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寒著臉扭頭看著河東岸黑黝黝的叢林方向,雲窠基地正掩藏在重重暮色下。越往北走,她的心情越沉重,仿佛被沉重的大山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這幾個生死與共、生龍活虎的戰友,卻都是血氣方剛的大男孩,正是對異性最感興趣的年齡段,話題一扯到於全軍和他的眾多妻子們,便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這讓她心裏越發煩躁。


    果然,林濤一起頭,林柱民就感慨開了,“有理,就是頭公驢,十幾個老婆,累也累死他。好酒喝多了醉人,好飯吃多了膩歪。我這人不貪,得一梅氏足矣。”


    劉國棟趕緊跟上,“我也是,得一蘇貢,心滿意足也。不象有些人……當然,嘻嘻,要是碰上象小小嫂子那樣的女人,或碰上……再多一個紅顏知己,也行。”他本想說徐天一、巫婆這樣的女人,話到嘴邊又有點膽寒了。


    “你就不怕幽靈揍你?”


    “幹嗎要揍我?我隻是說個比喻,好女人有的是,關鍵咱得有命碰上。一千年修得同船渡,五百年修得一笑緣。幽靈,你可得替我們好好珍惜!”


    “能不能閉嘴?!”


    鄭書文斷喝一聲,她實在忍無可忍了。劉國棟正在興頭上,聞言大為不悅,“女魔頭,我沒敢說徐大姐和你啊,你是女神,小弟從不敢妄想……”


    “熊孩子你有完沒完?全都跟林濤學壞了!吃著鍋裏看著碗裏的,一談女人,一個比一個來勁。無聊時能不能想點有營養的,比如對家庭、對愛情如何忠誠……”


    巫婆不想與他們糾纏,便故意往痛處說。剛與四個安南姑娘糾纏過,把柄讓她捏著呢,眾人立馬沒聲了。周鐵犁眼看著這一切,作為過來人,理解地笑了。


    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陳老大就駕船啟航。


    引擎在叢林中轟鳴著,越往北走,兩邊的山越高,雨林也越密。河道拐彎增多,轉彎處也越來越險,航速隻好放慢下來。這一路上,完全是深山老林,沒有見到一個漁民的身影,更別說村莊了。進入瓊崖縣境內,河裏漸漸有了幾艘小漁船,在撒網打漁。


    漁民們不時和陳老大打著招呼,大船慢慢靠上木碼頭。


    寨子很小,零零落落,高高低低,散落著五六戶人家,都是漁戶或獵戶。碼頭邊青翠的竹林掩映,綠蔭下用竹柵欄圍成一個小院,裏麵是一座孤零零的竹樓。竹樓高大,柵欄建得也整齊,與遠處破爛、低矮的小竹樓形成鮮明對比。


    不能看出,跑船的陳老大,是這個小寨子中最富有的人。


    斜陽西下,炊煙四起。陳老大將船泊好,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婦女和一個身材輕盈的年輕女子,站在院內迎接他們。竹樓前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騎”在一隻溫順的大鵝身上,在“嘎嘎”的叫聲中,正在喂一群高大的白鵝和一大群鴨子。


    泊好船,陳老大看看腕表,長籲了一口氣,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晚一個小時,也算送你們在規定時間到家了。這是我老太婆,姓周,你們叫陳大嫂或周大嫂都行。這是我女兒,叫周英子,男孩是我外孫。”


    大家上前相見,然後一起進入竹樓。小院內燉鵝的香味撲鼻而來,引人垂涎。小男孩虎頭虎腦的,一點不認生。他蹭到虞鬆遠和巫婆身邊,摸著他們大腿上的槍柄,饞得口水直流。


    “叔叔、大娘,你們都有兩支……”虞鬆遠抱起他親吻他的小臉蛋,小男孩欲言又止。


    周英子已經端菜上飯,見狀趕緊走過來抱走他,“不準胡說,是叔叔和姑姑。他們有大事,不準搗亂!”


    晚餐很豐盛,一大盆紅燒魚,辣香味濃。一大盆山蘑菇燉鵝,鮮嫩撲鼻。一缸陳年糯米酒,醇酒飄香。不知為何,巫婆忽然母愛泛濫,非得把小男孩抱在膝上吃飯。


    晚飯過後,劉國棟和林柱民則上船去忙活開了,周英子母女倆和兩名船工,在院內給他們準備幹糧、水等必需品。


    周鐵犁向虞鬆遠、巫婆和林濤介紹了陳老大的情況。


    陳老大也是華僑,在前幾年安南排華時,全家被從安南南部趕到安北。當時情況很糟糕,陳老大生病、女兒即將臨產,父女倆掉隊了,幸被現在的周大嫂相救。陳老大的原配妻子帶著兒子、女婿和他的父母逃回國內,被安排在一個華僑農場裏。


    周大嫂生活的這個小村寨,隻有五六戶人家,基本都是當年逃難來的華僑。當年,她全家家產被沒收,一家七口被從海濱城市土倫趕到這裏。後來,父母、愛人和孩子,相繼都死了,隻剩她一個人艱難度日。


    陳老大傷愈後,原想帶著閨女一起返回國內,再也不來安南這塊傷心之地。可女兒周英子有孕在身,耽擱了行程。恰巧這時,朱國英、楊明濤、徐天一等人,化妝成落難的華僑,從安南首都羅城郊區出發,一路輾轉到這裏。


    那是一段十分淒慘、血淚斑斑的苦難歲月,是一百二十萬華僑不堪回首的惡夢經曆。在當時的安北山區,隨處可見落難華僑的身影。男女老少,衣衫襤褸,他們財產被沒收,象牲口一樣,被從安南的南方一路驅趕而來,逃向故國。很多**離子散,病餓相加,孤苦無助,死在返回故國的路上。


    徐天一等人,救出楊明濤,離開那個叫納加的小村子後,輾轉來到這個深山中的臨河小村寨,在這裏整整住了半個月。


    那時這裏還沒有村寨,是實在走不動了的十幾個華僑,抱團取暖,互相組合成了幾戶人家,搭建起幾座茅棚,躲在這個渺無人煙的小河畔,朝不保夕、苟延殘喘。


    徐天一等人的到來,給絕境之中的陳老大等人帶來了生機。幾幢簡易的竹樓搭起來了,曾經都是城市居民的華僑們,學會了打漁和打獵,有了基本的生存技能。也就是這半個月,陳老大決定不回國了。在朱國英和楊明濤的主持下,他正式娶了周大嫂,並在這裏定居了下來。而這個無名小村寨,也成了納加公司的交通站。


    後來,女兒也平安地生下了小外孫,一家四口便在這個肥沃的河灘安下了家。為了感謝周大嫂的救命之恩,也因為秘密工作需要,女兒周英子刻意改姓周。


    “那麽,國內的家人你還聯係麽?”林柱民問。


    陳老大歎口氣說:“我是後來通過組織,才了解到他們平安回到國內的消息的。現在,我有時一年能回去兩三趟。最可恨的是我女婿,這個混小子回去的第二年,就與別人結婚了。納加同誌已經同意,春節後,讓我女兒和外孫到瀾滄,到龍傣部族生活、工作。”


    特殊的年代,華僑們淒慘的人生經曆,深深感染了小隊眾人,每一個人眼裏都含著怒火。


    從陳老大的話語中,虞鬆遠能感到,他並不知道徐天一的真實身份。或許他根本就想不到,當年那個英姿颯爽的小姑娘,會是今天堂堂的納加公司的掌舵人。作為南亞總部的負責人,這個女人腦袋得多麽大。在條件極其艱險的形勢下,要帶好這樣一支隊伍,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這時,巫婆看看表,規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信息還沒來,她隱隱現出一絲急躁情緒,大家也都跟著有點緊張起來。陳老大一家三口卻很有信心,雲窠基地我潛伏人員與外界聯係,都是通過這個交通站傳遞的,從未出現過差錯。


    劉國棟和林柱民走了進來,就這一會功夫,他們製成了一把木頭手槍,一支木頭突擊步槍,小男孩激動地接過,在火塘四周就高興地舞將起來。


    時間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黑暗的院內一陣“咕咕”的鴿哨傳來,林柱民正要撲向門外,周英子進來,懷裏抱著二隻可愛的信鴿。陳老大接過來,從鴿子腿上的塑料管裏抽出裏麵卷起的二張紙片展開,瞅了一眼便遞給虞鬆遠。


    這是二張圖,是用鋼筆畫的821基地“雲窠”的結構簡圖和周邊環境圖。圖畫得很有些專業水準,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手筆。而“雲窠基地防禦圖”幾字,字跡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筆。


    楊明濤是南天柱石,他和夫人劉文玉,從五十年代起,就進入中南半島。現在劉文玉已經為國戰死,靈玉、徐天一二人的丈夫也都先後壯烈殉國,作為幸存者,她們都是響當當的巾幗豪傑。現在又出現了一位女情報員,而且還是高層掌握的高級情報員之一。


    為國盡忠,不分性別。不用說,又是一位巾幗豪傑了,虞鬆遠等人肅然起敬!


    鄭書文也仔細看了圖上的筆跡,她的眉毛象被火燙了似的,緊張地跳動了幾下。她的眼裏有些潮濕了,一絲欣喜,一絲哀戚,瞬間即逝。但這些微的變化,還是讓虞鬆遠及時捕捉到了。巫婆邪得很,渾身都是秘密,他雖然心裏好奇,卻不好問為什麽。


    “發現了什麽?”


    林濤也感覺到了她的些微變化,嘴快得很。但鄭書文緊抿嘴唇,卻平靜地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鐵血幽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蒼海荒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蒼海荒島並收藏鐵血幽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