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瓶塞一開,一縷輕霧升入流血處,顏木風道:“這玄冰化作氣息可還有用?”嶽誠同時也道:“是啊,這可是化成了氣的冰,還能凍了什麽?”葉景軒心中也有疑慮,夏謹陳泰也看著夏雪峰,等他作答。


    夏雪峰道:“這深海玄冰雖化作氣流,但流入體內時仍比平常的冰寒許多,比起血流更是,故能克製蠱蟲活動。”葉景軒曾聽人說起過這玄冰,傳言海深千裏,冰葬萬年,斷鐵煉石,非神非奇可言之,他心想蟲蟻盡是春生冬死的活物,受寒自然不會太過活躍,但冷氣一過,毒發必然,這時也隻能解她一時之厄。


    顏木風替冷若霜包了傷口,刻意站在葉景軒麵前,不叫他接近。葉景軒見他含有敵意,天也漸亮,便從懷中掏了剩餘的伏瓊清露丸遞給夏雪峰道:“夏門主,這藥是治傷的靈藥,請你幫我交給冷姑娘,還請你轉告給她,十天之後我便尋她授我吹奏碧簫之法。”轉身走至門前,忽抽出長劍,淩空虛劈一下,劍氣浩蕩庭院中葉片紛紛,葉景軒隨手拈過,放在唇下吹了一首與冷若霜簫音相和過的曲音,既罷,自言道:“冷若霜,你若聽到便等我十日,那時望簫音再起,我能相和!”揮手一送竟將葉片拂到了冷若霜臉畔。


    夏雪峰暗驚道:“不愧是盟主之子內力如此精湛。”陳泰、嶽誠幾個年紀相仿的人見此更是驚歎不已,唯顏木風一心盯著冷若霜,心中百般滋味。他眼睜睜瞧見葉片落下時,冷若霜睫毛輕顫,一滴淚珠滴落,自己的一顆心瞬間猶受針療火毒苦痛難當。


    葉景軒輕身躍出,返回屋中替良君將穴道解開,良君穴道一解雙刀既出,葉景軒舉劍隔過道:“你回去複命吧,我這便出穀去。”說罷人影一閃,晃身出門去。


    良君不及反應,見他灰影晃動,縱出庭院,緊跟上去,抬眼望去見他正向出穀的那條路走去,隻是苦於葉景軒比他早走一時,便難追上,隻能見他足尖輕輕一點,躍下穀去,隻好返身回去,不再追去。


    葉景軒躍上鐵索,穩了身形,一連幾番縱躍,身姿靈動,便順順當當的過了鐵索,翻身上了懸崖上。此時正值午時,陽光耀眼,霧淡雲清,異花盛開,奇香撲鼻,這幾日胸中壓抑與鬱積不禁像這山間穀中的濃霧般散開來,胸臆開闊,說不上的舒暢。深深吸了一口氣,舉步朝山下走去。


    行不多時,炎炎高照,葉景軒腹中感到饑渴,實則難耐,隻得轉了官道行走,心中企盼能見到茶寮或是酒家。隻是周遭深山巨穀,官道也少有人行,茶寮都沒有更別說酒家了。葉景軒乏力累極,隻好施展輕功一口氣接連狂奔下倆座山。


    果然在行不遠便見山腳下有一酒家,微風一過酒香飄來,葉景軒心中歡喜,大笑下山,闖進店家,隻見店中客人不多,跑堂的店伴兒坐在一旁打瞌睡,叫道:“店伴兒,拿你這最好的酒來!”那店伴兒被他驚醒,取了酒來,倒了一碗遞上,笑著道:“小哥兒,您吃些什麽?”葉景軒端碗一口氣喝下,說不出的舒暢,臉露微笑道:“就吃你們這最拿手的好菜!”


    那店伴兒一聽,喜形於色,如開了花兒般笑道:“您稍等。”隨後退了下去。葉景軒看著那店伴兒的笑顏,不覺感到欣喜,心中對這發自內心的歡喜生出無盡的喜歡。一個人自飲自酌,酒至三分醉,甚覺痛快,等那店伴兒將飯菜端上,盡管吃喝,那店伴兒見他吃得盡興,將菜上齊後,熱情道:“客官,你盡興吃喝,有甚吩咐隻管叫我。”


    葉景軒點了點頭,拋給了那店伴兒一錠銀子,那店伴兒接去道:“您等著,我給您找零。”葉景軒自來不缺錢,也不以為意道:“都給你罷。”那店伴兒一臉喜色更甚適才,葉景軒瞧見,心情大好,又飲了幾碗,腦中將冥穀的不快盡數忘去,心中隻覺就像現在一般,見著生活知足的笑顏,吃著飽飯,醉它三分,自在愜意,實在難得。


    不覺放懷大飲,喜上心頭,直至日落西山這才提了酒壇出店去,那店伴兒見他走路不穩,上前攙扶道:“小哥兒,您醉了,我看還是醒醒酒再走吧!”葉景軒搖搖晃晃站定,道:“我清醒得很,你去吧!”說著推開店伴兒,自行出門去。


    那店伴兒見他醉的不輕,追上前道:“我看您還是酒醒再走罷!”葉景軒回首笑道:“你見過這樣的醉酒之人麽?”話音剛畢,那店伴兒隻覺腦袋耳旁一涼,“嗖”的一聲接著身後桌上又聽到“鐺”的一聲,那店伴兒回頭一看,隻見桌上直直的砌了一枚銅錢,不禁失聲道:“這,這,這……”回頭再看葉景軒已不知所蹤。搖頭回到店裏。


    葉景軒出了酒家,一人晃蕩在荒山中,眼前飛湍瀑流,古鬆怪柏,隱隱能聽到猿嘯深山,葉景軒站上山頂,抬眼遠眺,但見殘陽西墜,暮靄低沉,信手拈來一片葉子,心馳神往,眼前不覺漸現空穀之中薄霧輕攏,白衣袂袂的絕色少女,神色冷漠,美眸含水猶若碧波,手握碧簫,低眉吹奏,耳鼓跟著傳來一屢簫聲。


    那簫聲時而似珠落玉盤,叮咚脆鳴,時而似寒夜急雨,嗚咽幽然……葉景軒情不自禁上前一步,隻見人影晃眼不見,眼前隻留下一團隱隱的暮色,長歎一聲,喃喃道:“冷若霜,你我相識不久,你卻紮根進我心裏來了,隻是老天向來喜歡捉弄於人,十天之後又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驀地想起二人一起在荒穀望月來,心下既是悲涼又是傷寂,走下山來進了一片林子,曲臂做枕,躺在草地上,抬頭望月,隻等日暮全落,月出東方。


    微風拂過麵頰,葉景軒酒勁上頭,隻覺昏昏欲睡。他向來不羈,索性地為床作,天為被,昏睡在天地間。不多久睡夢中隱隱聽到混雜吵鬧的聲音,驚坐起身,見明月在天,心道:“是什麽人在這附近?”提劍走出樹林。


    他聽出有刀劍相交發出的打鬥呼喝之聲,奇道:“怎麽有人半夜在這荒山爭鬥?”心下好奇,便朝打鬥的方向趕去,遠遠看到有三個人激鬥在一起,待他看細細看去,隻見一個是身穿紫袍使劍的中年人,一個是手揮拂塵的老道,還有一個是手帶金色利爪的。葉景軒認出三人都是自己認識的,正是洛水派的風怔忡、枯鬆與天鷹。


    他見了天鷹也倒不覺驚訝,心想:“風大哥放了這小人,今天看來有苦頭吃了。”慢慢往前走了些,凝神看著三人打鬥。隻見枯鬆拂塵橫掃,盡朝風怔忡頭頂、胸腹等要害拂過。拂塵本是極致柔軟的兵器,其妙就在於能靈動飄逸,曲卷自如,枯鬆使得就是這路子的法兒,拂塵掃出,順勢一卷,風怔忡的長劍刺出拂塵就卷過,這樣一來風怔忡兵刃不僅討不到好處,反而倒累手。正又逢天鷹金爪探來胸前,隻得發了蠻力強勢斬割拂塵。


    這樣一來,枯鬆怕拂塵被長劍割斷,隻得回身撤臂收回拂塵,天鷹見他長劍得脫,右手拂來將長劍一掌推開,左手一搭拿了劍身,二指一夾,就要奪劍。風怔忡輕喝一聲,劍身斜刺,讓步回身,忽覺背後冷風穿骨,轉頭一瞥,拂塵朝背心拂來,情急之下,上前一步,就這瞬間,天鷹反手一拿,風怔忡驚嚇之下,拿劍不穩受,隻聽“哢嚓”一聲劍斷做倆截。


    葉景軒也是一驚,萬不料天鷹能廢了風怔忡的兵器,不等天鷹、枯鬆出招,朝三人叫道:“喂,大半夜的打打鬧鬧做什麽?”三人均是大驚,天鷹、枯鬆一起喝道:“誰?”


    葉景軒正要答話,卻聽風怔忡“啊”的一聲輕呼,接著便道:“是葉少俠?”葉景軒走近道:“風大哥。”天鷹雙掌橫胸,喝道:“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今天就叫你好看!”葉景軒微微一笑道:“這麽大的人怎麽還不懂得知恩圖報,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若沒那解藥,怕是……”


    不等葉景軒說完,天鷹雙掌齊發,朝他打來,葉景軒忙縱身避過,嘴上卻不忘說道:“喂,你真狠心殺你的救命恩人?”他嘴上雖輕鬆胡言,心中卻暗暗叫苦,斜眼瞟去,見枯鬆陰惻惻的朝自己冷笑,暗道:“這二人功夫不在風大哥和我之下,上次便是險勝,這會兒風大哥的兵刃折斷,脫身怕也難,這可如何是好?”


    他分神想事手上的劍便慢了下來,幾招之下竟都被天鷹緊攻,險些被天鷹的利爪抓到,忙收回心神出劍避敵,他劍法不俗,一心使來姿勢工整,招式穩健,看似幾乎一式一停,一招一定,劍招卻是意猶未盡,一動一靜,一剛一柔,力達劍尖,力停意綿。這樣使來天鷹一時也勝他不得。


    風怔忡看到心中暗暗讚歎,卻不知這些招式一招一式,都要有深厚的功力,時間一長葉景軒汗流浹背,不禁暗暗著急,尋求脫身之計。誰知枯鬆冷笑道:“小娃娃劍法不錯,老道討教討教。”說罷搶至身前,呼嘯一聲,迎麵揮上拂塵,葉景軒叫苦不迭,他知道這枯鬆內力精深,交上手來,越是不易,嘴上卻故意說笑道:“道長抬舉,小子劍法平平不值您上來動手。”


    枯鬆冷哼一聲,拂塵如網,迎頭罩下,葉景軒慌忙把劍急舞起來,舞起一團劍光,隻見劍勢化做一道白光,將罩下的拂塵激起,飄蕩開來。葉景軒手上使力,嘴上也不停,叫道:“風大哥,你快快去吧,道長眼下和我玩的歡快,沒心和你動手,你就別自討沒趣了,趕快回家睡覺吧!”


    言下之意說得甚是清楚,便是要他趁機逃走,風怔忡心道:“你為我解圍,我怎能說走就走,棄你不顧,豈不是忒小看我風怔忡了麽!”站在一旁,瞧著二人出招打鬥。天鷹退在一旁聽到葉景軒叫風怔忡逃走,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風怔忡生怕他真就逃走。


    葉景軒百忙之中朝風怔忡瞟了一眼,見他仍站在原地,心中暗罵道:“風大哥真是愚不可及,他若逃走我腳底抹油脫身定也不難,怎就不明白呢!”隨手使了一新招“哪吒探海”,趁著枯鬆破招之際,又道:“風大哥,道長見你在這礙手礙腳,你不想睡覺就回去喝酒吃飯罷,別惹道長不高興……”


    話說到一半,枯鬆左手虛劈,拂塵晃來,葉景軒挺劍刺出,一時也用左手出掌,兩人雙掌一碰,都覺對方掌心發燙,一起退開。暗暗驚歎。


    葉景軒心中連連叫道:“不妙……”暗想:“我也忒性急了點,當初要是清醒一點先將這二人引走,眼下自然就不會這麽棘手了!現在打不過這賊道士,風大哥又被盯得緊這可麻煩的很!”枯鬆心下卻又是一番計量,他想葉景軒身手不凡,劍法超群,但自己內功始終在他之上,殺他倒也不難,隻是這劍法倒是叫人有心一睹,越是與他爭鬥這劍法使得越多,倒叫自己對這少年的劍法有了探索的意味。


    葉景軒與他再鬥幾回,見他攻勢遠不及適才那麽猛,心中疑惑,劍上卻始終不敢鬆懈,想到自己與風怔忡上次與這二人便使過這樣的手段,這才趁機勝了二人,哪裏還敢大意,一把劍舞得嚴嚴謹謹,不容絲毫偏差。


    正道是:荒野酒醉癡情郎,天地睡夢鬥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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