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持槊 (六 下)“他若敢來,就在這張家堡下的山溝裏葬了他!”聽王伏寶說得肯定,眾將領們立刻擦拳磨掌。


    有李旭夜襲流花河敵營,以一萬五千將士破敵十餘萬的戰例在眼前擺著,大夥兒對獲勝的信心陡增。


    都覺得所謂突厥狼騎,戰鬥力不過是那個樣,充其量和流竄於各州郡的盜匪差不多,遇見武裝到牙齒地官軍,肯定要铩羽而歸。


    “先頭替骨托魯探路的騎兵都算不上精銳。


    諸位千萬不要小瞧了突厥狼騎的戰鬥力!”為了避免大夥對即將到來的惡戰過分掉以輕心,李旭隻好把曾經對周大牛等人說過的話再次當眾強調。


    “那個,那個叫阿,阿什麽藍的,難道他所部騎兵也不算精銳麽?”王伏寶非常明顯地楞了一下,遲疑地問。


    阿思藍所帶領的霫族武士雖然沒有機會與長城上的守軍正式交戰,但留守的主要將領都遠遠地將牧人們縱馬馳騁的英姿看了個夠。


    與博陵精銳比較起來,對方的軍容、軍紀也許差了些。


    但就對馬匹的操控能力,士卒的身體狀態,以及將領們對士卒的控製能力而言,這支隊伍的實力決不比同樣數量的河東兵馬差。


    比起王伏寶麾下那三萬剛剛換裝的竇家軍,戰鬥力高出更是不止一點兒半點兒。


    “仲堅於狼騎交過手,不妨將其特點詳細跟大夥說說!”李建成肅然坐直身體,大聲建議。


    他記得當年雁門之役,二弟世民麾下的飛虎軍曾經與敗退中的突厥狼騎打過一仗。


    據參加過那次戰鬥的將領們描述,突厥人的表現非常普通。


    但飛虎軍在河東李家屬於精銳中的精銳,與眼下他所帶的兵馬根本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根據他前幾天的觀察,阿斯藍所部騎兵已經已經非常難以應付。


    如果阿思藍所部隻能算是探路的雜兵,則骨托魯麾下的正規軍更令人頭疼了。


    李旭點了點頭,麵孔向著李建成與王伏寶,聲音卻提高到讓所有人都能聽清楚。


    “狼騎是以突厥人為主,又糾集了與突厥交好的各部精銳而組建。


    將士們體格都很強壯,弓馬也極其嫻熟。


    前幾日你們看到的那支騎兵,是霫族各部勇士,訓練程度和裝備都不如狼騎。


    整個霫族各部中,目前隻有蘇啜部的一千多騎兵有資格與骨托魯的大隊並行。


    而那隊騎兵是當年徐茂公親手為蘇啜部訓練出來的,曾經一戰而滅索頭奚全族!並且據我估計,在這支隊伍中,很可能有中原的攻城武器存在!”“嘶!”聽了李旭的話,眾將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數萬霫族武士中,骨托魯隻挑選了一千多人加入他的隊伍,由此算去,狼騎即便不能說是百裏挑一的精銳,用十裏挑一來形容也差不多。


    對方號稱有兵馬四十萬,而長城上的守軍滿打滿算也隻有十三萬人,此戰的艱苦程度可想而知。


    “但草原軍隊有個非常大的弱點,就是士氣不能持久。”


    李旭無意將自家士氣降得過低,達到提醒大夥的目的後,立刻開始分析狼騎的弱點,“若是打順了,他們個個都悍不畏死,若是吃了大敗仗,則一潰千裏,很難再集結起來。


    所以,第一戰咱們一定要打得狠,把骨托魯的威風先打下去!”“大將軍不是說他們弓馬嫻熟麽?如何才能給他當頭一棒?”“他們戰鬥力又強,人數又多。


    如何才能戰而勝之?”王伏寶麾下的將士訓練程度不高,膽子倒是頗大。


    聽李旭說要刹刹骨托魯的威風,立刻七嘴八舌地追問。


    “長城腳多為山地,縱使入塞的那幾條溪穀,也不能讓騎兵充分展開。


    所以隻要咱們人員配置得當,狼騎的馬上優勢很難發揮得出來!”李旭讚許地向眾人點了點頭,繼續解釋。


    “其二,論及周圍的地形,咱們遠遠比狼騎熟悉。


    出其不意從側麵發動攻擊,也能收到一些奇效!”“第三,就要看骨托魯能不能始終讓其他各部的勇士跟他一條心了。


    各部族武士都是為了撈好處而來,他在路上耽擱了這麽久,沒半點好處分給大家,已經讓各族武士很是不滿。


    如果在戰場上再分別待之,各部很難不打退堂鼓”“如此說來,這仗倒是還有得打了!”聽完李旭的分析,老長史陳演壽笑著點評。


    語鋒一轉,他又將話頭扯到了蘇啜部上,“大將軍說蘇啜武士為徐茂公親手訓練,到底是怎麽回事情?”“此事說來話長!”李旭理了理思路,緩緩回答。


    “當年我和茂公到流落塞外,曾經在蘇啜部過冬。


    而那一年冬天,剛好索頭奚部被突厥人奪了草場,不得不打蘇啜部草場的主意。


    為了避免遭受池魚之殃,茂公出手幫蘇啜部訓練了一批武士。


    而這批武士,後來就成了蘇啜部爭奪霫族諸部大可汗位置的助臂”在座大部分將領隻知道李旭少年得誌,從一個隊正位置上放風箏般快速竄起來,轉眼做到博陵軍大總管的高職。


    卻沒想到在進入軍中之前,他和徐茂公二人還有如此傳奇的經曆。


    因此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兒。


    特別是關於徐茂公僅僅用了四個月,就讓霫族騎兵脫胎換骨的那一段,更令人兩眼放光,。


    簡直恨不得當時自己就在現場,與徐茂公易位處之。


    但細心如陳演壽等,卻從隻言片語中推測出李旭沒將所有往事講述清楚。


    當年他在唐公李淵府邸對李旭的過往也略有耳聞,所以無心糾纏於細節。


    隻是覺得即便事實如李旭所說,也就是蘇啜部那一批武士掌握了中原的戰爭技巧罷了,怎麽所有狼騎都與蘇啜部武士一樣強悍?況且突厥人向來不喜歡築城,李旭為何確信他們會攜帶中原的攻城武器?當他將最後一個疑問提出來後,很快便從旭子話裏得到了答案。


    “突厥狼騎上次因為沒有攻城器械,久攻雁門不下,在勤王兵馬手中吃了個大虧。


    所以,他們必然會吸取上次教訓,攜帶大批攻堅利器。


    否則,骨托魯的大隊兵馬也不該行進如此緩慢!”“***,那些軍中利器製造非常不易,突厥人從哪裏學了去的?”王伏寶根據自家經驗,非常懷疑地問。


    即便是竇家軍,攻城武器也非常簡單。


    並非竇建德舍不得花錢製造那些投石車、井籣、撞車、和攻城梯等,而是民間工匠們很少有人掌握這些武器的製造方法。


    即便麵前弄出來,實戰效果也遠不如大隋軍方原裝。


    “劉武周、梁師都等人都是咱大隋邊軍將領!”李旭苦笑,“馬邑、婁煩各郡,本身就養著大批隨軍工匠。


    此外,蘇啜部大埃斤的妻子來自江南,很多中原器械,她都能畫出樣子來!”“怎麽會有這種女人在蘇啜部?!!”眾人又是一愣,驚詫地追問。


    中原嫁到阿史那家的女人不少,但那都是皇族親貴的女兒。


    論起政治手腕,個個拔尖。


    談及軍械製造這些低賤匠人們才會粗活,幾乎是一竅不通。


    因此,劉武周和梁師都等人將器械製造的秘密賣給突厥人,這個消息還可切實可信。


    一個來自江南的女人,怎可能知道那麽多軍中秘密?!李旭搖搖頭,繼續苦笑,“她可不是普通的江南女子。


    據我推斷,她十有八九姓陳,是據現在近三十年前,江南陳家送往突厥聯姻,試圖從背後牽製大隋南下的一個重要棋子!”“啊!”“哦!”眾人驚得更是合不攏嘴巴。


    三十年前,南陳送往塞上聯絡突厥的女人。


    壓抑了近三十年的國恨家仇,爆發出來更是不可收拾。


    怪不得蘇啜部明明與中原有著密切的貿易往來,卻非要跨上突厥人的南下戰車。


    怪不得骨托魯等人南下,擺出了準備一舉將中原徹底毀滅的姿態。


    “那女人到底是什麽來曆,你能說得更清楚些麽?”半晌後,陳演壽第一個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低聲追問。


    “我當年怎會探聽這些東西!”李旭繼續搖頭,“我當你隻是發現蘇啜部的營地布置,與中原的堡寨非常類似。


    關鍵處也有箭塔和弩車這些東西存在。


    而蘇啜部醃製冬菜,儲存糧食幹肉的手段,也遠遠強於周圍的部落。


    牧人們公認,他們能夠快速崛起,都是虧了那個陳姓女人!”包括對人的狠辣手段。


    悄悄地,李旭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現在,他可以非常確定地得出結論,將自己逼走,以陶闊脫絲為紐帶與阿史那家族聯姻的計策,也是來自陳晚晴。


    隻有背負國恨家仇的她,才最需要與阿史那家族接近。


    也隻有熟悉中原和草原兩個民族習性的她,才會算準自己和陶闊脫絲最後的選擇。


    “大陳都亡國快三十年了。


    這個女人也真他奶奶有耐性!”聽完李旭的話,王伏寶歎息一聲,感慨地道。


    “恨麽,產生未必需要由頭。


    卻總是比其他情分持續得長久!”李建成跟著歎了口氣,幽然補充。


    家園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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