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看向沈涵,發現不僅是她一臉訝然地指著我的腳下,其他人也都以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盯著我的腳下,


    我趕緊低頭查看,發現隻有那個老女鬼蜷伏在我的腳下,並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


    “你們這是咋地了,倒是說句話呀。”我沒有看到什麽駭人聽聞的景象,心裏反倒更為不安,以為我的身後又出現了更為恐怖的東西,遂有些著急地朝那幾個韓老六帶來的、簡直要嚇得尿褲子的漢子嚷道,


    “鬼,你腳底下有鬼啊……”一個看樣子有四十多歲、精瘦如料子鬼(當地對吸毒人員的貶稱)的家夥指著我的腳底下,一聲慘叫,隨即就暈了過去,


    “嗬嗬,現在你們見到我怕得要死,可當初你們不是一口一個幹媽地叫著嗎。”老女鬼抬起頭,一臉傷心欲絕地盯著那幾個漢子,


    奇怪,此時的老女鬼全然不是剛才那般沒有眼睛、一臉龜裂的瘮人模樣,不過就是一個麵目蒼老、眉眼俱全的老太太,


    我正納悶,這老女鬼怎麽突然變臉了,還如此的慈眉善目,想來那些漢子也不至於會被驚嚇到暈過去的地步呀,這也太誇張了吧,


    誒,我猛底轉頭望向沈涵,又將視線移向老魏頭兒等其他人:“你們,能看到她了,是嗎。”


    沈涵拚命地點頭兒,老魏頭兒、魏榔頭等人雖然麵色也很難看,但還沒有表現得象韓老六帶來的那些人那麽驚恐萬狀,


    這時候,室內的溫度還在繼續下降,地麵上已經凝結了一層白色的冷霜,唯有老女鬼趴伏的地方還保持著地板的原色,


    “你這又是何苦呢。”我低頭看看那個無論如何難以讓我把她和剛才那個女鬼聯係到一起的老婦人,心有不忍地說道,


    通常一個普通人要是能夠見到鬼魂,不外乎兩種辦法:一是用柳樹葉之類的東西打開天眼,可以暫時見鬼;二是鬼魂出於某種目的,通過損耗自身的精氣來強行壓製住生人的三盞燈,也可以達到使其見鬼的目的,不過,這種飲鴆止渴的方式對鬼魂自身傷害很大,非到萬不得已,或是為了報複仇家,鬼魂是不會出此下策的,


    看來,這個道行並不高深的老女鬼使出這一此近乎兩敗俱傷的招數,顯見是與房間裏的某個人或某些人有著深仇大恨,因而怨念深重,才不惜拚著魚死網破,也要和仇家麵對麵的做個了斷,


    老魏頭兒、魏榔頭他們一夥人顯然不認識這個老女鬼,那麽,僅憑韓老六那一票人看到老女鬼之後肝膽俱裂的三孫子相,瞎子都能看出這裏麵肯定有事兒,


    於是,我二話沒說,走過去對著那個龜縮在一張桌子底下、瑟瑟地抖成一團的“黃渤”屁股就是一腳:“你他媽撒逼楞地趕緊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那小子一聲慘叫:“哎呀,你別抓我,當時我沒有動手推你下去,都是賈大壯他們幹的,你不要找我報仇啊。”


    “草泥馬,是他媽我幹的嗎,都是韓老把逼我幹的,你他媽再胡逼咧咧我幹死你。”一個蹲在牆角、腦袋都快藏到褲襠裏的漢子聽了“黃渤”的喊叫,抬起滿是略腮胡子的腦袋,破口大罵道,


    “行了,你們他媽每一個是好餅,長得就不過關,操。”聽話聽音,這幾個漢子一相互狗咬狗,我就猜到這老女鬼八成是被他們害死的,否則他們何至於見到老女鬼會害怕得如此屁滾尿流的,


    “嗬嗬,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不肯說實話是嗎,那好吧,還是老太太我自己說吧,也請這位小法師給評評理。”已經恢複了人形的老女鬼淒然一笑,勉強坐了起來,並理理身上薄如黑紙、又似皮膚的衣服,眼盯著地板,慢條斯理地說道,


    隨著老女鬼語氣平淡的講述,還有“黃渤”、賈大壯他們幾個狗咬狗式的補充,我終於了解了她為什麽會死纏著韓老六一夥不放的緣由始末,


    韓老六他們這夥人都是來自與北部原始林區毗鄰的漠河縣下麵的石砬子村,而且還都是同氣連枝的姑舅表親,自九十年代起,在韓老六那個一貫橫行鄉裏、不務正業的“名爹”韓老把的攛掇下,韓老六和他的這幫姑舅表親們結夥潛入北部原始林區,開始了盜采黃金的冒險生涯,


    當時,這夥人初到北部原始林區,對這片神秘而浩瀚的綠色林海知之甚少,完全是憑借著一股子不知深淺的虎勁兒在深山老林裏瞎打誤撞,急紅眼了就通過武力血拚,硬搶別人已經見紅(采出金礦)的礦洞,


    一來二去的,錢是賺了一些,可也結下了很多仇家,為了防止仇家尋仇報複,韓老把就像過去的土匪一樣,不僅將自己一夥兒的老巢設在奇乾村地勢最高的一幢房子裏,周圍還夾上了全部用12公分的鬆杆做圍欄的木杖子,同時,安排人手晝夜放哨,就怕被那些同樣要錢不要命的淘金老客們掏了老巢,滅了韓記綹子,


    可是,饒是如此,韓老把還是不放心,為什麽呢,這一票人十幾張嘴,得吃飯呢,從滿歸當地雇大師傅做飯吧,生性多疑的他不放心,就怕大師傅被仇家收買了,在飯菜裏下毒,韓記綹子就算徹底歇菜了,


    為此,思之再三,韓老把打起了自己村裏唯一的一戶原住民鍾老夫妻的主意,


    鍾老夫妻年逾六旬,唯一的一個兒子在鎮裏上班,三年前因酒後騎摩托車遭遇車禍身亡,


    老年喪子,鍾老夫妻失去了依靠,心理上也幾近崩潰,萬念俱灰的他們在村裏守著一間遠離村落的土房子,離群索居,靠養牛度殘年,村裏人也幾乎把他們遺忘了,


    “把這老公母倆(東北地區對夫妻的一種戲謔稱謂)整來燒炕做飯,此不正好。”韓老把打定主意,就讓韓老六帶著幾個兄弟回到石砬子村,憑著巧舌如簧,半騙半拽地將鍾老夫妻帶到了奇乾村,為他們一夥子人燒炕做飯,當免費傭人,


    為了籠絡住鍾老夫妻,韓老把還別出心裁,讓韓老六他們認了幹爹幹媽,說是要為鍾老夫妻披麻戴孝,養老送終,


    一輩子吃齋念佛、卻命運多舛的鍾老夫妻以為老天爺終於開了眼,讓自己老有所依,碰到了一群好心人,沒曾想,等待他們的,不是那些一臉橫肉的幹兒子們的膝前盡孝,而是命喪黃泉,


    兩年前,韓老把意外得到一張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礦脈圖,遂讓韓老六看守老巢,他則帶著其他人按圖索驥,在恩和哈達的黃岩山找到了一個被土石故意掩埋的、廢棄已久的礦洞,


    說是礦坑,可韓老把他們進入礦洞之後,卻發現這個礦洞很特別,首先是不象一般的礦洞那樣直上直下,而是曾傾斜向下的走勢,其次,裏麵很寬敞,而且還有很多岔道通向不同的方向,似乎更像一個多用途的密道,最後,礦洞裏麵的石壁上釘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骨,由於年代久遠,那些頭骨已經發黑,但無一例外的是,每個頭骨的天靈蓋都被人工敲下來之後,又反放回頭骨裏,並在裏麵盛放著黑色的粘稠液體,乍看起來就像是一盞盞照明的壁燈,


    總而言之,一切看起來都有些邪門,有些不對勁兒,可是,當時在礦燈的映射下,看著石壁上的石英反射出的璀璨奪目的青黃色光芒,一向堅信“富貴險中求”的郭大把完全沉浸在了發現一處千古難遇的黃金富礦的狂喜之中,完全沒有將這些詭異的現象放在心上,


    離開這處礦洞之後,韓老把在草草掩埋礦洞之後,立即馬不停蹄地趕回奇乾村,準備召集人馬回恩和哈達的黃岩山淘金,


    可是,就在韓老把欣喜若狂地做著發財迷夢的時候,怪事兒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先是韓老把每天晚上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自己正在啃吃一堆血淋淋的人腦袋,而且那些腦袋盡管都已被齊下巴斬斷,卻又都活著,眼珠子恐懼地不停轉動著,


    韓老把每咬一口,都會感到溫熱的鮮血濺到自己的臉上、嘴裏,同時,那些人頭也會發出淒厲如野獸的慘痛哀嚎,


    韓老把都快被嚇瘋了,想拚命扔掉手中的人頭,可是卻好像被人操縱這一樣,身不由己地不停啃食著那些人頭,一個,又一個……最後,當韓老把感到肚子都快被撐爆了的時候,他無限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好像失去了控製一樣緩緩抬起,隨即用食指上尖銳的指甲在鼓脹的肚皮上一劃,肚皮瞬間裂開,那堆剛才吃下去的人頭又完好如初地淌了出來,再次看著他發出淒楚的慘叫,


    不出一個星期,韓老把就起不來炕了,什麽也吃不下,就是挺著個鼓鼓的大肚子躺在炕上一口一口地吐黑水,眼見是要夠嗆了,


    就在韓老把苟延殘喘的時候,那幾個跟著他去回恩和哈達的黃岩山礦洞的漢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個頂個身體開始潰爛,很快就遍體流膿、體無完膚,終日痛苦地哀嚎,可謂是生不如死,


    到了這份兒上,韓老把也知道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了,就打發兒子韓老六去滿歸請了個號稱是陶半仙的陰陽先生給破一破,看是不是衝了什麽髒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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