤怒的問道。


    “嗬嗬,王兄弟對朝廷一片忠心,克用怎敢懷疑,隻是如今這世道險惡,王兄弟可千萬別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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