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的舊書院,他幼時也曾在這裏讀過書。院裏叢生的雜草大有將幾間木屋掩起一勢。他還記得那時他與小舅初見教書先生鏡仙時驚為天人,小舅竟將鏡先生當成了女人,鬧了一出羞人的笑話。再看這淒涼的庭院,端得是物非人也非。


    站在思幻堂院外稍頓了片刻,韋英雄推開院門走了進去。雜草間依稀可見才有人走過的痕跡。


    書堂裏有四個人,兩個戴帷帽的女子,一個高材高挑,一個身量中等,一個未戴帷帽的佝僂著腰的粗布衣婆子,還有一個手腳被綁起來的大漢鼻青臉腫地躺在一旁。


    中等身量的女人見韋英雄進來了,朝他身後瞥了兩眼。確定沒有尾巴後才開口道,“多謝韋公子能前來赴約。”


    韋英雄冷冷瞥了一眼,“廢話少說,本公子是來瞧證據的。”


    帷帽女子不多作廢話,折身走到被綁大漢身邊,冷聲道,“將你知道的通通說與韋公子,如敢隱瞞,休怪本姑娘不客氣。”


    那大漢連連救饒,一臉孫子相,鼻涕眼淚立馬流了出來,道,“姑奶奶饒命,小的必定照實了說,決不敢有半句虛言。小的本是個遊手好閑的,與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幹著偷雞摸狗的勾當。小的發誓也隻是偷雞摸狗混口飯吃,決對沒幹過什麽殺人放火的喪盡天良的事......那日有人找上我們哥幾個,說有筆生意問我們做不做,聽那人說完之後我本是極力反對的!真的,我當時真的極力反對!可那人出的價太高了,哥幾個一時沒抵住誘惑便答應了。幾日後我們得了消息,將趙小姐堵在巷子裏......韋少爺饒命啊。如果知道趙小姐是韋少爺的人給小的吃豹子膽小的也不敢染指趙小姐啊!況且事後小的也才知上了當,那雇傭我們的人原本就沒想留我們活口,若不是我腦子轉得快運氣好些。怕現在也和我那幾個兄弟一樣早已成了刀下鬼了。韋少爺饒命啊,姑奶奶饒命啊......小的真的知道錯了......小的再也不敢做壞事了......”


    中等身量的女子踢了大漢一腳,讓他閉嘴。回頭望向韋英雄,他早已氣得拳頭發白額間青筋暴起。女子幽幽道。“韋公子可有信心繼續聽下去?倘若受不了刺激,餘下的事還是不知道為妙。”


    韋英雄咬著銀牙,擠出一字,“說。”


    那中等身量的女子隔著黑紗帽簾打量了他幾眼,然後到了粗布衣老婆婆身邊,問道那老婆婆,“餘婆婆。當年韋夫人孫氏生產是你接生的對嗎?”


    那老婆婆聲音有些沙啞,眼睛也似已經老得看不清東西,朝著沒人的方向點了點頭,道,“那年韋大將軍還沒發跡,在外征戰,韋夫人住在娘家待產,正是老身接生的。”


    女子又問道,“當時韋夫人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老婆婆啞著嗓子回道,“老身記得真切。那孫家老爺老來得子,隻有那麽一個兒子偏身子骨弱沒留下香火便早早夭折了,那會兒一家人都盼著能添個外孫,而韋夫人偏偏就生了個女兒。為這還惹得孫老爺直搖頭歎氣嫌韋夫人不爭氣。連喜餅都沒給便打發老身離開了。”


    韋英雄怒指著產婆冷聲道,“你胡說!全青回城的人都知道我娘產下一對龍鳳胎,接著我爹便凱旋,又喜臨門!”又指著中等身量的女子道,“你是何人,這般挑撥我與家父家母的關係到底意欲何為!”


    中等身量的女子冷冷一笑,幽聲道,“我不過一經受過韋夫人迫害的苦命人罷了。今見旁人與我當年一樣受人迫害還要擔了不簡點的罵名,實在瞧不過去才出手想為死者討個公道。”


    韋英雄向女子逼近,鎖著眉頭,麵露冷意,“哼,連臉都不敢露出來。怕也是個盼韋府樹倒猢猻散的無稽之徒!”


    那女子絲毫不受韋英雄激將法所影響,泰然的走到另一個高挑的帷帽女子身邊,抬手摘下了那女人的帷帽。帷帽下是一名略顯老態的番邦女子,褐發金眸,白膚異於常人。那中年女子此時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望著韋英雄一句也也說不出來,隻一個勁地擦著眼淚。她眸裏滿溢著思念之苦,想靠近韋英雄又怕自己太唐突嚇跳他。


    接著那中等身量的女子到了韋英雄跟前,冷聲道,“楊木那羅,她才是你的母親,那個被韋必應哄騙回來的遊騎部落女子,那個生下你便被孫阿嬌趕出韋府的可憐女人。而你那個爹怕娶番邦女子惹人閑話,背地裏默許了孫阿嬌的行為。你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麽活過來的嗎?若不想惦念著你,還想再見你一麵,怕她早就自尋短見了。”


    楊木那羅哭得更凶了,顫著嗓子一時激動竟用著家鄉語言喊道,“兒子......”說完又覺得韋英雄聽不懂,改用那口怪腔調的中原話道,“兒子......”


    韋英雄已經愣在原地,目光呆滯,雙眼空洞,不知望向何方。楊木那羅有些擔憂韋英雄受驚過度傷了心神,操著那口怪腔調的中土話搖著中等身量的女子求救,“他現在必是不想和我說話的...你快勸勸他,這事對他來說刺激太大了......”


    中等身量的女子望了一眼那苦命的楊木那羅,走向呆滯的韋英雄,當著韋英雄的麵兒掀下了自己的帷帽,帷帽之下正是離思居的半個掌櫃――蔡小雙。


    當年蔡小雙與蘇三敘說自己來曆的時候隻是輕輕帶過,那時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新任門主竟與她一樣也與韋家敵對。那時韋必應沒有發跡,孫家也隻是尋常略有家底的富戶,孫家與蔡家交好訂了娃娃親。幼時蔡小雙、孫少爺和韋英雄三個人常一起玩,感情不錯,孫家人待蔡小雙也是不錯。後來韋必應逐步高升,最後被封了大將軍。孫家人身份也跟前漲了起來,漸漸瞧不上她這個娃娃親的兒媳婦。礙於定親時請了不少青回城有頭有臉的人來喝喜酒,以是不喜她也不好廢了婚事。隻好不情不願地讓孫家唯一的命根子娶了她。那孫少爺因年少時高燒燒壞了氣肺,身子弱的很,別說同房了。便是多走幾步都喘得很。婚後沒多久便是新年,那孫少爺便在與老爺夫人一同上山祈福的路上一口氣沒上來。過世了。孫家最厲害的當數長女孫阿嬌,幼弟孫少爺同她兒子年紀相仿,可以說是她即把他當弟弟疼又把他當半個兒子愛,她傷心難當便將氣撒到蔡小雙身上,非說她是克夫命才進門便克死了孫家的命根子。被她這樣一說,整個孫家人都將氣撒到了她身上,覺得她是個掃把星將她掃地出門不說還將她娘家的祖宅也一並搶了去。害得她與弟弟蔡小虎淪落街頭。


    一晃十年過去了。瞧她現在日子安穩弟弟恭孝,中間的艱難困苦又豈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蔡小雙手在韋英雄眼前晃了晃,喊道,“回神!”十年不見,韋英雄似乎空長了個子,幾番對話下來叫她覺得性子與小時相差無幾。而他也是當年她被趕出孫府時唯一護著她替她說話的人,雖然最終沒能改變她的命運。


    韋英雄眸子有了焦點,視線落在蔡小雙臉上,細細盯了半晌,驚疑道。“你......你是小雙?”


    蔡小雙點了點頭,“是我。我盼著韋家倒台沒錯,韋家倒了孫家便沒好日子過。但我決計不是什麽無稽之徒。要怪隻怪孫阿嬌做事太過份,自私又陰毒。從來不會顧及他人一分。你小時候不是一直委屈為什麽孫何嬌總是偏心你妹妹嗎?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已經將我所知盡數告訴你了,相不相信是你自己掂量著辦,你也大可差人去找孫家被遣散的老家仆問個清楚。我隻是不想你再認賊作母,也不想你有一日與他們同流助紂為虐。”


    韋英雄神情糾結,他望向那個一直在旁邊無聲落淚的楊木那羅,自己與那女人長得八分似,叫他自己內心的辯白顯得蒼白無力。他喊了二十五年娘親的人竟是將他親生母親趕出韋府的仇人......這叫他如何接受!雖說他討厭孫阿嬌嫌貧愛富不肯接納趙冬靈,也想過趙冬靈的死可能與她有關......可他從未懷疑過自己非孫阿嬌所出......


    韋英雄大吼了一聲,轉身飛奔出了書堂。


    蔡小雙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在離思居,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韋英雄並住留步,逛奔著離開了思幻堂。


    楊木那羅傍著書堂的門,望著韋英雄離去的背影,眼淚又洶湧起來。


    蔡小雙安撫她,“楊姨,別哭了。他隻是一時難以接受,待他想通了會來找你的。你先回家,好好吃飯睡覺,別等英雄來認你時你憔悴得沒法見人。”


    楊木那羅夠勉止了眼淚,淚眼朦朧,“他真會認我嗎?”


    蔡小雙點了點頭,眸裏滿是認真,“相信我,我與他一起長大,知他為人。他與韋必應夫婦不一樣。”


    楊木那羅似是稍稍安心了一般,再次望向韋英雄離去的方向,長長一聲歎息。半晌回過頭來,“那我先回家了,你不必送我。餘婆婆年紀大,眼睛又不好使,你送她回去吧。”


    蔡小雙點了點頭,又安撫了楊木那羅幾句,目送她離開了思幻堂。


    待楊木那羅走遠後,那餘婆婆直起了佝僂的身子,眼睛也睜開了,目光如炬,向蔡小雙請命,“長護法,此人如何處置。”


    蔡小雙冷冷瞥了一眼那個滿臉鼻涕眼淚求饒的大漢,道,“殺。”


    假扮餘婆婆的人領命,身手利落的到了大漢跟前,一條紅緞結果了大漢的性命。


    蔡小雙重新戴起了帷帽,吩咐那人道,“屍首處理幹淨了。”說罷抬腳邁出了思幻堂。


    那人抱拳領命,恭送蔡小雙離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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