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葉傲雖相處不過十日,但聽他談論指教非僅是劍法,於人世教條也頗多涉獵,內心實則不單是欽佩敬仰,更覺親近不已,說不出的投機。在他心中更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有相見恨晚,心存依戀之感。


    他出了暗道,想了想又將洞口用假的蒲團堵住,暗想:“不知這石屋是不是葉傲前輩以前所居?”可是又瞧著不像,不覺道:“這屋子倒像是僧人的居所,卻不知那黑白錦衣從何而來,下次來時真該問問。”


    走出石屋後又將石門關好,見外麵已是日出東方,不覺心驚道:“想不到我在密室中呆了一天一夜了,不過怎麽沒聽到那送飯的人來過?”殊不知那送飯的人每次在外出聲叫嚷,他與葉傲潛心劍術,竟都不予以理會,這樣來密道昏暗不分白晝,時間過來竟不知不覺。


    葉景軒走到樹下解了馬韁,趕忙騎馬朝風怔忡他們走的方向追去。這馬一夜歇來,奔的不慢,隻見塵土飛揚,不久便奔過一座山頭來。葉景軒騎馬走近一條溪流,任馬喝水,自己取了幹糧清水吃了幾口,不覺回首望去,但見石屋早已隱在山峰之後,回想到葉傲這幾日麵帶淒然,尋思道:“不知道爹娘與他究竟有什麽過往,但見他癲狂之狀和哀愁寂寥的神色真叫人難捉摸!”歎了口氣,牽了馬,繼續向前趕去。


    他騎馬疾奔,走在荒山中,但見柳枝依依,想到冷若霜,心中一痛,喃喃道:“這簫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學到!我卻連你半點音訊也無,真不知該喜該憂。”幽幽歎了口氣,縱馬向前,直將這聲長歎淹在馬蹄聲下,埋在飛揚塵土之下。


    等他又行了一座山時,遠眺山下見有一行人停歇在山腳之下,俯首細看心中一喜,果真是風怔忡他們。


    風怔忡一行人等他走後雖繼續前行,但也比先前慢了許多,直到夜裏還不見葉景軒返回,心中忐忑,便不再前行,安頓群豪休息在山坳裏。


    葉景軒策馬上去,呼道:“風大哥,我回來了。”風怔忡心中正自惶急,見葉景軒策馬趕回,不禁喜上眉梢,道:“掌門,您終於回來了!”葉景軒見他們並未走多遠,想是留在這等自己,抱拳歉然賠罪道:“小子為了私事讓各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群豪紛紛回應道:“葉公子有事離去一會兒,自當等等,那又有什麽了!”葉景軒見眾人毫無責怪之意心頭一寬,道:“那咱們這便回洛水派罷!”眾人均應聲“好”,一起往洛水派去。


    不到一日,葉景軒等一行便返回到洛水派,風怔忡見眾人一路風塵趕回來,對葉景軒道:“掌門,各位武林同道一路風塵,我先安排他們飲食住宿,然後再吩咐門人弟子前來拜見掌門。”葉景軒忙道:“風大哥,你安排便好。”風怔忡道:“是。”便吩咐手下設宴款待,在帶了眾人到別苑休息。


    風怔忡安排過後,葉景軒心想:“風大哥做事有條有理,比我老實有能耐的多,卻不知為何偏要我這黃毛小兒來做這一派之掌,爹竟然也同意,這倒是奇得很。算了,既然如此,我先做幾天看看。”對風怔忡道:“風大哥,我對這兒還不甚熟悉,你帶我出去看看罷。”風怔忡道:“掌門若是不累,如此甚好。”當即帶了葉景軒走進院子。


    洛水派也是在城外的山中幽居,這所居之地的主峰雖不及冥穀那般氣勢,但占地不小,臨峰向下眺望,隻見莊院中足有一百多間瓦屋,葉景軒不禁問道:“風大哥,這屋中都有人居住嗎?”風怔忡道:“嗯,這些瓦屋分由眾弟子居住。”葉景軒點了點頭,暗道:“這洛水派的人也不少啊,就不知道我能管的來管不來了。”


    他曾去過冥穀,此時雖見洛水派氣勢不小,但心中想到冥穀來,這二地相較之下直如螻蟻比之大象,心想:“我本來還看不出冥穀有多大的勢力,多大的能耐,此時看來真該說是了不起了!”洛水派也是江湖的大幫派了,卻與冥穀中的一門相比都不及,這也真能看出冥穀在江湖中的影響力來。


    風怔忡帶葉景軒到了平日裏議事的大堂來,葉景軒見堂中一塵不染,陳設有致,倒也雅致。風怔忡道:“掌門若不嫌棄,堂側的居室便用來居住,不知掌門意下如何?”葉景軒走出大堂進了旁邊的屋子,隻見屋中名畫古玩甚多,紅木桌椅,大床之上竟是真絲錦緞被褥,屋中發出淡淡的檀香,便如同是富家小姐的閨房一般。不覺皺眉道:“這屋子以前是誰居住?”


    風怔忡道:“這屋子以前是蕭掌門的居室。”葉景軒道:“看來蕭大哥還挺講究啊!”風怔忡道:“蕭掌門平日喜好這些古玩字畫,屋中藏些,還有一些是天鷹早些年送過來的,這屋子才堆成如此!”葉景軒點了點頭,心想:“這屋子看這樣子應該是長久沒人居住了,但這淡淡香氣不知從那發出,好古怪!”


    風怔忡道:“掌門若是不喜歡這屋中太過堆積,我便找些人搬出一些。”葉景軒心中隻覺這屋子像個女子的閨房哪裏還想住下去,忙道:“不,不用,既是前掌門的故居還是不要動的好,幫我隨便找一處住所便好了。”風怔忡聽了這話,心想:“這少年雖是武林盟主獨子,卻不矯情,也算難得。”道:“西首有一處院子,不過就是有些僻靜,不知……”


    葉景軒笑著道:“那倒無所謂,僻靜些也好,我生性輕佻浮躁,這樣正好修身養性了!”風怔忡道:“那就暫先請掌門委屈些了,等他日選好地勢,咱們再行替掌門建造新居。”葉景軒暗自尋思道:“我自不會長久做這洛水派的掌門人,等到冥穀這事兒平息下去,洛水派穩定了我便拍屁股走人,把這掌門找個合適的人來還回去。”搖頭道:“不用,不用!”


    二人說著到了西首的院子裏,進了屋中,隻見被褥桌椅簡單但也齊全,雖不如自己家中舒適,倒也合自己心意。風怔忡道:“掌門,你先坐。過一會兒我便叫人打水來侍奉你歇息。”葉景軒點頭道:“好!”


    當晚葉景軒一人歇息在這屋中,他一人睡下但見月色皎皎,心中思潮起伏,腦中不時閃出冷若霜白衣勝雪站在眼前,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


    葉景軒這一夜裏睡得卻不如在野外,清早睡夢中聽到風怔忡帶了幾個洛水派的師兄弟一起過來,“哎呀”一聲趕忙起身迎了出去。風怔忡道:“掌門昨夜睡得可好?”葉景軒撓了撓頭道:“還好,還好!”風怔忡道:“那便好。我帶幾個洛水派的師兄弟來見過掌門,順便商議一下掌門接任大典。”


    葉景軒心道:“這掌門做的真是不怎麽自在,大早上的便有這許多事來,這什麽大典想來繁文縟節定不少,還是不辦的好。”隨口道:“這掌門做便做了,隻要自己人知道便好了,什麽大典的辦不辦也罷!”


    風怔忡正要接話,卻聽一旁的一人憤憤道:“這掌門豈是隨隨便便當得嗎?且不說其他,洛水派也是武林中的大幫派,這掌門人接任怎能不行大典之禮,叫天下人恥笑咱們沒了禮數?”這人是洛水派蕭掌門的大弟子的陸申,他見接任掌門的竟是一個十八九的少年,心中早就不服,沒想到說起這接任大典這樣的大事來,葉景軒竟如此不屑,吊兒郎當的,不禁怒火中燒。


    幾句說來不留半點情麵,語氣又是極重。葉景軒大清早來驀地受人一番喝斥心中甚是不好受。風怔忡見他臉色難看,忙道:“這陸師侄性情耿直,還請掌門不要放在心上。這接任大典還是得舉辦,不然真有損咱們洛水派的威名。”


    葉景軒心中甚為壓抑,他本自在隨性,以為這掌門做來隻要對得起門人便好了,不想還有這般非走的形式不可,歎了口氣,振作精神道:“小弟本是江湖浪蕩的一個無名小卒,這掌門是風大哥看得起這才讓小弟做的,若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請各位兄長指出。這大典之事就由幾位折日舉辦罷。”


    陸申從旁邊那人手中取過一本曆本,翻看了半晌,道:“最近的七月十六便是黃道吉日,大吉大利的好日子適合掌門接任大典禮慶,不如就定在這日吧。”風怔忡對葉景軒道:“不知掌門意下如何?”


    葉景軒心中本從不信奉這些,若是從前定當會道什麽黃道吉日,隨便哪天便好了,但受了陸申的訓斥倒不敢再胡說,便道:“那便這天好了。”風怔忡道:“那好,我們這便遣弟子到山下向沒有通知到的各大門派分送通知。”


    葉景軒點了點頭,心中實則不願太過張揚卻又不知該怎麽說出來,良久才歎了一聲,風怔忡聽他歎息中頗感無奈,不禁問道:“掌門有甚事?”葉景軒搖了搖頭,忽地想到:“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不願張揚便是不願張揚,為何非要依著旁人說三道四來,何況我又不是什麽武林大人物,太過張揚豈不是叫人笑話不自量力?”當即傲然道:“風大哥,這慶典為了咱們洛水派的地位確實該辦,不過太過張揚也倒不必。”風怔忡道:“掌門所言我明白了。”


    葉景軒說出這話,心中舒暢,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風怔忡囑咐過傳訊的弟子,便離去了。葉景軒一人留在屋中,自覺腦中混亂,卻又說不清為何,取了涼水洗過,心道:“我自煩亂也無用,倒不如好好用功。”當下盤膝坐下,取出葉傲給的那本書來,細細看去。


    正道是:世俗禮教牽人意,一派掌門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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