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果和尚就這麽親手,一塊一塊地將屍骸拚湊完整,抿著嘴一臉嚴肅,好像自己收集拚湊的不是令人作嘔的焦臭屍骸,而是古老珍貴的藏寶圖殘片一般。


    隻看這點,李龍就能揣測出這和尚的禪修功夫之深,外界的氣味,光影,聲音,凡此種種,對他而言如夢似幻,如天鵝的羽毛在冰麵輕滑而過,不留痕跡,不滯與外,或許在他眼中,這些屍骸真和藏寶圖碎片沒什麽兩樣,隻不過其中蘊藏的寶藏,是生命最後的尊嚴!


    智果和尚的衣服早在和刹陽火蝶戰鬥時就被燒毀,隻剩下布製的短褲,露出了一身結實的肌肉,配合他雙手合十的動作,一臉的悲憫,顯得有些怪異。不過並沒有人嘲笑智果和尚,所有人都用敬佩的目光看向這個對著屍體低聲誦經的和尚。


    他正用梵語低聲誦念著《地藏往生經》,這種古老語言的語調咋聽起來很古怪,而仔細聽時,卻能讓人的情緒情不自禁地跟著語調躍動,就算不明白詞語的意思,也能通過誦經者的頌唱揣摩出經文的意思。


    在李龍聽起來,這經文一開始根本不似人聲,反而像是從九幽地獄的無底深淵裏發出的低沉幽咽,一字一句都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每一個變聲都在竭力營造出一種可怕的氣氛,聽者仿佛墮入了十八層地獄,就連李龍都覺得身上一涼,內心滋生出對死亡,黑暗,未知的大恐懼來,不過這些思緒的苗頭在一瞬間被他強大的精神力掐滅,他舉目四望,所有人都沉浸在智果和尚的誦經聲中,產生地獄的幻覺,嚇得兩股戰戰。(.)


    與此同時,他窺視到了智果和尚通過誦經營造出的精神力場,這力場正逐漸擴大,慢慢將四周的灰白色怨氣都籠罩進來,在李龍的‘靈眼’中,四周無處不在的灰白色,很快被堵上了一層金色,怨氣一碰到這些金色,頓時如積雪掉入油鍋裏一樣消散不見。


    智果和尚是要超度靈魂,還是要淨化怨氣?


    李龍觀察著智果和尚的精神力場,在誦經的過程中,大和尚的靈魂一角無形中敞開,讓李龍窺探到了他強大的精神世界,那浩然純粹的精神力量,仿佛包容一切,悲憫一切,如一團宏大而威嚴的彼岸世界。


    我們新任的戰爭之王注意到,智果和尚的‘精神’在量上,並不比他強,甚至嚴格算起來,李龍此刻四十三量級的精神力,要比智果和尚高上兩三點的樣子,可讓李龍去營造出這麽大,這麽厲害的精神力場,那就和趕母豬上架一樣了。


    事實上,李龍知道自己怎麽做到和智果和尚一樣的效果,破軍星主的技能樹的第二階,有‘感心’這個技能,是在語言中感染人心,讓人的話語更有說服力和感染力,順著這個技能往上爬升,李龍估計爬到第四,五階就差不多能營造類似的精神力場了,可這短時間內根本做不到。


    “同樣是兩百斤肉,我是頭老母豬,人家智果和尚就是一頭雄獅,別說兩百斤了,就算是八百斤的老母豬,也隻會被雄獅咬死!兩者根本不能比。”李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根基太淺,雖然有破軍星主的‘星神’技能調和,化小星為星神,相當於把十幾枚雞蛋換成一個鴕鳥蛋帶著,雖然比一枚枚小雞蛋放在身上要輕鬆安全,但還是比不上人家直接把雞蛋消化,變成肌肉生長在自己身上好。一遇到真正在靈魂層次修行的高人,頓時就高下立判了。


    正自慚形穢的時候,智果和尚誦經的語調突然一變,四周的氣氛也緩緩變化,從陰沉可怕的地獄逐漸攀升,就連李龍都出現了一種幻覺,好像自身處在地獄的屍山血海中,黑暗一片中眼前突然一亮,就看見在地獄最汙穢不堪的地方,開出一朵潔白無瑕的白蓮花,一個光芒組成的人影從蓮花台上坐起,身後綻放出湛湛清輝,形如滿月。


    這人影高舉雙手,一滴滴潔白的液體從他的手腕低落下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的血!


    他走出白蓮花,每走一步就有一滴潔白的血低落到地上,地獄表麵無數年積攢的屍油骨蠟,一切汙穢肮髒的東西都在這血液下被淨化,眾人視野前的幻覺中,他堅定不移地走著,一步一步,一滴血接著一滴血,步子仿佛邁不盡,血也仿佛滴不盡,沿途露出了蒼白如骨的土壤。


    可這可怕黑暗的土地根本不知道有多大,視野所及隻是一片可怕的黑暗,無數冤魂,鬼怪在黑暗中發出怒吼,注視著這用自己的光芒點亮黑暗的人影。


    不知不覺間,李龍不再抗拒,開始麵露深思之色,怔怔看著智果和尚展現出的精神,普通人隻在幻境中,隨著耳邊隱約的經文沉浮明滅,可李龍更關心的,還是這經文展現出的這一篇篇如古代史詩一般的畫麵。


    他有一種直覺,這畫麵上的一切真實不虛得存在,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真有這麽個可怕如地獄般的地方,真有這麽個人從白蓮花裏誕生,一步步淨化著這片汙穢的土地,可在他身後,剛剛淨化的大地又被肮髒的屍骸鋪滿,新誕生的鬼怪冤魂正從後麵摩拳擦掌,隨時準備跳出來在這光芒人影上咬下一口新鮮的血肉。


    救贖與犧牲!


    李龍的腦海裏跳出了這兩個詞,他總算明白自己差在哪了?


    他缺少一種信念,一種精神,一根能將靈魂的布片縫製成華美衣衫的線!


    對智果和尚而言,這根線就是‘救贖和犧牲’,這是他從佛教文化中吸取出的精神財富,是他的精神根基,簡而言之,就是他的信念!李龍現在就缺少這種信念,不,不能說他沒有信念,隻是他的信念並沒有成型,隻是模糊的一種感覺,一種想法,並沒有像智果和尚這樣,能通過一段經文營造精神力場,就讓四周感知力強的人,都能體味到這和尚內心堅不可摧的信念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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