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南約十裏外有一座叫住王義村的小莊子,約百十戶人。


    在村莊最東頭有一戶人家,占地約兩畝左右,青磚瓦房,還有院牆,看起來條件還不錯。


    兩更時分,李璀的數十名手下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包圍了這座宅子。


    李琇就在百步外,他看得清楚,低聲對裴旻道:“北麵應該埋伏有高手,從東麵走!”


    裴旻點點頭,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李琇又對張瓶和趙壺使了眼色,兩人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酒壯膽,拎著酒瓶子醉醺醺向房宅去了。


    “玉春樓那個龜奴就是王八蛋,老子有錢,為什麽不能睡頭牌?”


    “哥哥,你有錢沒有地位,也沒有用啊!就像教坊不是咱們能進的,頭牌當然也不是咱們能睡的。”


    兩人活脫脫就是兩個無賴酒鬼,罵罵咧咧向這座宅子走來。


    周圍埋伏的李璀都很詫異,但也沒有驚動他們,或許也是想讓二人去探探虛實。


    “開門!”


    張瓶和趙壺二人踢門大罵,“快還老子的錢,否則滅了你們全家。”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忽然從東麵牆頭竄出來,速度極快,向東麵奔去。


    李璀大喊一聲,“向東跑了,快追!”


    數十名黑影紛紛跳起,向狂奔的黑影追去……..


    待所有人走遠了,李琇才帶著小眉來到這戶人家前,張瓶和趙壺已翻牆進去,把院門打開了。


    “你們是什麽人?”門開了,一個男人厲聲問道。


    李琇抱拳道:“在下是皇三十八子李琇,奉天子之令來尋找公主,我找程鑄,我可以幫助他,剛才我手下已經把攝政王的人調開了。”


    男子回頭看一眼,又問李琇,“你說是天子的人,有什麽信物?”


    李琇摸出出城銀牌,扔給男子,“這是父皇給我的出城銀牌,是大明宮出的牌子,不是興慶宮。”


    男子接過銀牌道:“你稍等片刻!”


    他進屋去了,不多時出來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身材中等,但長得十分健壯,他抱拳行一禮,“在下程鑄,參見殿下!”


    李琇心中一動,“你見過我?”


    程鑄咧嘴一笑,“我還有殿下的借條呢!”


    李琇恍然,笑了笑道:“我大病一場,忘記了很多人,不過這裏不是說話之地,他們發現上當會回來,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程鑄點點頭,回頭道:“寧大哥,你也趕緊離開吧!”


    他隨即對李琇道:“殿下請跟我來!”


    ………..


    他們依舊在村子裏,不過換了一座宅子,在一間農家茅屋裏。


    “這家主人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他們查不到。”


    李琇長話短說,“陳大將軍說你有重要線索,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


    程鑄沉吟一下道:“公主大婚在即,我感覺到公主不安全,便飛鴿傳書告訴了天子,天子命令我把公主藏匿起來。”


    李琇一怔,“等一等,你到底是陳玄禮的人?還是天子的人?”


    “我最早是陳玄禮的親兵,但天子信任我,讓我做公主的侍衛長,我當然是忠於天子,隻是因為這幾天走投無路,我才投奔陳玄禮。”


    這話裏有漏洞啊!什麽叫走投無路,既然是天子的人,為什麽不去找裴寬?為什麽不去找李勝?


    這個程鑄不可信。


    李琇不露聲色,又繼續問道:“河中鬧妖就是你做的手腳?”


    “正是!我找一幫天竺人製造了公主被擄走的假象,巧合的是,當時就在天津橋西麵,就埋伏著一群準備擄走公主的武士,但我還是搶先了一步,公主躲進馬車夾層內,晚上再偷偷出來……..”


    “然後呢?”


    程鑄歎了口氣,“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也被公主騙了,那天晚上公主沒有來約定的地方找我,她跟人跑了。”


    “跟人跑了?”李琇瞪大了眼睛。


    “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程鑄壓低聲音道:“公主有一個情夫!”


    “胡扯!”


    “那我們就沒得談了,殿下請回吧!”


    李琇冷冷地望著他,“是真的?”


    “這是公主最大的秘密,隻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她的心腹侍女阿娥,一個就是我。”


    唐朝公主找情夫從來不是什麽新鮮事,李琇也不是為這件事驚訝,而是這個結果太狗血,大家都以為她被人擄走,或者被天子藏起來。


    那麽驚心動魄的鬥爭,真相居然是公主跟情夫私奔了。


    “跟情夫私奔是你猜測的?”


    “是我親眼所見,我追到河邊時船已經離岸,公主告訴我,她不想嫁給楊洄。”


    “你告訴過天子嗎?公主有情夫的事情。”


    程鑄搖搖頭,“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告訴天子。”


    李琇又問道:“你還有什麽重要線索?”


    程鑄沉吟一下道:“公主的情夫,他叫木易,有一次公主連續幾天頭痛欲裂,這個木易來給公主捉妖,公主便看上了他,此人膽子很大,擅長甜言蜜語,我估計是個騙子,隻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公主了。”


    “然後呢,有這個木易的線索嗎?”


    程鑄搖搖頭,“一無所知。”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叫罵聲,似乎是李璀他們又回來了。


    李琇一臉誠懇道:“程校尉,既然我們都在為天子尋找公主,不如我們聯手吧!”


    程鑄稍稍遲疑一下,就在這時,一支箭‘嗖!’地從窗外射出,箭力強勁,一箭射穿了程鑄的背心。


    程鑄不可置信地望著胸前透出的箭尖,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憤怒,自己替他賣命,他卻殺了自己。


    他掙紮著轉身想走,但走了兩步便轟然倒下,眼中最後一絲生機也消失了。


    望著程鑄漸漸變冷的屍體,李琇搖了搖頭,在這些權貴的眼中,手下的性命就和草一樣低賤。


    如果程鑄不死,李琇或許還會有些困惑,但程鑄一死,他心中頓時如明鏡一般清晰。


    也難怪薛王忌憚李琇,也難怪李琇能通過陳玄禮的考驗,邀請他入局。


    李琇確實有一種遠超一般人的聰明才智,他比其他人多了一千三百年的曆史沉澱。


    想騙過他很難。


    李琇感覺程鑄就像一部機器,藏在某個隱秘之處,當自己找到這部機器,一摁按扭,機器就把所有真相滔滔說出來。


    但程鑄是人,不是機器,他之所以表現得像一部機器,是因為他被陳玄禮特地擺放在這裏。


    這就是他的使命,他所說的一切,都是陳玄禮特地錄製上去的。


    他現在完成了使命,陳玄禮就把他殺了。


    所以真相就是陳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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