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娥和天霄相視而笑,雖然苦澀,卻也充滿暖意。


    在這個步步為營的深宮,最起碼我們還在一起。


    接下來的日子看似平靜卻暗藏洶湧。姽娥經此一事在宮裏已經被置於一個極為尷尬的位置。


    所有的妃嬪都認為是她魅惑了皇帝,才使亭魚失寵,所以導致亭魚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


    一瞬間眾矢之的竟成了自己,姽娥也是哭笑不得。


    令眾人大感訝異的是,姽娥在皇帝身邊雖然十分受寵,卻始終沒有名分。


    時間一長,種種謠言也就被平息了下來。


    當然啦,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天霄明裏暗裏的警告讓這些逞口舌之快的女人們閉上了嘴。


    自己從皇後身邊跑到皇上的禦書房,成了不上不下的人物。


    而皇後妒心深重,至今居然沒有任何動作,這種平靜的生活雖然沒有波瀾,卻恰恰是大風暴的預兆。


    一想到皇後可能會做的,姽娥就坐立難安。


    ——為什麽還沒動作?


    難道她也想徹底拔除與她敵對的勢力?對自己這樣的小小宮女已經全然不放在眼裏了?


    如果這是這樣,那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全白費了……


    也許是自己的不安太明顯,連天霄也忍不住問她:


    “丫頭,最近不舒服了?”


    “啊?”本該整理書籍卻暗自發呆著的少女被問到後,猛地一愣。


    半晌又連忙否認,“沒有啊。”


    “那就是有煩心事了。”天霄高深莫測地斷定。


    仿佛舒了口氣一般,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向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著抱著一摞書裝無辜的姽娥。


    他做出思考的表情,嘴角勾起的笑意有點壞:


    “該不會…你在苦惱朕沒有給你名分?”


    姽娥張著嘴,手裏的書掉在了地上。


    “朕這就封你個貴妃來做!”天霄心情大好,拿起空折子就要下旨。


    “天霄又胡說!”


    姽娥快步走去,劈手奪過男子手裏的筆。卻不小心,一筆畫在了天霄的俊臉上。


    兩人愣了會。


    “你這丫頭!不寫就不寫嘛,幹嘛這麽大火氣。好歹朕也是皇帝,你這無禮丫頭,成什麽樣子,朕要生氣了。”天霄反應過來,一邊可憐兮兮地抱怨著少女的冒失,一邊用袖子拭著臉上的墨水。


    誰想到墨倒沒擦掉,反而抹了個一臉花。


    姽娥真誠地愧疚了一小會。


    正想道歉,一抬頭卻看到天霄的臉,少女誠懇的表情有一絲裂痕。


    “你那是什麽表情?!”天霄被她白裏透紅,紅裏透青的臉色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幹嘛用這種見鬼的表情看著自己?!


    “丫頭你是不是見鬼了,怎麽精神狀態這麽差?!”


    少女崩壞的表情更難看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終於忍不住了,少女捧腹大笑,從身上摸出隨身攜帶的小銅鏡,放到天霄的麵前讓他自己看。


    果然,——意料之內的看到男子與自己方才同樣的一臉見鬼的表情。


    “……給我洗個手巾。”天霄鎮定地命令。


    “是。”少女瞬間憋回了笑,卻從桌上拿了擦桌子椅子的抹布,一把扔到他的臉上。


    “徐姽娥!——”


    “有!”姽娥規矩地站正,“您還有什麽吩咐!”


    天霄把抹布扔回她的臉上:“給我換個幹淨的!立刻!馬上!不然我可就封妃了!”


    姽娥挑起挑釁的笑,舉著抹布從他臉上大大的抹了一把,果然一張俊臉更花了:“嘿,你封呀,你敢來我就敢當!到時候榨幹你!”


    天霄被這句話驚得印堂發黑。


    “皇上!”忽的一女子憤怒地衝了進來,看著兩人親密的舉動仿佛眼裏要噴出火來,“您這是在做什麽!怎麽跟一個賤婢這樣玩耍!還說出要封妃的話!這賤婢言行無狀,居然還說出這樣恬不知恥的語言來!”


    “真是該死的賤婢!還不滾出去!”女人自顧自地跳腳尖叫,配上她這一身華服,倒也顯得滑稽可笑。


    天霄撇嘴,站起身去洗臉,姽娥扔掉抹布跟上去。


    “這是誰呀?”姽娥湊到天霄的耳邊低語,“看服飾…似乎不是咱們宮裏的人呀?”


    天霄一邊洗臉一邊用吃了屎一樣的表情衝姽娥擺手:“別提了,這人是北敬郡主。從朕十四五歲開始就一直纏著要嫁給朕,脫衣服喂迷藥什麽事都做過,我算是怕了她了……”


    姽娥的嘴角一抽,這麽前衛的女孩?!


    “那她也是個老姑娘了啊……”姽娥惆悵地一歎。


    “你才是老姑娘!賤婢!”北敬惡毒地瞟著姽娥,“別以為有幾分姿色就能勾引皇上,你身上流著的血還不如汙水幹淨,像你這樣的賤婢就是該死,巴不得直接脫了衣服黏到皇上身上去吧?哈,像你這樣的賤……”


    “北敬郡主,現在是皇上讀書的時候,書香可以娛情,郡主卻在這裏大吵大鬧。禦書房實在容不得北敬郡主,請郡主離開這裏。”


    “你說什麽?!”北敬的聲音立馬提高了好幾個八度。


    響亮的一記耳光拍在了姽娥如玉般白皙的臉龐上,紅豔的五指印記昭示出了女子用力的程度。


    姽娥緩緩抬頭,嘴角竟是掛著一絲血跡。


    天霄的眉宇間蘊著一股怒氣。他沒有說話,隻是冷漠地衝姽娥揮揮手示意她先行退下。


    姽娥低著頭退了出去。


    目送少女離開的身影,北敬的臉上掛上一抹勝利的笑容。


    ——對嘛,都說皇上寵愛這個叫姽娥的宮女,可是又怎及得上她北敬郡主的身份地位?縱使再受寵,在皇上的眼裏她也是終究是個賤婢罷了吧?


    想到這她笑得更加開心了。


    北敬扭著腰緩步上前,挽住了皇帝的手臂,整個人也靠在了他的身上,好不親熱:“皇上~為什麽一直不來看北敬呢?北敬好想你呀……”


    “我很忙。”皇帝皺眉,瞥了一眼被死死禁錮住的手臂。


    “忙?那皇上還有工夫同宮女玩的開心?”北敬的聲音裏多了絲質問。


    皇帝的身形一頓,咬牙強忍住想要甩開北敬的衝動。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他用另一隻手握住北敬的挽住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


    “北敬,你喜歡朕嗎?”


    北敬癡迷的眼神有些發愣。


    “做朕的女人吧,朕會讓你快樂。”


    半晌她笑淚並存地點了點頭,而她的淚水被男子輕柔的撫去:


    “乖。不哭了。”


    幸福來的太快太突然,縱使這是她做了十年的夢,也難免驚喜。


    半個月後,北敬郡主嫁入了她夢寐以求的皇城。


    她走下綾羅帳幔的轎子,她走進自己的寢宮。別具匠心的陳設中帶著說不盡的美麗。


    仙境一般的宮邸代表了自己至高無上的榮寵,華麗而精致的屏風上繡著她最喜歡的牡丹,她甜蜜地笑了:


    “皇上……”她望著宮邸,抓緊了宮裙。


    當晚皇上並沒有來,她以為隻是公務繁忙。她安慰著自己,不急,皇上會來的。


    隻是她沒想到等來的竟是一個華衣美服卻麵容蒼老的嬤嬤。


    ——“由於北敬郡主言行不恭,哀家深恐其伺候皇帝不周。決定將其暫貶為五子。並發往千紅院等候發落。思及北敬郡主一家的身份,此事秘不外宣。哀家將對北敬郡主的教養全權負責。”


    原本一臉迷醉地等待著皇上的女人,卻在寢宮裏等到了太後的懿旨。


    北敬郡主的臉色發白,她抓住了宣讀懿旨的老嬤嬤:


    “你胡說什麽!我十四歲就認識了皇上,這次也是皇上‘請’我入宮為嬪的,你這個老女人有什麽資格把我降為五子?!”


    老嬤嬤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笑容莫名陰森。


    “大膽!”嬤嬤一把將北敬推倒在地上,撕掉了她身上的宮裝,“你隻是個五子,有什麽資格對我大呼小叫!”


    “五子不應穿著嬪位的服飾,敬五子,請脫了這衣裳。別羞辱了上好的布料。”


    北敬抱著被撕爛的衣服遮住身體,瑟瑟發抖地看著老嬤嬤冷漠的臉。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明明是郡主,卻要遭到這樣的待遇!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敬五子,一會自會有太監帶你去千紅院。請您安心等待。”嬤嬤扔下這句話笑著了,那笑容一直冷到女人的心底。


    千紅院?那地方,那地方她怎能去?!她是堂堂郡主,是皇親國戚,豈能去那樣下流的地方……豈能!


    千紅院,皇家的教坊,卻並不為培養舞女和妃嬪。


    那是被皇家遺棄的女子的所在。出產軍妓的場所。


    一旦戰亂,千紅院的女子全部都要隨軍出發。而沒有戰亂的時候,她們則淪為了太監和侍衛們的玩物。


    那是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


    女人戰栗著尖叫起來。


    不!這不可能!她的父親是一方將領,皇上怎麽可能下得去這個狠心!他就不怕、不怕她的父親起兵嗎?!


    “姽娥,一定是姽娥!她魅惑主上!”女人跪坐在地麵,捂著自己的頭失聲大喊起來。皇上可不是個傻子,如果不是她魅惑主上,又怎麽會下這樣愚蠢的決定!


    姽娥從宮外走進宮內,她的腳步有點輕浮,神色也頗為妖嬈。全然不像北敬初見時清秀的模樣,仔細看去那宮裝竟是全手工的蜀錦製成。


    什麽?!北敬的眼睛快噴出火來。那是嬪位才能穿的衣裳!


    額間的火紋額妝格外顯眼,姽娥妖異地看著在地上尖叫的女人,她從衣襟裏摸出一個小瓶,打開塞子在鼻尖嗅了嗅。隨即冷冷的一笑。


    ——果然是好藥。


    太後親自給的又豈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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