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複明
能通過羅錚電話傳來的，卻對唐宋有用的好事，自然便是小丫頭眼角膜移植的消息。
電話是北京軍區總醫院打來了，說是剛剛有了一個眼角膜資源，是一個年輕的車禍死者捐獻的，質地不錯，要是想做移植手術的話，請盡快到醫院來。
掛上電話的羅錚還沒跟唐宋說，已經了然於胸的唐宋就一個電話撥了回去，讓鍾情小丫頭現在就趕往北京軍區總醫院，他到那兒跟她們匯合。
“唔，有事？”聽著唐宋似乎有幾分熱切的聲音，待唐宋掛上電話後，副老大問道。
唐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似乎比剛剛獲得那個勳章還高興幾分：
“副『主席』也知道，我有個妹妹眼睛有些『毛』病，前段時間剛將其他問題治好了，現在就差移植一雙完好無損的眼角膜。嗬，眼角膜這種全靠捐獻而來的資源比較稀缺，所以我就拜托羅將軍幫我留心一下，結果，剛剛聽到羅將軍電話裏的消息，我就有些忍不住了……”目光轉向羅錚道：
“謝謝羅將軍。”
嗬，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小家夥說謝謝。羅錚搖搖頭：
“應該的，不用謝。”
副老大也自一笑：
“以小唐你對國家有這樣的貢獻，這種微不足道的資源稍微傾斜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反正，總有人等著，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得到滿足。對了，我聽說，你那妹妹是你收養的？”
“是啊，我剛從老家出來沒幾天就遇上她了，見她太可憐，年紀那麽小，還要靠乞討為生，而且還雙目失明，便動了心思。其實，我過世的父母倒是老早就想我有個妹妹的，如此，也算是完成一下他們的心願。”想到小丫頭平日的模樣，唐宋的神情忽然變得溫和起來：
“現在，她就跟我親妹妹一樣，不，她就是我的親妹妹。”
“不錯，難得，年輕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愛心，聽說，當初你自己的生活也比較困難。”副老大點點頭讚道。
唐宋啞然一笑：
“那時雖然沒有現在這兒富有，不過我對自己從來沒有失望過。”
“嗬，早見識過你的信心了。行了，你去忙吧，這是大事，我也該回去了，那邊還有事情。”副老大笑了笑道。他隻不過興起時關心兩句，老實說，他可是真正的日理萬機，沒什麽時間跟人閑聊的。
“嗯，小羅，既然這件事是你給小唐聯係的，那也跟著去看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免得小唐到時候找不到地方。”
走之前，副老大隨口吩咐了一句，但對羅錚來說，自然便是聖旨。雖然，這樣的事情，他原本隻要一個電話去跟那邊說一聲就行了。
如此，羅錚便又從大院叫了一輛車子，另找了個司機——至於先前那輛禮賓車，卻不是輕易可以動用的，他也沒有那樣的權限，現在既然已經講過了排場，完成了任務，自然已經給送回車庫了。
半小時後，唐宋羅錚兩人便驅車從大院趕到位於東城區的軍區總醫院。適時，鍾情一行也堪堪趕了過來。
雖然軍區總醫院也對外營業，但到底來說，它是歸屬於軍區管轄的，裏麵上到院長下到普通醫生，甚至於護士，各種檔案關係都落在軍區裏，自然，便以軍人患者為主要醫治對象了。
這醫院的院長比羅錚還低一個級別，才是大校軍銜——要知道將軍軍銜是有定額限製的，有些人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一輩子也隻能在大校軍銜上呆著了，不過羅錚跟他倒是很熟悉，還沒到醫院呢，一個電話過去，那位院長同誌便已經在醫院門口等著了。這人吃五穀雜糧嘛，難免有這樣那樣的病症，所以，便是羅錚這樣的鐵血軍人對不能免俗，不說這位院長了，北京主要屬於軍方係統的醫院，就沒一個院長他不認識的。而之前他幫唐宋找眼角膜，便是聯係的這些院長。
權力之人，辦事總是很方便很簡單。比如現在，羅錚隻是簡單一句話，就比他遍灑北京各大醫院上百萬的獎金管用了。
看著麵前年過五十，卻頗為熱情的院長，唐宋對權力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很簡單。在院長同誌的關照下，醫院眼科先給小丫頭來了個詳細全盤檢查，待到確定無誤可以立即進行手術時，便安排醫院最好的眼科醫生，給小丫頭做手術。
其實，眼角膜移植並不算什麽大手術，也沒有什麽難度風險——最壞的結果，便是有稍微的排斥反應，很可能手術沒效果，不過，小丫頭之前就已經看不見了，這當然不能算是風險，大不了跟原來一樣而已。
不過，醫院嘛，給一般小孩子的感覺總是最恐怖的，比如一些在醫院打過針的小孩子，甚至到了看見醫院就哭的程度——戳屁屁正常情況下還不怎麽疼，但有皮試經曆的孩子，那針刺進去的痛苦，卻是怎麽也忘不掉的……小丫頭雖然已經不算多小的孩子，但到底還隻有十歲，而且，接下來的手術是關係到她能否複明的大事，所以，臨進手術室，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剛從檢查室出來，便依到一邊的唐宋身上，呐呐問道：
“哥哥，你說……你說我這眼睛能看好嗎？”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到不像是做一個不算多複雜的手術，反而有些像是上刑場了。
“當然能。”『摸』『摸』小丫頭的腦袋，唐宋說道。這倒不是安慰，小丫頭的眼睛，能從開始幾乎沒有複明的希望，到現在隻差一個小手術的問題，這麽長時間下來，唐宋當然有這樣的自信。何況，現在醫生都說了沒問題。
“那……會不會很疼？”小孩子嘛，連打針都害怕，這個，挨刀自然更擔心了。
“當然不會，小姑娘，我們進去吧。”卻是一邊的主治醫生笑著走了過來。換個眼角膜而已，都未必會見血，當然不會疼，何況，還有麻醉師呢。其實，現在手術，除非極個別麻醉過敏或是其他身體原因不能進行全麻外會有點疼痛，一般在進行時，都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最多，也就是麻醉醒了的時候，一起發作罷了，那感覺……
唐宋鍾情香珠，還有蘇珊想強羅錚他們再給小丫頭安慰了一番，便將她送進了手術室。
隨著小丫頭被推進去，唐宋的耳朵也便跟在後麵進去了。雖然對這邊醫院的醫生水平，手術能力比較放心，但唐宋還是忍不住將耳朵湊進去聽個究竟。有句話叫關心則『亂』，說的便是現在這種情況，雖然，便是唐宋發現有什麽不對，以他對現代西醫幾乎一竅不通的狀況，也根本起不到任何幫助，但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唐宋站在手術室門口看似閉目養神，實際上心神全不再這兒……鍾情香珠卻坐在一邊靜默不語，老實說，她們也是有點擔心的。
如此，堂堂少將身份的羅錚便隻能站在一邊，接受被忽視的命運。他倒是想告辭來著，怎麽說也是少將，還是有不少事情要忙活的，但現在沒誰理他，想告辭卻沒地兒說去——當然，跟鍾情香珠等人說的不算，他是秉承副老大的意思來給唐宋辦事的，要說也隻能跟唐宋說……
算了，還是等等吧，做事情善始善終點好，省得中間又出什麽變故……
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直到外麵天都黑了的時候，手術室門上的燈終於滅了，與此同時，唐宋的眼睛也終於睜了開來，臉上神情變得輕鬆起來——聽裏麵主刀醫生跟護士的談論，似乎手術很成功。
兩分鍾後，小丫頭被推了出來，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紗布。
“醫生，情況怎麽樣？”鍾情香珠忍不住圍上去問道。而唐宋則拉住小丫頭的手問道：
“小丫頭，感覺怎麽樣？不疼吧？”
“不疼。就是眼睛上還蒙著紗布，現在還看不見。”
剛跟鍾情她們通報過情況一切良好的主刀醫生聽到小丫頭的說，不禁笑道：
“剛做手術的眼睛，還見不了光，等過幾天，這眼角膜跟眼睛真正長到一起的時候，才能去除紗布。放心，沒事的，也沒幾天的時間，到時小姑娘你就什麽都能看見了。”複又對唐宋鍾情說道：
“對了，她現在的情況雖然良好，但最好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以免中間又有什麽意外情況。”其實，一般這樣的移植手術是不需要住院的，不過，誰讓這小姑娘背景不一樣呢，還是小心點好。
現在的情況，當然是怎樣對小丫頭好怎樣來，唐宋點頭道：
“那是不是一直住院到拆線的時候？”
“那倒不必，拆線還要好幾個月的，她這個是屬於穿透『性』角膜移植，拆線的話，得等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
那麽長？唐宋一怔，點頭道：
“明白了，那行，我一會兒去辦住院手續，到時還要麻煩醫生了。”
“嗬，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應該的。”
那主刀醫生也便笑著說了聲再見。
“唐先生，既然一切順利，那我也應該告辭了。”
忽然聽到這樣的聲音，唐宋不禁一怔，恍然醒悟：
“那個，羅將軍，謝謝了。耽誤了你這麽長時間。”
現在說耽誤，也太遲了，這會兒回去，除了吃晚飯還能做什麽？羅錚一笑：
“也不耽誤，副老大的吩咐，對我來說就是正事。”
看看天『色』，唐宋道：
“反正也到了晚飯時間，那不如一起吃個晚飯。”
“嗬嗬，羅將軍，既然到了我的地盤，這晚飯自然由我來請。”正在此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卻是那院長的。這邊手術一結束，他就得到消息過來了。本來麽，他是看在羅錚的麵子上來看看小丫頭的，卻不料到現在羅錚還沒走，這順便晚飯自然是要請的了。不過，此刻他心裏卻不免暗暗揣測這唐宋幾人到底什麽身份，有個把老外保鏢算不得什麽，不過，以羅錚的身份居然一直在這兒幹耗著，一直陪到手術結束，那就不能不引起重視了……前麵一句什麽副老大的，他雖然沒太聽清楚，也不知道副老大究竟是誰，隻是，連羅錚都要聽令的人，那來頭……這一瞬間，院長心神不禁大動，但多年練就的心理素質，還讓他保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麵帶笑容道：
“咱們也不用出去，就在醫院的小食堂，他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這樣既方便又實惠。唐先生，你覺得怎樣？”高手就是高手，本來他第一句話是征詢羅錚意思的，卻在最後換成了唐宋……
呃，都不用自己請客，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唐宋看了看羅錚，讓他拿主意，自己跟這院長可不熟。
“那，也行，反正咱哥倆也多少年沒聚過了。”羅錚點點頭道。
“嗬嗬，那就走吧。唐先生，小姑娘住院的事情，就無需你『操』心了，我去找人辦。對了，小姑娘也一起來，隻是個小手術，也沒多少需要忌諱的地方。”
有權力有關係果然不一樣，什麽都不用自己動手，而且還有人主動伺候上門，什麽都弄得好好的……
如此，吃過晚飯，唐宋小丫頭便在醫院安頓下來。至於鍾情香珠她們，卻給唐宋趕回酒店了。又不是多嚴重的問題，有他一個人照應著就行了，這醫院不是酒店，住著到底不太方便，雖然有那院長在，不過唐宋卻不想隨便欠人人情。
現在，小丫頭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事情，別的什麽都可以放在腦後。當然，手術已經結束，效果還算不錯，目前來說，似乎除了在醫院需要有個人照顧一下外，也沒別的什麽事情。所以，第二天一早，當鍾情等人趕過來時，便將唐宋換回去了，倒不是換回去睡覺，而是換著去工作。
那個副老大既然那麽大方，弄了那樣一件東西出來，似乎不做點事情不太好。雖然，他本身並不以為這邊還有那等級數的貳心之臣，但臆想的事情終究不是現實，誰也沒法子肯定就沒有那樣的人了，所以，事情還是要做的，工作還是要繼續的。
說到那枚勳章，昨晚鍾情她們走之前倒是問了一下。當然，她們並不是關心勳章，那時她們還不知道有這勳章，隻是關心一下白天那輛禮賓車到底接他去哪兒了，又是什麽事情。畢竟，那玩意太紮眼了點，除了外交場合，還沒在其他什麽地方見過。
背著蘇珊，唐宋倒將那枚勳章給鍾情香珠看了一眼，說這就是昨天的收獲。不過，這勳章的具體含義或者說具體權力，唐宋卻沒跟她們說。這玩意，唐宋自己一輩子都未必能用得上，也沒必要拿出來炫耀，何況，還有個蘇珊一直跟著呢，萬一說漏了嘴，那就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事情了。其實，這麽長時間下來，唐宋一直沒發現蘇珊有什麽異動，應該就是個地道的保鏢，跟間諜之類的情報人員應該沒有絲毫關係。不過，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是保持一點警惕得好。
現在想起來，唐宋倒是有幾分後悔了，當初就不該聽那基恩的慫恿，請兩個個老外保鏢。不過，那當兒，他又怎麽可能想到自己還能如此回國，如今還能如此風光，跟副老大這樣的人打上交道——雖然，某種程度上，那不過是出於某種需要的相互利用，不過，人生在世，人與人之間，除了血脈親情之外的關係，無論說的多麽高尚，多麽崇高，不終究還是一種相互利用關係嗎……
估計無論是誰，終究不能準確預測前塵，後悔倒是沒必要的。何況，無論隱藏多深的內鬼，還是狡猾多智的外諜，他都抓了不少，難不成連身邊之人還不能確定她的真實身份？就算真的給她知曉了，似乎也無所謂，他有的是辦法挽回，隻要平時多主意些就是了，嗯，如此，以後倒不必太避諱了。
雖然還不太清楚唐宋到底在給軍方做什麽樣的事情，不過能有少將級別的高層一直作陪，像是助手一般，那可以肯定不是小事情。不過，做了那麽大的事情，而且似乎成果不菲的樣子，卻隻給這小小一枚以前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的勳章，倒讓鍾情有些腹誹——連禮賓車都出來了，排場倒是不小，可惜，就是這東西不值錢，估計還不如以前的三大章呢……
聽到鍾情如此抱怨，唐宋倒是啞然無語了。三大章，那可是以朱老總為首的真正頂梁柱們才能獲得的，而且，一頒發就是好幾百的樣子。且不說那三大章數量的多寡，不過，那可是純屬榮譽，跟這東西不太一樣，這可是有種種權力的——當然了，對朱老總那些人來說，勳章對他們而言，除了榮譽也無需其他就是了，權力，本來就一直彌漫在他們周圍，根本不需要通過一個勳章來彰顯，一兩枚勳章，也無法容下他們的權力。但唐宋終究是個平頭百姓，有這東西跟沒這東西，關鍵時候，就是不一樣。
誤會也就誤會吧，這樣的東西，還是不解釋為好，省得某些人驕傲了。反正，不到過不了的關口，他也沒打算用。
白天工作，晚上陪著小丫頭，便是唐宋這幾天的任務。不過，無論他怎樣努力工作，看起來還像是逛大街的——這是張曼殊的感覺。
那日陡見唐宋被禮賓車接走後，張曼殊呆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不過她身為記者的職業**『性』還不錯，無論怎樣發呆，那手上的相機可沒停，從唐宋上車一直到禮賓車遠去，所有的過程她起碼拍了不下三十張照片。
老實說，她還是有些不信那真是大院的禮賓車，不過等到照片傳到電腦，再通過種種手段跟大院的幾輛車進行了一下對比，那懷疑就煙消雲散了。
這懷疑一消失，就麵臨另一個問題了。這些照片，要不要傳到網上（電視台倒是沒必要傳的，傳了也不會播出來，這種有關大院的事情，沒有特批，沒有指定，都是永遠不可能主動報道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謹慎一點，暫時，暫時還是自己留著欣賞吧，等到徹底搞清楚唐宋的底細再說。畢竟，除了那個還搞不清楚的通緝令外，現在那小子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便是報道了，也隻是個吸引眼球的噱頭，並沒有多大的新聞價值，若是等到將通緝令的事情弄清楚了，那情況就有可能大不一樣了。
如此，她決定還是繼續跟蹤唐某人，就不信自己耗不過他，耗不出他的底細來——她倒是通過自己在一些強力部門的朋友查過唐宋的底細，隻不過，查探的結果要麽是跟她已經知道的消息差不多，要麽就還不如她，倒也有幾個朋友警告過她，最好，少跟那樣的人扯上關係，那小子，底細不明，懷疑有大來頭……
而這，卻更激發了張曼殊的倔強。不管唐宋在真犯法了還是假犯錯了，不管他在上海做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但好好一個通緝令，說沒就沒，哪有這種道理。身為記者嘛，唯一的宗旨就是挖掘真相，給公眾以知情權……
她倒是夠執著。
而唐宋也在感歎，自己還真跟記者有緣啊，在上海，鍾情就死纏爛打地跟在後麵，現在則跟到了**。而當下到了北京，又有一個記者，不知怎麽的又死纏爛打著了，不過這女人倒是沒鍾情那麽激進，通過種種情勢的利用，天天混在身邊……想想那時候的事情，唐宋倒覺得當初對鍾情有些刻薄有些過分，也因此，才對這位還不太算死纏爛打的女記者稍微容忍了點。反正，她跟蹤她的，自己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反而在無聊的逛大街中多了點樂趣，所謂與人鬥，其樂無窮啊……就算被他揭出來通緝令的事情，也不是自己下不了台。唔，隻怕到那時候，這小女人會有點小苦頭了，希望她能知點進退……
唐宋所謂的樂趣，也不過是經常指揮向前將張曼殊帶進進退兩難的死胡同……無聊的日子，有這一點小樂趣，聊勝於無。
轉眼間，便過去了兩三天，依舊沒有任何收獲的唐宋等到了醫院的通知——小丫頭的眼睛，終於到了重見光明的時候。
一群人聚在特護病床前，那解開紗布的事情，自然是由主刀醫生來做的。
當一層一層的紗布緩緩解下時，不說身為當事人的小丫頭心情如何了，便是唐宋鍾情等人也都提住了一口氣，生怕有什麽不好的結果。
紗布徹底解開後，眾人不禁一怔，小丫頭眼睛閉得緊緊，似乎不敢睜開。
那主刀醫生輕輕一笑，和聲說道：
“小姑娘，別擔心，慢慢睜開眼睛，相信你的眼睛一定治好了，從此以後都沒有問題了……”
緊張就是緊張，這話沒有效果……
唐宋溫和一笑：
“小丫頭，你就不想看看哥哥我長成什麽樣嗎？”
這倒是小丫頭一直以來的渴望，自從被唐宋收養，過上了與之前天翻地覆的日子後，這個念頭一直充盈心中，幾乎都已經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心願了——無論怎樣，有生之年，一定要親眼瞧瞧自己的哥哥，看他長得帥不帥……
小丫頭長長的眼睫『毛』閃了閃，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後，一雙大眼睛便緩緩睜了開來……
之前，唐宋鍾情看小丫頭的眼睛，卻是眼大無光，眼珠子根本不會轉動的模樣，而現在，雖然小丫頭的眼睛都沒眨一下，但他們都感覺到了這眼睛，跟之前的不一樣，似乎活了起來。
看小丫頭半天都沒有動靜，那醫生正準備伸出兩根指頭問她能不能看見的，卻在此時，小丫頭眼睛終於眨了眨，然後，緩緩轉過腦袋，盯在唐宋臉上道：
“你是哥哥？”
“是。”唐宋神『色』一喜，呐呐地隻吐出一個字。
“你是鍾情姐姐。”小丫頭又將眼神轉到鍾情身上。
“飛煙，你終於看見我了。”鍾情笑麵如花。
“你是香珠姐姐……”
“你是蘇珊姐姐……”
小丫頭的視力究竟恢複到什麽地步，沒有檢查前還不清楚，不過這聽力嘛，卻是厲害無比，他們幾個，居然一個也沒說錯。
待認清楚所有人後，小丫頭眼睛忽然有幾分濕潤起來，看著唐宋道：
“哥哥，我的眼睛終於好了，而且，看東西比以前還清楚。”
“這是好事，應該高興才對，怎麽哭了。”唐宋笑道：
“我就說了你的眼睛一定能看好的，你看，現在不就沒問題了？來，笑一個。”
一邊的主刀醫生也說道：
“對了小姑娘，這眼角膜是剛移植的，還是要保持情緒樂觀，不能掉眼淚，以免感染。”
倒不是情緒不樂觀，實在是太高興了。
不過醫生的話也沒錯，小丫頭用力地點點頭。
見到小姑娘這副模樣，主刀醫生卻有些不放心了。見一邊小丫頭跟鍾情她們聊得歡暢無比，卻將唐宋扔到了一邊，便將唐宋叫了出來道：
“唐先生，小姑娘的眼角膜是新移植的，還是有好多方麵需要注意一下的。”
在醫院，醫生就是上帝——唐宋點頭道：
“請說。”
“一個是現在最好要給她配一副眼罩一樣的平光眼鏡，以防擦傷或意外碰撞，當然，這個眼鏡也不需要戴多長時間，如果小心一些的話，不戴也無所謂。不能用力眨眼或『揉』眼以免增加眼球壓力。應避免用力或做劇烈運動，咳嗽和打噴嚏時可以運用張口深呼吸、舌尖頂上齶、手指按人中三種方法加以控製；另外飲食不必刻意增加高蛋白質的攝入，應多吃新鮮蔬果及補充維生素，少吃辛辣刺激及油膩的食物；還有，一周內不宜低頭洗頭，一個月內不要淋浴或遊泳，以免髒水入眼引起感染：最後，要保持眼部清潔，出院後還需長期滴眼『藥』水，一般需六個月左右。用『藥』前應洗淨雙手，將『藥』『液』滴在結膜囊內，不要直接滴在角膜上，『藥』瓶不要接觸眼球，並注意不要用力壓迫眼球，以免引起眼球穿孔。嗯，因為這些『藥』絕大多數都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不能多用或是少用，一會兒我會開張單子給唐先生，到時照著那個單子用『藥』就行了。”
倒是足夠細心的，唐宋當然點頭應是。
“還有，出院後唐先生需記得一個星期要來醫院複查一次，一個月後，改成每月複查一次，三個月後，我們給她進行屈光檢查。至於拆線，那都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實際上，眼角膜需要大約一年時間，才能完全跟眼球長在一起，所以，這一年內，都要小心一些。對了，還要時刻注意小姑娘眼睛是否有不適狀況，比如腫脹、充血、疼痛、畏光等等，萬一有這些情況，需要立即到醫院來。”
這眼睛果然是個精細的零件，夠麻煩的，唐宋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皺眉問道：
“對了醫生，過不幾天，我們可能要離開這兒，那在別的醫院是不是也可以進行這樣的檢查？”
“那倒沒關係，隻要是正規醫院，都能做這樣的檢查，就是最後拆線也是如此，不一定非要到我們醫院。”
“那行，謝謝醫生了。”
唐宋一進來，頓時就將幾人的眼神都吸引過來。實際上，別看小丫頭剛剛跟鍾情她們聊得歡，但暗地裏的注意力卻全放在唐宋身上，一直念叨著這哥哥，果然很帥，難怪，難怪鍾情姐姐當初要死纏爛打了……他一出去，說話都沒勁兒了……
眼睛好了，自然沒必要再呆醫院裏了。
三下五除二，便到窗口結清了所有賬單，似乎很便宜，還給打了個折……這對一般醫院來說比較罕見，不過，誰讓唐宋是羅錚介紹來的呢，院方隻不過是按照羅錚的待遇給降了一級處理的。實際上，那院長都想全報銷的，隻不過，唐宋出現在他麵前的身份終究是普通人，而且才第一次認識，也不熟，他表現得太熱情未免有些不好……
不過，出院的時候，接到窗口電話的院長倒是給親自送到門口……很是熱情地握著唐宋雙手道：
“嗬嗬，唐先生，有空再聚啊，我就不說歡迎您再來的話了。一路順風。”
唐宋恍然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也是，沒有哪個人希望經常光顧醫院的，不禁笑了笑：
“那好，有空再聚，院長再見。”
在回酒店的路上，小丫頭的眼睛都忙不過來了，貪婪地看著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似乎要把這兩年多來的失明損失一下子都補回來……
剛剛回到酒店，小丫頭正被酒店金碧輝煌的裝扮看花了眼的時候，唐宋的電話響了。
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唐宋心道也該有消息了，便是他們不打過來，他都想打過去問問了……
能通過羅錚電話傳來的，卻對唐宋有用的好事，自然便是小丫頭眼角膜移植的消息。
電話是北京軍區總醫院打來了，說是剛剛有了一個眼角膜資源，是一個年輕的車禍死者捐獻的，質地不錯，要是想做移植手術的話，請盡快到醫院來。
掛上電話的羅錚還沒跟唐宋說，已經了然於胸的唐宋就一個電話撥了回去，讓鍾情小丫頭現在就趕往北京軍區總醫院，他到那兒跟她們匯合。
“唔，有事？”聽著唐宋似乎有幾分熱切的聲音，待唐宋掛上電話後，副老大問道。
唐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似乎比剛剛獲得那個勳章還高興幾分：
“副『主席』也知道，我有個妹妹眼睛有些『毛』病，前段時間剛將其他問題治好了，現在就差移植一雙完好無損的眼角膜。嗬，眼角膜這種全靠捐獻而來的資源比較稀缺，所以我就拜托羅將軍幫我留心一下，結果，剛剛聽到羅將軍電話裏的消息，我就有些忍不住了……”目光轉向羅錚道：
“謝謝羅將軍。”
嗬，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小家夥說謝謝。羅錚搖搖頭：
“應該的，不用謝。”
副老大也自一笑：
“以小唐你對國家有這樣的貢獻，這種微不足道的資源稍微傾斜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反正，總有人等著，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得到滿足。對了，我聽說，你那妹妹是你收養的？”
“是啊，我剛從老家出來沒幾天就遇上她了，見她太可憐，年紀那麽小，還要靠乞討為生，而且還雙目失明，便動了心思。其實，我過世的父母倒是老早就想我有個妹妹的，如此，也算是完成一下他們的心願。”想到小丫頭平日的模樣，唐宋的神情忽然變得溫和起來：
“現在，她就跟我親妹妹一樣，不，她就是我的親妹妹。”
“不錯，難得，年輕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愛心，聽說，當初你自己的生活也比較困難。”副老大點點頭讚道。
唐宋啞然一笑：
“那時雖然沒有現在這兒富有，不過我對自己從來沒有失望過。”
“嗬，早見識過你的信心了。行了，你去忙吧，這是大事，我也該回去了，那邊還有事情。”副老大笑了笑道。他隻不過興起時關心兩句，老實說，他可是真正的日理萬機，沒什麽時間跟人閑聊的。
“嗯，小羅，既然這件事是你給小唐聯係的，那也跟著去看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免得小唐到時候找不到地方。”
走之前，副老大隨口吩咐了一句，但對羅錚來說，自然便是聖旨。雖然，這樣的事情，他原本隻要一個電話去跟那邊說一聲就行了。
如此，羅錚便又從大院叫了一輛車子，另找了個司機——至於先前那輛禮賓車，卻不是輕易可以動用的，他也沒有那樣的權限，現在既然已經講過了排場，完成了任務，自然已經給送回車庫了。
半小時後，唐宋羅錚兩人便驅車從大院趕到位於東城區的軍區總醫院。適時，鍾情一行也堪堪趕了過來。
雖然軍區總醫院也對外營業，但到底來說，它是歸屬於軍區管轄的，裏麵上到院長下到普通醫生，甚至於護士，各種檔案關係都落在軍區裏，自然，便以軍人患者為主要醫治對象了。
這醫院的院長比羅錚還低一個級別，才是大校軍銜——要知道將軍軍銜是有定額限製的，有些人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一輩子也隻能在大校軍銜上呆著了，不過羅錚跟他倒是很熟悉，還沒到醫院呢，一個電話過去，那位院長同誌便已經在醫院門口等著了。這人吃五穀雜糧嘛，難免有這樣那樣的病症，所以，便是羅錚這樣的鐵血軍人對不能免俗，不說這位院長了，北京主要屬於軍方係統的醫院，就沒一個院長他不認識的。而之前他幫唐宋找眼角膜，便是聯係的這些院長。
權力之人，辦事總是很方便很簡單。比如現在，羅錚隻是簡單一句話，就比他遍灑北京各大醫院上百萬的獎金管用了。
看著麵前年過五十，卻頗為熱情的院長，唐宋對權力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很簡單。在院長同誌的關照下，醫院眼科先給小丫頭來了個詳細全盤檢查，待到確定無誤可以立即進行手術時，便安排醫院最好的眼科醫生，給小丫頭做手術。
其實，眼角膜移植並不算什麽大手術，也沒有什麽難度風險——最壞的結果，便是有稍微的排斥反應，很可能手術沒效果，不過，小丫頭之前就已經看不見了，這當然不能算是風險，大不了跟原來一樣而已。
不過，醫院嘛，給一般小孩子的感覺總是最恐怖的，比如一些在醫院打過針的小孩子，甚至到了看見醫院就哭的程度——戳屁屁正常情況下還不怎麽疼，但有皮試經曆的孩子，那針刺進去的痛苦，卻是怎麽也忘不掉的……小丫頭雖然已經不算多小的孩子，但到底還隻有十歲，而且，接下來的手術是關係到她能否複明的大事，所以，臨進手術室，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剛從檢查室出來，便依到一邊的唐宋身上，呐呐問道：
“哥哥，你說……你說我這眼睛能看好嗎？”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到不像是做一個不算多複雜的手術，反而有些像是上刑場了。
“當然能。”『摸』『摸』小丫頭的腦袋，唐宋說道。這倒不是安慰，小丫頭的眼睛，能從開始幾乎沒有複明的希望，到現在隻差一個小手術的問題，這麽長時間下來，唐宋當然有這樣的自信。何況，現在醫生都說了沒問題。
“那……會不會很疼？”小孩子嘛，連打針都害怕，這個，挨刀自然更擔心了。
“當然不會，小姑娘，我們進去吧。”卻是一邊的主治醫生笑著走了過來。換個眼角膜而已，都未必會見血，當然不會疼，何況，還有麻醉師呢。其實，現在手術，除非極個別麻醉過敏或是其他身體原因不能進行全麻外會有點疼痛，一般在進行時，都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最多，也就是麻醉醒了的時候，一起發作罷了，那感覺……
唐宋鍾情香珠，還有蘇珊想強羅錚他們再給小丫頭安慰了一番，便將她送進了手術室。
隨著小丫頭被推進去，唐宋的耳朵也便跟在後麵進去了。雖然對這邊醫院的醫生水平，手術能力比較放心，但唐宋還是忍不住將耳朵湊進去聽個究竟。有句話叫關心則『亂』，說的便是現在這種情況，雖然，便是唐宋發現有什麽不對，以他對現代西醫幾乎一竅不通的狀況，也根本起不到任何幫助，但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唐宋站在手術室門口看似閉目養神，實際上心神全不再這兒……鍾情香珠卻坐在一邊靜默不語，老實說，她們也是有點擔心的。
如此，堂堂少將身份的羅錚便隻能站在一邊，接受被忽視的命運。他倒是想告辭來著，怎麽說也是少將，還是有不少事情要忙活的，但現在沒誰理他，想告辭卻沒地兒說去——當然，跟鍾情香珠等人說的不算，他是秉承副老大的意思來給唐宋辦事的，要說也隻能跟唐宋說……
算了，還是等等吧，做事情善始善終點好，省得中間又出什麽變故……
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直到外麵天都黑了的時候，手術室門上的燈終於滅了，與此同時，唐宋的眼睛也終於睜了開來，臉上神情變得輕鬆起來——聽裏麵主刀醫生跟護士的談論，似乎手術很成功。
兩分鍾後，小丫頭被推了出來，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紗布。
“醫生，情況怎麽樣？”鍾情香珠忍不住圍上去問道。而唐宋則拉住小丫頭的手問道：
“小丫頭，感覺怎麽樣？不疼吧？”
“不疼。就是眼睛上還蒙著紗布，現在還看不見。”
剛跟鍾情她們通報過情況一切良好的主刀醫生聽到小丫頭的說，不禁笑道：
“剛做手術的眼睛，還見不了光，等過幾天，這眼角膜跟眼睛真正長到一起的時候，才能去除紗布。放心，沒事的，也沒幾天的時間，到時小姑娘你就什麽都能看見了。”複又對唐宋鍾情說道：
“對了，她現在的情況雖然良好，但最好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以免中間又有什麽意外情況。”其實，一般這樣的移植手術是不需要住院的，不過，誰讓這小姑娘背景不一樣呢，還是小心點好。
現在的情況，當然是怎樣對小丫頭好怎樣來，唐宋點頭道：
“那是不是一直住院到拆線的時候？”
“那倒不必，拆線還要好幾個月的，她這個是屬於穿透『性』角膜移植，拆線的話，得等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
那麽長？唐宋一怔，點頭道：
“明白了，那行，我一會兒去辦住院手續，到時還要麻煩醫生了。”
“嗬，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應該的。”
那主刀醫生也便笑著說了聲再見。
“唐先生，既然一切順利，那我也應該告辭了。”
忽然聽到這樣的聲音，唐宋不禁一怔，恍然醒悟：
“那個，羅將軍，謝謝了。耽誤了你這麽長時間。”
現在說耽誤，也太遲了，這會兒回去，除了吃晚飯還能做什麽？羅錚一笑：
“也不耽誤，副老大的吩咐，對我來說就是正事。”
看看天『色』，唐宋道：
“反正也到了晚飯時間，那不如一起吃個晚飯。”
“嗬嗬，羅將軍，既然到了我的地盤，這晚飯自然由我來請。”正在此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卻是那院長的。這邊手術一結束，他就得到消息過來了。本來麽，他是看在羅錚的麵子上來看看小丫頭的，卻不料到現在羅錚還沒走，這順便晚飯自然是要請的了。不過，此刻他心裏卻不免暗暗揣測這唐宋幾人到底什麽身份，有個把老外保鏢算不得什麽，不過，以羅錚的身份居然一直在這兒幹耗著，一直陪到手術結束，那就不能不引起重視了……前麵一句什麽副老大的，他雖然沒太聽清楚，也不知道副老大究竟是誰，隻是，連羅錚都要聽令的人，那來頭……這一瞬間，院長心神不禁大動，但多年練就的心理素質，還讓他保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麵帶笑容道：
“咱們也不用出去，就在醫院的小食堂，他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這樣既方便又實惠。唐先生，你覺得怎樣？”高手就是高手，本來他第一句話是征詢羅錚意思的，卻在最後換成了唐宋……
呃，都不用自己請客，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唐宋看了看羅錚，讓他拿主意，自己跟這院長可不熟。
“那，也行，反正咱哥倆也多少年沒聚過了。”羅錚點點頭道。
“嗬嗬，那就走吧。唐先生，小姑娘住院的事情，就無需你『操』心了，我去找人辦。對了，小姑娘也一起來，隻是個小手術，也沒多少需要忌諱的地方。”
有權力有關係果然不一樣，什麽都不用自己動手，而且還有人主動伺候上門，什麽都弄得好好的……
如此，吃過晚飯，唐宋小丫頭便在醫院安頓下來。至於鍾情香珠她們，卻給唐宋趕回酒店了。又不是多嚴重的問題，有他一個人照應著就行了，這醫院不是酒店，住著到底不太方便，雖然有那院長在，不過唐宋卻不想隨便欠人人情。
現在，小丫頭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事情，別的什麽都可以放在腦後。當然，手術已經結束，效果還算不錯，目前來說，似乎除了在醫院需要有個人照顧一下外，也沒別的什麽事情。所以，第二天一早，當鍾情等人趕過來時，便將唐宋換回去了，倒不是換回去睡覺，而是換著去工作。
那個副老大既然那麽大方，弄了那樣一件東西出來，似乎不做點事情不太好。雖然，他本身並不以為這邊還有那等級數的貳心之臣，但臆想的事情終究不是現實，誰也沒法子肯定就沒有那樣的人了，所以，事情還是要做的，工作還是要繼續的。
說到那枚勳章，昨晚鍾情她們走之前倒是問了一下。當然，她們並不是關心勳章，那時她們還不知道有這勳章，隻是關心一下白天那輛禮賓車到底接他去哪兒了，又是什麽事情。畢竟，那玩意太紮眼了點，除了外交場合，還沒在其他什麽地方見過。
背著蘇珊，唐宋倒將那枚勳章給鍾情香珠看了一眼，說這就是昨天的收獲。不過，這勳章的具體含義或者說具體權力，唐宋卻沒跟她們說。這玩意，唐宋自己一輩子都未必能用得上，也沒必要拿出來炫耀，何況，還有個蘇珊一直跟著呢，萬一說漏了嘴，那就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事情了。其實，這麽長時間下來，唐宋一直沒發現蘇珊有什麽異動，應該就是個地道的保鏢，跟間諜之類的情報人員應該沒有絲毫關係。不過，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是保持一點警惕得好。
現在想起來，唐宋倒是有幾分後悔了，當初就不該聽那基恩的慫恿，請兩個個老外保鏢。不過，那當兒，他又怎麽可能想到自己還能如此回國，如今還能如此風光，跟副老大這樣的人打上交道——雖然，某種程度上，那不過是出於某種需要的相互利用，不過，人生在世，人與人之間，除了血脈親情之外的關係，無論說的多麽高尚，多麽崇高，不終究還是一種相互利用關係嗎……
估計無論是誰，終究不能準確預測前塵，後悔倒是沒必要的。何況，無論隱藏多深的內鬼，還是狡猾多智的外諜，他都抓了不少，難不成連身邊之人還不能確定她的真實身份？就算真的給她知曉了，似乎也無所謂，他有的是辦法挽回，隻要平時多主意些就是了，嗯，如此，以後倒不必太避諱了。
雖然還不太清楚唐宋到底在給軍方做什麽樣的事情，不過能有少將級別的高層一直作陪，像是助手一般，那可以肯定不是小事情。不過，做了那麽大的事情，而且似乎成果不菲的樣子，卻隻給這小小一枚以前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的勳章，倒讓鍾情有些腹誹——連禮賓車都出來了，排場倒是不小，可惜，就是這東西不值錢，估計還不如以前的三大章呢……
聽到鍾情如此抱怨，唐宋倒是啞然無語了。三大章，那可是以朱老總為首的真正頂梁柱們才能獲得的，而且，一頒發就是好幾百的樣子。且不說那三大章數量的多寡，不過，那可是純屬榮譽，跟這東西不太一樣，這可是有種種權力的——當然了，對朱老總那些人來說，勳章對他們而言，除了榮譽也無需其他就是了，權力，本來就一直彌漫在他們周圍，根本不需要通過一個勳章來彰顯，一兩枚勳章，也無法容下他們的權力。但唐宋終究是個平頭百姓，有這東西跟沒這東西，關鍵時候，就是不一樣。
誤會也就誤會吧，這樣的東西，還是不解釋為好，省得某些人驕傲了。反正，不到過不了的關口，他也沒打算用。
白天工作，晚上陪著小丫頭，便是唐宋這幾天的任務。不過，無論他怎樣努力工作，看起來還像是逛大街的——這是張曼殊的感覺。
那日陡見唐宋被禮賓車接走後，張曼殊呆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不過她身為記者的職業**『性』還不錯，無論怎樣發呆，那手上的相機可沒停，從唐宋上車一直到禮賓車遠去，所有的過程她起碼拍了不下三十張照片。
老實說，她還是有些不信那真是大院的禮賓車，不過等到照片傳到電腦，再通過種種手段跟大院的幾輛車進行了一下對比，那懷疑就煙消雲散了。
這懷疑一消失，就麵臨另一個問題了。這些照片，要不要傳到網上（電視台倒是沒必要傳的，傳了也不會播出來，這種有關大院的事情，沒有特批，沒有指定，都是永遠不可能主動報道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謹慎一點，暫時，暫時還是自己留著欣賞吧，等到徹底搞清楚唐宋的底細再說。畢竟，除了那個還搞不清楚的通緝令外，現在那小子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便是報道了，也隻是個吸引眼球的噱頭，並沒有多大的新聞價值，若是等到將通緝令的事情弄清楚了，那情況就有可能大不一樣了。
如此，她決定還是繼續跟蹤唐某人，就不信自己耗不過他，耗不出他的底細來——她倒是通過自己在一些強力部門的朋友查過唐宋的底細，隻不過，查探的結果要麽是跟她已經知道的消息差不多，要麽就還不如她，倒也有幾個朋友警告過她，最好，少跟那樣的人扯上關係，那小子，底細不明，懷疑有大來頭……
而這，卻更激發了張曼殊的倔強。不管唐宋在真犯法了還是假犯錯了，不管他在上海做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但好好一個通緝令，說沒就沒，哪有這種道理。身為記者嘛，唯一的宗旨就是挖掘真相，給公眾以知情權……
她倒是夠執著。
而唐宋也在感歎，自己還真跟記者有緣啊，在上海，鍾情就死纏爛打地跟在後麵，現在則跟到了**。而當下到了北京，又有一個記者，不知怎麽的又死纏爛打著了，不過這女人倒是沒鍾情那麽激進，通過種種情勢的利用，天天混在身邊……想想那時候的事情，唐宋倒覺得當初對鍾情有些刻薄有些過分，也因此，才對這位還不太算死纏爛打的女記者稍微容忍了點。反正，她跟蹤她的，自己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反而在無聊的逛大街中多了點樂趣，所謂與人鬥，其樂無窮啊……就算被他揭出來通緝令的事情，也不是自己下不了台。唔，隻怕到那時候，這小女人會有點小苦頭了，希望她能知點進退……
唐宋所謂的樂趣，也不過是經常指揮向前將張曼殊帶進進退兩難的死胡同……無聊的日子，有這一點小樂趣，聊勝於無。
轉眼間，便過去了兩三天，依舊沒有任何收獲的唐宋等到了醫院的通知——小丫頭的眼睛，終於到了重見光明的時候。
一群人聚在特護病床前，那解開紗布的事情，自然是由主刀醫生來做的。
當一層一層的紗布緩緩解下時，不說身為當事人的小丫頭心情如何了，便是唐宋鍾情等人也都提住了一口氣，生怕有什麽不好的結果。
紗布徹底解開後，眾人不禁一怔，小丫頭眼睛閉得緊緊，似乎不敢睜開。
那主刀醫生輕輕一笑，和聲說道：
“小姑娘，別擔心，慢慢睜開眼睛，相信你的眼睛一定治好了，從此以後都沒有問題了……”
緊張就是緊張，這話沒有效果……
唐宋溫和一笑：
“小丫頭，你就不想看看哥哥我長成什麽樣嗎？”
這倒是小丫頭一直以來的渴望，自從被唐宋收養，過上了與之前天翻地覆的日子後，這個念頭一直充盈心中，幾乎都已經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心願了——無論怎樣，有生之年，一定要親眼瞧瞧自己的哥哥，看他長得帥不帥……
小丫頭長長的眼睫『毛』閃了閃，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後，一雙大眼睛便緩緩睜了開來……
之前，唐宋鍾情看小丫頭的眼睛，卻是眼大無光，眼珠子根本不會轉動的模樣，而現在，雖然小丫頭的眼睛都沒眨一下，但他們都感覺到了這眼睛，跟之前的不一樣，似乎活了起來。
看小丫頭半天都沒有動靜，那醫生正準備伸出兩根指頭問她能不能看見的，卻在此時，小丫頭眼睛終於眨了眨，然後，緩緩轉過腦袋，盯在唐宋臉上道：
“你是哥哥？”
“是。”唐宋神『色』一喜，呐呐地隻吐出一個字。
“你是鍾情姐姐。”小丫頭又將眼神轉到鍾情身上。
“飛煙，你終於看見我了。”鍾情笑麵如花。
“你是香珠姐姐……”
“你是蘇珊姐姐……”
小丫頭的視力究竟恢複到什麽地步，沒有檢查前還不清楚，不過這聽力嘛，卻是厲害無比，他們幾個，居然一個也沒說錯。
待認清楚所有人後，小丫頭眼睛忽然有幾分濕潤起來，看著唐宋道：
“哥哥，我的眼睛終於好了，而且，看東西比以前還清楚。”
“這是好事，應該高興才對，怎麽哭了。”唐宋笑道：
“我就說了你的眼睛一定能看好的，你看，現在不就沒問題了？來，笑一個。”
一邊的主刀醫生也說道：
“對了小姑娘，這眼角膜是剛移植的，還是要保持情緒樂觀，不能掉眼淚，以免感染。”
倒不是情緒不樂觀，實在是太高興了。
不過醫生的話也沒錯，小丫頭用力地點點頭。
見到小姑娘這副模樣，主刀醫生卻有些不放心了。見一邊小丫頭跟鍾情她們聊得歡暢無比，卻將唐宋扔到了一邊，便將唐宋叫了出來道：
“唐先生，小姑娘的眼角膜是新移植的，還是有好多方麵需要注意一下的。”
在醫院，醫生就是上帝——唐宋點頭道：
“請說。”
“一個是現在最好要給她配一副眼罩一樣的平光眼鏡，以防擦傷或意外碰撞，當然，這個眼鏡也不需要戴多長時間，如果小心一些的話，不戴也無所謂。不能用力眨眼或『揉』眼以免增加眼球壓力。應避免用力或做劇烈運動，咳嗽和打噴嚏時可以運用張口深呼吸、舌尖頂上齶、手指按人中三種方法加以控製；另外飲食不必刻意增加高蛋白質的攝入，應多吃新鮮蔬果及補充維生素，少吃辛辣刺激及油膩的食物；還有，一周內不宜低頭洗頭，一個月內不要淋浴或遊泳，以免髒水入眼引起感染：最後，要保持眼部清潔，出院後還需長期滴眼『藥』水，一般需六個月左右。用『藥』前應洗淨雙手，將『藥』『液』滴在結膜囊內，不要直接滴在角膜上，『藥』瓶不要接觸眼球，並注意不要用力壓迫眼球，以免引起眼球穿孔。嗯，因為這些『藥』絕大多數都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不能多用或是少用，一會兒我會開張單子給唐先生，到時照著那個單子用『藥』就行了。”
倒是足夠細心的，唐宋當然點頭應是。
“還有，出院後唐先生需記得一個星期要來醫院複查一次，一個月後，改成每月複查一次，三個月後，我們給她進行屈光檢查。至於拆線，那都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實際上，眼角膜需要大約一年時間，才能完全跟眼球長在一起，所以，這一年內，都要小心一些。對了，還要時刻注意小姑娘眼睛是否有不適狀況，比如腫脹、充血、疼痛、畏光等等，萬一有這些情況，需要立即到醫院來。”
這眼睛果然是個精細的零件，夠麻煩的，唐宋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皺眉問道：
“對了醫生，過不幾天，我們可能要離開這兒，那在別的醫院是不是也可以進行這樣的檢查？”
“那倒沒關係，隻要是正規醫院，都能做這樣的檢查，就是最後拆線也是如此，不一定非要到我們醫院。”
“那行，謝謝醫生了。”
唐宋一進來，頓時就將幾人的眼神都吸引過來。實際上，別看小丫頭剛剛跟鍾情她們聊得歡，但暗地裏的注意力卻全放在唐宋身上，一直念叨著這哥哥，果然很帥，難怪，難怪鍾情姐姐當初要死纏爛打了……他一出去，說話都沒勁兒了……
眼睛好了，自然沒必要再呆醫院裏了。
三下五除二，便到窗口結清了所有賬單，似乎很便宜，還給打了個折……這對一般醫院來說比較罕見，不過，誰讓唐宋是羅錚介紹來的呢，院方隻不過是按照羅錚的待遇給降了一級處理的。實際上，那院長都想全報銷的，隻不過，唐宋出現在他麵前的身份終究是普通人，而且才第一次認識，也不熟，他表現得太熱情未免有些不好……
不過，出院的時候，接到窗口電話的院長倒是給親自送到門口……很是熱情地握著唐宋雙手道：
“嗬嗬，唐先生，有空再聚啊，我就不說歡迎您再來的話了。一路順風。”
唐宋恍然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也是，沒有哪個人希望經常光顧醫院的，不禁笑了笑：
“那好，有空再聚，院長再見。”
在回酒店的路上，小丫頭的眼睛都忙不過來了，貪婪地看著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似乎要把這兩年多來的失明損失一下子都補回來……
剛剛回到酒店，小丫頭正被酒店金碧輝煌的裝扮看花了眼的時候，唐宋的電話響了。
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唐宋心道也該有消息了，便是他們不打過來，他都想打過去問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