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對雷斯垂德隱瞞了不少東西,比如,其實他已經初步確定了凶手的一些信息。


    雖然包裹屍體的那團東西已經破破爛爛,顏色也不知是因為浸泡過度還是被使用了太久,已經無法辨認它原本的顏色,但上麵層層疊疊的遍布著補丁,針口不細密卻帶著幾分嚴實,所以動手的應該是個男人。


    而一個家中如果到了需要男人會縫紉的程度,要麽這家人的女主人已經死了,要麽就是這人家境貧寒,根本娶不起妻。


    不過看得出來凶手還是十分看重這團爛布的,不然也不會縫縫補補一直在用,勤儉節約是個好習慣,可節約到了這地步,已經足夠說明這個人家中的窘迫處境。


    “綜上所述,凶手應該是一個從事下等職業的男性,單身,獨自居住,平日裏鮮少與人接觸,這點可以從他選擇被單的款式時體現出糟糕的審美上可以看出。


    能夠從一堆布料中挑選出最醜的一匹,凶手的審美值得同情,而且正常人應該都知道,河邊真的不是一個拋屍的好地方。


    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人看起來因為自卑所以一直沒有朋友,同時他的年紀應該在四十以上,並且有了一定的性功能障礙”,夏洛克停住了話頭,然後看向華生,滿臉都是“快問我為什麽快問我為什麽”,可顯然華生和他並不在同一個頻道——


    “凶手難道不可以是有特殊癖好的有錢人麽?”華生問道。


    “你的思維總是和常人有所不同,我親愛的華生,”雖然問的不是他想回答的,但回答問題的過程就讓他心情愉悅,他麵帶驚訝,“一個狂熱的破布愛好者?這真是個新穎的猜測,但我隻能遺憾地告訴你,它站不住腳。假如這個人真的有錢並且有什麽特殊癖好,他不可能會長時間使用同一塊布,你有沒有仔細看過那些針線?顯然有一些針腳更為細密些,練習讓人熟練——這道理果然適合普通人。”


    夏洛克頓了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線索,凶手是個左撇子。縫合的地方通常繞左旋轉,這說明他更擅長使用左手,值得欣喜的是那塊劣質的布料並沒有在河水裏和那個可憐的女孩分居,所以我還來得及發現縫合所用的那種廉價的線……”他語速極快,“那種在貧民階層都已經不太流傳的東西我們現在都不一定買的到。所以他應該是個窮人中的佼佼者。”他回望了一眼華生疑惑的眼神,“哦這當然是個貶義詞。”


    最後還有一個不能言說的原因——


    那封郵件的最後提到——


    【生命往往葬送於平凡與輕視。


    平凡即偉大。】


    這無疑是在暗示什麽。


    什麽樣的人平凡並且容易被輕視?


    掃大街的,掏廁所的,這些從事著低端的體力勞動的工作者,每天都能見到,卻很難去注意與懷疑。


    但後半句平凡即偉大——這句話刻意改用法語,語氣帶有強烈的憤慨情緒,而縱觀法國曆史,說過這句話的人不多,安德烈·紀德便是其中一個,之所以會想到他,也是因為他的作品中描繪了嚴謹道德約束下的自由和賦權——而有什麽打破了凶手的道德約束。


    平凡人將行偉大之事。即使遍布艱險也勇往直前。安德烈便是這樣的人,這也大概就是對方會提到此人的原因。


    但是,安德烈做過的偉大而與世俗不和的事,可不止一件。


    他是在暗示,凶手同樣是麽?


    他隱隱覺得不是。


    夏洛克並不懷疑這個人話中的真實性,他能夠感受到發信人的語氣,那是滿滿的興味盎然。就好像他覺得工作能夠讓他不再無聊一樣,那家夥覺得他有趣,值得用他來打發時間。


    他被當做了打發時間的玩具。


    這種感覺其實很微妙,有幾分被看低的不爽,但更多的是興奮,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械著要解決這個人——


    這家夥是一個難以破解的謎題,他不知道這個對手的外貌,身份,也完全沒有線索,不,從那個人的語氣上來看,這是一個自以為是並且掌控性十足的家夥,他有十足的表現欲,從這人讓人送花到他家並且送如此張揚的黑玫瑰這點就可以看出。


    他非常自信自傲,就連道歉都帶著幾分施舍的姿態,除此之外,他還喜歡收藏別人醜陋的樣子——這點可以用他手機中曾收到的一個空號發來的照片作證。


    照片裏是他驚嚇到可以說有些誇張的臉……時間似乎是當時在泳池邊與莫裏亞蒂相遇,動作是他扒著身上纏繞著炸彈的華生的衣服。


    扒這個字,放在深夜這個時間點可真是一個不好的形容詞。


    夏洛克用的是“he”。


    他並不覺得cmity是個女孩,女性的身份更有可能是這個人偽造出來混淆視聽的煙,霧,彈。


    畢竟假裝自己是個女性來表示愛慕,可比用男性的身份來地真實得多,而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有女性能夠在某方麵達到如此逆天的水平。


    除此之外,更讓他斷定對方對自己的性別有所隱瞞是因為,他查不到那個發件人的登錄ip。


    在他查看代碼的同時,他發現,那個本該寫著ip的地方被改成了一段文字,看起來像是幼嫩的手寫體。


    【汽車旅館不是個好東西。


    可拿筆的人對這裏熟悉。


    哎呀呀,那一對男女,他們去哪裏啦?】


    《洛麗塔》。


    他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新興的、蓬勃發展的汽車旅館業中的喧鬧、肮髒和粗俗,納博科夫是親身經曆和親眼目睹的。因此,他選取汽車服務業作為自己的對象,對汽車旅館這麵鏡子揭示社會生活的粗俗麵很有典型意義。納博科夫集中筆墨於汽車旅館的另一層原因是,汽車旅館是他遷居美國後最熟悉的地方之一。


    【親愛的夏洛克,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二個線索,想要找到凶手的話就好好思考吧。我的每一句話都是鑰匙哦。去吧。——如果你想要找到我的話。】


    電腦裏傳來女孩輕聲的誦讀,她聲音中是滿滿的虔誠,就好像在誦讀著聖經。


    這家夥入侵了這台電腦!?


    他一瞬間有小小的震驚,然後才注意到,文字後麵打了括弧,用標準的英文寫著小小的字。


    【如果你的答案是想,請敲一下回車】。


    彼時他正用著華生的電腦,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敲了下去。


    然後他就發現,麵前所有的代碼突然在屏幕上飛動起來,他們扭動著團聚在一起,湊成了血紅色的【love】字樣,接著是【翻找一下克洛塔爾的個人空間吧】的滾動小字,卻又很快消失。


    夏洛克姑且承認這個叫做cmity的家夥在電腦技術方麵有著很不錯的天分。


    可更讓他倍感興趣的是抓捕這個電腦天才的過程。這可比解決平日裏那些無聊透頂的案子讓他喜愛地多,誰偷了王冠,誰搶了銀行的錢?這些案子,隻要智商在平均線以上應該都能破解,隻可惜,他遺憾地發現大多數人的存在就是用來拉低平均智力的。而這些案子對於迫切渴望工作的夏洛克來說隻能是聊勝於無。


    他需要刺激。


    cmity就是一種刺激。他相信,不,他堅信他會抓到這個人的。


    夏洛克與華生的第一站,是克洛塔爾的家,而接下來,他們將趕去倫敦的車行。


    《洛麗塔》裏,在得到了洛麗塔的身體後,繼父亨伯特帶著洛麗塔以父女的身份沿著美國旅遊,他利用零用錢、美麗的衣飾和美味的食物等小女孩會喜歡的東西來控製洛麗塔,以及繼續滿足自己對她的*。


    凶手很有可能與亨伯特一樣選擇離開這個地方。


    令夏洛克感到隱隱不安的是,cmity說的,是那一對男女。


    而克洛塔爾的屍體已經被發現,所以他說的那個“she”,應該不是克洛塔爾。


    那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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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店裏的生意難得有些冷清,喬汐關了店門,一個人坐在櫃台後,仿佛在發呆一般地看著屏幕上慢慢流逝的時間。


    她在等人,等一個可能不會來的人。


    這個人自卑卻有著極佳的犯罪天分,假如他能夠克服內心的恐慌來找她,那麽,這個半成品就有了被加工成成品的資格。


    隻要他敢來。


    喬汐勾起唇角,然後她聽到了叮的一聲輕響,是她設定的入侵警報被觸發的聲音。


    有人來了。


    不,應該說是,和她預想地一樣,蘇森·杜米仙,他還是選擇了來找她。


    乖孩子。


    喬汐敲了敲鍵盤。


    這個人值得被培養成鋒利的武器,指向那些所謂的正義。而這把還需要打磨的家夥的名字,她命名為,色,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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