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蘭將他送回去,將事情告知沈怡心,葉浩正轉醒,道:“你去看看他吧!”沈怡心服侍葉浩吃過藥,道:“葉大哥,這孩子是有些倔強,你也不要太過憂心,我……我好好勸勸他,你切莫動氣。”葉浩道:“他心地本是不壞的……隻是……唉!”搖頭歎息一聲,不再說下去了。


    沈怡心知道葉浩是想說此事全由葉傲所起,隻是自己在旁側不便說出口來,道:“我知道了,我盡量規勸他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葉浩點頭揮手,示意叫她去罷。沈怡心退出房間關上門,往葉景軒屋中趕去。


    進屋去便聽他叫喊道:“沒錯便是沒錯……死也沒錯……”反反複複就這一番話,沈怡心上前見他昏迷中大聲呼喊,軒眉緊蹙,牙關緊咬,心中大慟,道:“軒兒,你不要擔心,你爹不會在逼你了,不會了……”


    將他輕輕攔在懷中,安撫道:“軒兒,你別難過……”就這般折騰了半夜葉景軒迷迷糊糊睡去,沈怡心歎了口氣,隻覺天昏地暗,外麵的雨勢越大,聽得直叫人心煩意亂。她一生雖也經曆過一些事,但卻從未像今夜一般。若說是錯對,她的心中實在也沒有半分計量,葉浩沒錯,葉景軒沒錯,錯的大抵是自己,這樣想來不禁又是淚水滿眶。


    忽聽到葉景軒道:“娘,你心裏又難過了,是兒子不好!”沈怡心用衣袖擦了眼角的淚,道:“軒兒,你醒了!”葉景軒悵然道:“嗯,爹說過要我好好照料你們,可是我總是惹你們傷心,我心中也很難過……”沈怡心道:“娘知道,娘一直都知道你的心。”葉景軒道:“娘,爹說我正邪不分,善惡不明,你心中也這般想麽?”


    沈怡心道:“軒兒,江湖的是非娘也說不清,可是那二人是冥穀的,何況你爹也死在他們手下,放他們走,這……這總是不對的……”葉景軒偏過頭不再看著沈怡心。封月蘭見狀道:“景軒哥哥,姨娘說的沒錯,你就為此向他們認個錯,讓姨夫也安心養傷罷!”


    隔了良久,葉景軒緩緩道:“娘,你說現在人人都道葉傲是惡人,就連他的兄弟也這般認為,你心中還在意他麽?你待他還有愛慕之意嗎?”沈怡心道:“我待他的心從未變過!”葉景軒接著道:“我對冷若霜的心就和你待爹的心一樣!”沈怡心道:“軒兒,你……你……”


    封月蘭覺到腦袋裏響了一聲驚雷,將自己全身都震了一下,抬頭看著葉景軒,見他眼神堅毅,絕非以往任何時候的神色,心頭打了個突,淚珠滾下臉頰來。葉景軒卻沒瞧見,道:“娘,你還覺得不對麽?”沈怡心臉色一沉,正色道:“軒兒,不管她是什麽人,單是親手殺害你爹,你怎還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葉景軒聽了這話全身猶如置身冰窖,寒戰不停。閉了眼虛弱道:“若是爹當初便是有心成全呢?”沈怡心道:“你糊塗了,不要再說了。好好休息罷!”說罷起身推門出去了。葉景軒長歎一聲,閉眼咬唇,心道:“我早該知道沒一人會認作我是對的!”


    沈怡心踉踉蹌蹌回到自己屋中,自問道:“葉郎啊!你睜開眼看看罷,現在所有的事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竟沒了對錯,亂了是非!你卻是要我如何?”屋中卻是一片沉寂。


    封月蘭站在沈怡心的門外呆了一會,聽到沈怡心也自無主,腦中混亂一片,她心中早將葉景軒看做是情郎,今天驀地聽葉景軒說出他自己的心裏話來,傷心不已,默默走在葉景軒的房門前,呆了呆,卻也沒進去,過了良久才歎了口氣,淒婉道:“他心中早有了別人,我,我還去做什麽!唉!想來他不答應娶我為妻,便是為此了。”


    這樣一想更覺傷心難耐,轉身飛奔而去,突然身後上前一人攔在她麵前,給她支起一把傘來。封月蘭抬頭見是寧安,道:“小安哥!”寧安道:“你怎麽了?什麽事惹你不痛快了麽?”封月蘭搖頭不語,寧安道:“公子的事叫你心憂了麽?”封月蘭仍是一語不發,寧安又道:“這是他們的家事,誰想也沒什麽作用,你為此憂慮也沒什麽用!還是不要多想得好!”封月蘭經他這般勸說,心酸不已,眼淚撲簌,道:“就算我日夜為他掛心,他心中也不會在乎我半分!他……”


    隻這一句就哽咽不止,說不下去了。寧安道:“唉,這早該料想的到了,公子他生性不羈,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呢?”封月蘭淒然道:“是愛折花,不愛青梅竹馬。是啊!你說的對,我早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說話總有三分是調笑,何時作真都分不清,我卻一直犯傻想他心中該是隻有我一個,還是待我情真意切……”


    寧安安撫她道:“你想明白就好了,公子的性子咱們改不了,你又何必將心放在他一人身上?”封月蘭心頭一陣刺痛,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一般道:“我還是不要想他的好,他心中沒我,我還盡想著他做什麽!”寧安眉宇間閃過一絲喜色,轉瞬正色道:“像你這樣的女子,天下所有的人都爭著想要待你好,隻要你心中願意,他們便是把命交托在你手中也沒什麽不可的,你……你大可不必為他如此傷懷……”


    封月蘭道:“小安哥,你從來不向他一樣胡言亂語,今天為甚也來跟我胡說?”寧安神色緊張,急忙道:“我沒有,我說的沒有半句虛假,我便是願意為你將性命也交托出去,你還不知道我的心麽?”封月蘭一驚,心道:“難道他竟對我如此深情?”寧安伸手握了她的掌心,深情道:“公子糊塗,不珍惜你這一腔真情,但我寧安卻願真心實意待你好……”


    封月蘭輕輕掙開寧安道:“小安哥,我……我心中就他一人,哪怕他不在乎我半分,我的心卻始終放不下他,你的好我……我無以為報,對不起了!”說罷轉身跑開了。寧安呆在當下,叫道:“月蘭,你……”卻見封月蘭頭也不回便離開了,麵如死灰,突然將傘柄飛揚斷成幾截,跌在泥水之下,寧安朝葉景軒屋前看了一眼,大步走開了。


    葉景軒輾轉一夜,直至淩晨才昏昏睡去,次日醒來,見天色晴過,豔陽高照,穿鞋下床,走出屋子,動了動身子感到全身疼痛,卻也不以為意,走出院子隻覺微風中帶了泥土清晰,百花芬芳的氣息,胸臆舒暢,昨日諸般難過淒傷,在腦中流逝,隻剩一片空白,不禁道:“若是什麽都不求,靜賞煙霞,閑觀殘陽,此般生活再好不過了。”


    就這樣靜站良久,方才回過神來,恰逢仆從過來道:“公子,老爺正找你說話呢!”葉景軒道:“哦!我知道了!”那名仆從道:“那我先下去了。”葉景軒一擺手讓他去吧,猛地又問道:“我爹他身子還好麽?”那名仆從道:“昨晚夫人照料過,現下是比晚間好多了!”葉景軒點了點頭,道:“你去吧!”


    自己一人來到葉浩房前,輕輕敲門,隻聽屋中葉浩有氣無力道:“是軒兒罷,進來吧。”葉景軒推門進去,見葉浩麵容憔悴,一臉蒼白,心中大感懊悔,低頭道:“爹,你身子還好麽?”葉浩道:“沒什麽。你……”卻不知為甚話到一半卻不在往下說了。


    葉景軒垂手站在一旁,道:“是我不好,害您受傷!”葉浩道:“軒兒,我雖非你生父,但對你的父子之情絕不少於你親爹,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點不管你信不信,我從良心而言這二十幾年來待你猶如親兒……”葉景軒搶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葉浩又道:“我一心盼你正直坦蕩為人,然後能有番作為,這樣也就對得起我大哥了!你明白嗎?”


    葉景軒滿心沸騰,不由得熱淚盈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孩兒明白!是孩兒不孝!”葉浩道:“你起來吧!我也想過了!你也說得對,他們對大哥不敬,你心中忿然不平,大哥知道的話心中也定然覺得不曾枉在人世,此生無憾了,至少有人如此在意他。”葉景軒道:“爹,我待你也是一般的!”葉浩道:“你能這樣說,我心中實在高興。”葉景軒道:“我說的是心裏話,絕無半句虛言!”


    葉浩下地扶起他,道:“我自然知道。”葉景軒心中暢然,朝葉浩咧嘴一笑,葉浩見到這笑顏堵在心上的大石登時鬆了下來,拍了拍葉景軒的肩頭道:“好了,過去的咱們也不再計較了,你是洛水派的掌門,這洛水派的種種事情還須你好好定奪。爹還是要說正邪不兩立,你要潔身自好,萬不可再做出什麽有違江湖道義的事來了!”葉景軒道:“爹,我記著了。”葉浩道:“好了,你去替爹招待一下各大門派的人吧!”葉景軒道:“是,我這就去。爹你好好休養。”


    走至門前的時候,葉浩忽道:“軒兒,你也不小了,我和你娘心中都甚是喜歡蘭兒這孩子,你好好待她,等我和你娘商定好了,就讓你倆成親吧!”葉景軒腦袋“嗡”的一聲,正想出口拒絕,就見封月蘭推門進來,葉景軒一怔,不禁想到蘇燦來,硬起心腸道:“爹,此事日後再提吧,我心中著實無娶妻之意!我去看各大門派的前輩兄弟了!”說罷都未看一眼封月蘭急忙跨步出門離開了。


    葉浩歎了口氣,封月蘭掩麵而泣,道:“姨夫,他心中不願你又何必再提呢!”葉浩道:“他沒什麽不願的,你是個好孩子,他求之不得呢!”封月蘭哭道:“你不用騙我了,他……他心中愛慕的是生死門姓冷的那女子,我早就知道了!”葉浩高聲道:“別胡說!他再怎麽糊塗也決計不會幹出這樣的事!”封月蘭見葉浩心緒激動,不敢多說,道:“嗯!我知道了,姨夫你好好休養吧。”葉浩點了點頭,道:“好了,你也去吧,多陪陪你景軒哥哥。”封月蘭道:聲是,關了房門退了出來。


    葉景軒出了葉浩的屋子,一邊走一邊想到:“爹又說起要我娶月蘭,我雖不能和冷若霜好好在一起,卻也不能再向上次對蘇燦一般,鬧得不可收拾,這次千萬糊塗不得!”左思右想之下,本想要和葉浩表明心跡,卻轉念想到葉浩尚未痊愈,若是這樣一再拂逆他,怕是激的他再次負傷,沉吟良久,毅然道:“既然這樣,我倒不如離開了這兒,好好發揚洛水派,免得一事無成,又何必每天掛心這些兒女情長?”


    他心中這樣一想,瞬間又想到沈怡心來,暗道:“娘也那般想的,決計不會希望我和冷若霜在一起,算了,我離得遠遠的,也好過他們每天為此憂心,想著把月蘭嫁給我。”此念一定,當即折回到沈怡心屋前,進門見沈怡心靠在椅子上傷神,道:“娘!”沈怡心道:“你好了?”葉景軒輕笑道:“好了啊!”沈怡心見他麵露微笑,心中安然許多,問道:“去看過你爹了麽?”


    葉景軒道:“嗯,爹也好多了!”沈怡心道:“那便好,再不可和你爹頂撞了!”葉景軒道:“孩兒知道了。”沈怡心點了點頭。葉景軒道:“娘,兒子想回洛水派看看,這次過來向您辭行的!”沈怡心吃了一驚道:“你的傷還沒完全好了,又要做什麽去?”葉景軒笑道:“我這不是好得很麽!你忘了兒子是洛水派的掌門,總不能就這樣什麽都不管啊,我得回去看看了!”沈怡心道:“對了,你也是一派掌門,門派事物總是要處理的!”葉景軒又道:“娘,爹也盼我有些作為,我這次這樣叫他失望,他心中難過,我總不能叫他再這樣傷心難過了!”


    沈怡心撫著他的頭發,道:“軒兒,你果真長大了,娘心中好高興!”葉景軒微微一笑道:“娘,你放心罷!”沈怡心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去吧!”葉景軒道:“嗯!娘你多保重!”朝沈怡心恭恭敬敬拜別,道:“娘,我去了!你保重身子!”沈怡心道:“你自己小心!”葉景軒聽出她話聲哽咽,生怕她一流淚自己不忍離去,忙起身出門去。


    正道是:道不清人間恩怨,輕歎世事多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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