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若說獸域，自然以獸為主。[]
獸域地形多變，有山川，有河流，有平地，也有沼澤。上有高達百丈的達摩象，也有不過手般大小的齧齒鼠，自然更是不缺鐵爪銀喙的飛禽了。
所以，古玉書在獸域見到什麽珍稀的獸類都不奇怪的。
可是當他和古寰宇飛抵獸域核心，遠遠看到一個龐大紫色罩子時，在那罩子外麵看見一座巨大的人類城池和普通人類百姓的時候，他當真驚訝的無法言語。
那些人類可不是妖修化形而成啊，而是真的人類，普通的，沒有半點法術的人類。
他們居住在守衛嚴密的城池裏，城內一副安泰平和之相，婦孺老幼和樂融融，年輕人大多身著皮毛衣衫，手持弓箭，進出城門，前往大山深處狩獵食物。
他們身著棉布麻衣，說明他們會織布。他們吃著熟食，甚至不乏精致小炒，顯然深擅廚藝之道。他們會買賣，用的都是俗世流通的金銀之物。他們會武，不過都是些拳腳功夫。甚至還有青樓賣笑的女子站在紅樓窗台處露出羊脂白玉般的手臂，盈盈笑著。
這樣的一幕並不少見，外界的人類城市大多如此，可是換成這獸域的核心內，可就處處透出一股古怪了。
兩人在天空站了很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無論怎麽看，前方巨大的籠罩天地的紫色罩子都應該是關押大坤貘的地方，可是那罩子上偶爾閃過的青色雷電顯然說明它並非無害，決不能硬闖。可若是落到城池內，卻更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走了。
兩人對視，古寰宇眼底難得露出一絲茫然。
許是習慣了照顧元嬰時候的小寰宇，對方一旦沒了主意的時候，古玉書總會做出最後的決定，於是開口道：“不如先去城池吧，咱們手上有元素純靈，大坤貘需要他，自然會安排人來找我們。”
古寰宇點頭：“也好。”
兩人本欲飛入城內，臨得近了才知道這裏竟然設有禁空禁製，隻能在十裏外落下，步行前進。
沿路遇見一個年紀不過三十來歲的白臉獵戶，古玉書理了理衣袖上前，可還沒靠近，獵戶就激動的瞪圓了眼迎了上來，眯著眼笑開一口大牙：“你們是新來的？從外麵來的？什麽城市來的？我祖上來自龍夏王國劍泰城。你們呢？是怎麽來的？哪位大王的人手接的你們啊？”
對方的熱情讓古玉書愣了愣才笑道：“我們來自聖晉國隱龍城，請問這裏是……”
“聖晉國！？哎呦，這可夠遠的了。聽說聖晉國可在玄土大陸極西呢，我還第一次親眼見到聖晉國的人。”說著，獵戶已經欣喜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古玉書的手，卻被古玉書輕輕避開，獵戶抓了個空，也不介意，繼續說道，“我叫阿玖，住在城東，家裏有個老母親，還有個妹妹，你們進了城可以住在我家隔壁，還有好幾間空屋呢。”說話間，他的視線移到了古寰宇的臉上晃了晃，笑容更加的燦爛了。
雖然說盛情難卻，可惜古玉書生性謹慎，阿玖的熱情過了，雖然不過是個凡人，可他也沒有讀心術，自然看不透這個凡人，於是讓他更加小心翼翼，畢竟……這裏可是獸域核心。
古玉書本來要拒絕，古寰宇卻突然開口：“也好，帶我們進城吧。”
“好好好……”阿玖熱情過望，忙不迭的往回領路，隻是臨轉頭前又看了眼古寰宇，像是得到什麽確認了一般，態度更加恭敬了。
阿玖走在前麵，古玉書在後方和古寰宇並排前行，蹙眉說道：“我怎麽想都不妥。”
古寰宇卻胸有成竹地笑道：“無妨，去了就知道了。”
他們走的不快不慢，不過沒走出多久，又遇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獵戶。可對方先是眯著眼睛看了古寰宇和古玉書好一會兒，突然眼睛一睜，張口欲說些什麽，卻被阿玖遞眼色製止了。於是老獵戶吭哧了半天，抖著音的問二人從哪裏來的。
阿玖也不等兩人開口，急忙答到：“他們是從聖晉國來的，就是玄土大陸極西，今兒才來，已經說好住我家隔壁了。”
老獵戶眼睛一瞪，卻對著古寰宇笑開一口黃牙：“阿玖那裏荒涼著緊呢，不如住我家那裏吧，離集市近，熱鬧著呢。”
阿玖不樂意了：“孫頭，你那裏從早吵到晚，哪兒有我那兒好啊，再加上都說好了，你這什麽意思。”
老獵戶被哽住了，漲的滿臉通紅卻不再開口，隻是也不走了，默默地站在阿玖身邊，看那樣子是要一起回去。
阿玖晦氣地吐了口口水，頂不高興的繼續領路。
沒走出多遠，又來一個身強體壯的壯漢。古玉書本來以為這位也會熱情邀請，不想對方看到他們先是一愣，接著眼睛倏地瞪圓，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走的更快了。
這樣無端的被人嫌棄，也是極不舒服的，古玉書看向古寰宇，兩人皆是眼含疑惑，不明白這些人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了。
就這樣，他們一路走，一路遇見人。迎麵來的人要不就熱情非常，要不就凶神惡煞，態度兩級分化，倒真是勾起了古玉書的好奇心。
等到了城下，他們的隊伍已經有近十人，雖然麵上看似交好，可實際上暗地裏卻眼刀直飛、暗鬥不斷，不過他們雖然私下爭鬥，卻偏偏離著古玉書他們遠遠的，有心親近，卻又一臉不敢的模樣。
古玉書自然將這一切收入眼底，想了許多原因，卻都被自己否了，直到他們進了城門，更多的人駐足觀望後，古玉書順著他們的視線落在古寰宇的臉上後，突然就恍然大悟了。
對這一答案，古玉書當真哭笑不得，對古寰宇傳音道：“你猜出原因了嗎？”
“應該猜出來了。”古寰宇笑得有些無奈。
“那還需要等到答案出來嗎？”
“不需要了。”
“還等什麽？”
“走吧。”
話音一落，兩人身影突然在人群中消失，沒了蹤跡。
率先發現二人不見的正是最初見到他們的阿玖，他撥開人群，慌亂的尋找了一圈，確定真的沒有了人之後，突然大吼一句：“你們這些王八蛋，還我妹夫！”
“嗤！”立馬有人笑了起來，“妹夫？八字都沒一撇的，你想得倒美！就你妹子那副尊榮，咱們都看不上，何況是妖王大人，你當妖王大人眼睛瞎了！”
“趙誌強！！我和你拚了！！”阿玖嗚嗷一聲，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對方的脖子，三兩下就滾在了一起，胖揍了起來。
此時，古玉書和古寰宇正默默地隱在人群外，他們看著眼前鬧劇，聽著圍觀群眾的嬉笑聲，前因後果瞬間浮現。
古玉書笑道：“你猜對了嗎？”
“猜對了。”古寰宇側著頭笑，“你呢？”
“自然。”
想來是妖修們一時無聊，又或者養個儲備糧什麽的，總之抓了上萬的普通人類養在了獸域核心。
這些人類祖祖輩輩住下來，對回到外界的渴望已經不那麽強烈了，反而對妖修有了崇拜情節。而妖王可能時不時會幻化成人形來這城裏遊玩一番，順便再臨幸些凡間女子，甚至因此給了那些女子、或者那些女子的家庭不小的好處。於是導致家裏有單身姑娘的百姓都恨不得妖修能到他們家裏來一發。
正是這個原因，古寰宇那張出塵的容貌成了他們眼中最大的破綻，就這樣被熱情地迎進了城。
至於那些瞪他們的百姓，可能是家裏沒有適齡女子，又怕妖王心血來潮禍害了家裏的妻子，所以才會這麽排斥。
得知真相，兩人自然是哭笑不得，對這獸域核心也少了一絲敬畏。
隻是兩人對視，古寰宇的視線落在古玉書發梢，他眉梢一揚，然後肯定地說道：“你已經吃了駐顏丹的解藥？”
古玉書點頭：“吃了。”自從吃過解藥，他能夠感覺到身體在緩慢變化，雖然不過幾日這些變化看似幾乎沒有，可在修仙者觀察入微的目光中，發絲那毫厘的增長都無法瞞過。
古寰宇表情有一瞬間的複雜，然後笑道：“這樣也好，你畢竟主修古魔功法，一旦近身與人爭鬥，這樣總是要吃些虧的。”
古玉書察覺到古寰宇的變化，心中了然，他保持這個容貌足有二十五年，一旦發生變化，就像是他一時無法接受那個小豆芽變成這副成熟俊美的容貌一樣，心裏總是有些不舍失落的。
接下來，兩人沒再說話，隻是並肩而立，靜靜看著城門口的鬧劇從高?潮回落到平靜，待得人群散去，阿玖鼻青臉腫恨恨的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離開為止。
城門口很快再次回複了平靜，剛剛的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人來人往，各自活著。
古玉書和小寰宇就像兩座雕像，默默站立，既不開口，也不現身。
他們在等。
大坤貘既然要元素純靈，早晚會來找他們。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一道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神念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一個雌雄莫辨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們，想換什麽？”
古寰宇神情一凜，肅容說道：“時間，我要和你換時間。”
大坤貘沉默了很久很久，顯然是在思考：“你……你把元素純靈拿出來，讓我看看。”
“可以。”古寰宇翻手，一團綻放著五彩霞光的光團呈現在他手中。
“木元素嘛……”大坤貘喃喃，“也不是很稀少嘛，一個元素純靈換十年。”
“不行。”古寰宇拒絕，“一個三十年。”
“區區木元素而已，你要是有金元素，我換你五十年！”大坤貘的聲音提高，隱約透出怒氣，顯然沒想過對方會和他討價還價。
“三十年。”古寰宇頓了頓，“我有六個。”
這個數量一出來，古玉書都側目地睜大了眼。
六個！？
隻要一個就會讓修仙界天翻地覆的元素純靈，小寰宇竟然有六個！？
大坤貘顯然也被這個數量震住了，他數萬年來一直在尋找元素純靈，很清楚元素純靈有多麽稀缺，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人會一口氣拿出六個元素純靈。
“真的？”大坤貘的聲音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激動，似興奮，也似在努力壓製。
“自然。”古寰宇翻手，六個光團浮在他的身前，忽上忽下的飄忽。
這一瞬間，最靠近的古玉書身體的每個穴位都忍不住張開了，幾乎是本能的戰栗著，想要據為己有。
“好！”大坤貘像是怕古寰宇反悔了一般，當機立斷地說，“我換你三十年！”
古寰宇鬆了一口氣，屏住的呼吸也順暢了。
其實他也很緊張，畢竟這是小寰宇凝聚出的身體，不過元嬰大圓滿，若是大坤貘想要強搶，他也沒有自信能保住這些元素純靈。
不過好在大坤貘的能力就是時間，他求的也不過是時間，對於大坤貘而言不過是消耗一些心神和修為，不值一提。
“不過……”大坤貘頓了頓，卻來了個但書。
古寰宇和古玉書的眉心瞬間蹙緊。
大坤貘說：“三十年，我隻能給你們其中一個，我看你神魂散亂，最多能耗上一年，怕是也不能擁有那麽多時間吧？所以……是那個小子？”
古寰宇點頭：“正是。”
古玉書聽大坤貘所言，忍不住開口說道：“前輩可有法子？我同伴……”
“神魂消散乃順天道而行，不可逆，不可逆。”大坤貘顯然心情不錯，難得解釋了一番。
古玉書臉色黯然，不再說話，直到古寰宇輕輕拍他，才抬頭淺淺一笑。
古寰宇說道：“你和大坤貘前輩走吧，我在城裏等你，你此去共計一百八十年，我不過在外麵一年而已，不要心急。”
古玉書不能想象這一百八十年是多長，但是他兩輩子加一起都達不到這個數，想著必然是很長很長的，於是一時間不舍在心中泛濫，忍不住深深看著古寰宇，希望記下每一個細節。
古寰宇知他心中想法，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心中焦慮，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離別的惆悵。
古玉書一咬牙，衝上前摟住了古寰宇，抬頭就準確地吻上了那個嘴唇，柔軟灼熱的唇瓣貼合在一起，瞬間感染了彼此的溫度。
古寰宇身體一僵，還沒等反應過來，下一秒意識就是一陣天翻地轉，回過神來時，身體已經被小寰宇接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忘情擁吻。
古寰宇的臉瞬間黑了。
“玉書……”小寰宇摟著人，喃喃地叫著，在他耳畔說，“別怕，我會等著你，一直等著你。”
古玉書微喘著，分開貼合的嘴唇，親密地頂著對方的腦門，笑道：“你來了？”
“嗯，我來了，是我，玉書，是我。”小寰宇喃喃，不知從何解釋，但是他知道古玉書已經猜到了一切。
古玉書輕輕啄著小寰宇的嘴唇，笑的甜蜜：“分開前能見你一麵，我很開心。”
“我也是。”
“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很想，愛你，很愛很愛。”
得到承諾，古玉書臉色突然神色一整，對著小寰宇正經說道：“謝謝老祖宗這一路上的照顧，玉書這就去了。”
古寰宇的神識在角落裏歎了一口氣，回憶這一路上古玉書的隱忍克製，笑了。原來如此，他早就知道了。城府這般深，也隻能是古玉書了。
古玉書也不等古寰宇回答，隻是深深看了小寰宇一眼，轉身走了。
小寰宇臉色一片淒然，他知道自己在外麵不過一年，古玉書在那時間的亂流裏卻要過上百年，滄海桑田，那份孤寂，即便是想著，他都無法忍受。
古寰宇與他意識想通，最終還是忍不住勸道：“既然決定，便要做到，如此猶豫不決，豈是大丈夫所為？”
小寰宇在意識裏譏諷道：“針紮不到肉上不知道疼，於你而言玉書不過是個容器，是那個人的轉世，可是對我而言，他就是古玉書。”
“……”古寰宇沉默了。
古玉書沒再回頭，腳步堅定地沿著大坤貘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出了城，飛向不遠處龐大的紫色光罩，直到到了光罩附近，才緩緩停下。
在他身前，光罩裂開了一口子，裏麵黑洞洞的，裂開的兩側紫光上偶有青色雷電閃過，光是這麽看著就知道威能強大無比。古玉書簡直不敢想象自己不小心觸碰的後果。
他猶豫了瞬間，閃身便進了裂縫裏。
在他的身影消失後，裂縫閉合，恢複如常，紫的發黑的光罩上萬年如一日地閃過青色的雷電……
古玉書本以為從外界看的大小，他必定很快就能夠見到大坤貘，可是他在裂縫內走了很久都看不到盡頭，隻有色澤越來越白的閃電在他身側一閃而過，壓抑的氣息讓他不覺間屏住了呼吸，走得小心翼翼。
直到雷電變成了純粹的白色，裂縫的盡頭終於出現了星點的光亮。古玉書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
可是，下一秒，出口倏地消失，古玉書差點迎麵撞上結界，險險停下。他回過神來，一臉怒容：“前輩？”
“兩件事。”大坤貘的聲音再次響起。
古玉書深呼吸一口氣，隱忍道：“請講。”
“元素純靈先給我。”
“好。”
“你身上有掌控時間和空間的物品，進了結界，就絕不能使用。”
古玉書臉上的表情鬆緩了下來，他並沒有想那麽多，不過細細想來也是合該如此，否則一百八十年的時間他再加上十倍，一千八百年了，這麽可怕的時間扭曲，想必對時間照成的傷害是極大的，顯然和大坤貘的時間法則產生衝突。
“那空間呢……”古玉書有些不死心，洞天內種植大片草藥，還有那麽多的生命存在。而這一百八十年閉關的日子裏他總有瓶頸期，能進洞天對他的修行肯定有些助力。
“不行。”大坤貘幹脆拒絕。
古玉書按捺下失望，點頭：“明白了。”
待他話音一落，出口再次出現，古玉書這一次平靜的踏前一步，終於來到了獸域最核心處。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並不算大的空間，隻有三座山峰，比起古玉書擁有的掌上洞天差的遠了。這三座山峰也沒有什麽驚奇之處，山石、泥沙、樹木、溪水，甚至連靈氣都稀薄的似有若無，不過是一處最普通的山脈罷了。
但是，古玉書也發現了兩點奇特之處。
第一，這裏沒有生物，除了樹木蔥翠外，他感應不到活物的氣息，沒有蟲鳴，沒有鳥叫。
第二，這裏的樹木大多是竹子，一片片的，蒼翠欲滴，節節升高。
感覺上……感覺上就像是一個盆景，看似樹木繁茂，實際上卻缺少了生氣。
古玉書正疑惑間，前方竹林搖晃，然後一個黑白相間的大熊慢悠悠地爬了出來，與他對視兩眼，就那麽大咧咧地靠著一叢竹子坐下，隨手抓過一根竹枝，慢條斯理地咬下竹枝的外皮，香噴噴地吃起了中間脆嫩的竹心。
古玉書看著眼前像熊又像貓的生物，遲疑地喊道：“大坤貘前輩。”
“嗯。”黑白大熊斜了他一眼，嘴裏還在吃著竹子，但是聲音已經在古玉書耳畔響起。
古玉書看著眼前憨態可掬，眼睛周圍還有一圈黑毛的生物，揚了下眉梢，然後恭敬地收回目光，將六個元素純靈拿了出來。
這一次，大坤貘停止了進食，定定地看著漂浮在古玉書身前的六個光團，眨巴著小眼睛，緩緩地靠了過來，那種渴望又可憐的模樣讓古玉書的表情也鬆緩了不少。
“前輩……”古玉書回過神來，主動將元素純靈遞到麵前。
大坤貘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將元素純靈摟在懷裏，像是在祈禱一般原地坐下縮成了一個球，久久沒動。
古玉書也不敢打擾他，便那麽定定地站著，等待。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大坤貘像是回過了神，扭頭看向古玉書，那眼神看起來很滿意，古玉書甚至從那張毛茸茸的臉上看到了笑容：“要現在開始嗎？”
“可以。”古玉書點頭。
“那就開始了。”大坤貘正對著他，嘴裏一開一合也不知道念著什麽，但是這些古怪的聲音像是被拉長了一樣鑽進了古玉書的耳朵裏，呃咕嗡嗯地響著，直到最後一個音消失，他聽見了大坤貘的聲音，“好了。”
“？”古玉書環目四周，揚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
眼前的黑白大熊此刻已經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著元素純靈往竹林裏走，走到半路又回頭說道：“關在這裏萬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隻能靠養著一群人玩玩混時間，你若是能來找我，我會很開心，對了，我就住在最高的那座山上，你可以直接來。”
古玉書雖然對自己身邊的時間是否扭曲有著很大的疑惑，但還是點了一下頭。其實就算大坤貘不開口，他知道自己也會找過去的，畢竟這個位麵隻有三個超越化神的存在，而眼前這個是他唯一能夠接觸的大能者，以對方的修為和見識，隻要稍微點撥，他就受用無窮了。
大坤貘的身影消失，古玉書並沒有急著修煉，他在山下用竹子給自己建了個房子，然後沐浴更衣，待得心氣平和之後，這才盤膝坐在蒲團上，閉上了雙目。
修仙無歲月。
這一眼閉。
再一眼睜。
已是滄海桑田。
若說獸域，自然以獸為主。[]
獸域地形多變，有山川，有河流，有平地，也有沼澤。上有高達百丈的達摩象，也有不過手般大小的齧齒鼠，自然更是不缺鐵爪銀喙的飛禽了。
所以，古玉書在獸域見到什麽珍稀的獸類都不奇怪的。
可是當他和古寰宇飛抵獸域核心，遠遠看到一個龐大紫色罩子時，在那罩子外麵看見一座巨大的人類城池和普通人類百姓的時候，他當真驚訝的無法言語。
那些人類可不是妖修化形而成啊，而是真的人類，普通的，沒有半點法術的人類。
他們居住在守衛嚴密的城池裏，城內一副安泰平和之相，婦孺老幼和樂融融，年輕人大多身著皮毛衣衫，手持弓箭，進出城門，前往大山深處狩獵食物。
他們身著棉布麻衣，說明他們會織布。他們吃著熟食，甚至不乏精致小炒，顯然深擅廚藝之道。他們會買賣，用的都是俗世流通的金銀之物。他們會武，不過都是些拳腳功夫。甚至還有青樓賣笑的女子站在紅樓窗台處露出羊脂白玉般的手臂，盈盈笑著。
這樣的一幕並不少見，外界的人類城市大多如此，可是換成這獸域的核心內，可就處處透出一股古怪了。
兩人在天空站了很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無論怎麽看，前方巨大的籠罩天地的紫色罩子都應該是關押大坤貘的地方，可是那罩子上偶爾閃過的青色雷電顯然說明它並非無害，決不能硬闖。可若是落到城池內，卻更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走了。
兩人對視，古寰宇眼底難得露出一絲茫然。
許是習慣了照顧元嬰時候的小寰宇，對方一旦沒了主意的時候，古玉書總會做出最後的決定，於是開口道：“不如先去城池吧，咱們手上有元素純靈，大坤貘需要他，自然會安排人來找我們。”
古寰宇點頭：“也好。”
兩人本欲飛入城內，臨得近了才知道這裏竟然設有禁空禁製，隻能在十裏外落下，步行前進。
沿路遇見一個年紀不過三十來歲的白臉獵戶，古玉書理了理衣袖上前，可還沒靠近，獵戶就激動的瞪圓了眼迎了上來，眯著眼笑開一口大牙：“你們是新來的？從外麵來的？什麽城市來的？我祖上來自龍夏王國劍泰城。你們呢？是怎麽來的？哪位大王的人手接的你們啊？”
對方的熱情讓古玉書愣了愣才笑道：“我們來自聖晉國隱龍城，請問這裏是……”
“聖晉國！？哎呦，這可夠遠的了。聽說聖晉國可在玄土大陸極西呢，我還第一次親眼見到聖晉國的人。”說著，獵戶已經欣喜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古玉書的手，卻被古玉書輕輕避開，獵戶抓了個空，也不介意，繼續說道，“我叫阿玖，住在城東，家裏有個老母親，還有個妹妹，你們進了城可以住在我家隔壁，還有好幾間空屋呢。”說話間，他的視線移到了古寰宇的臉上晃了晃，笑容更加的燦爛了。
雖然說盛情難卻，可惜古玉書生性謹慎，阿玖的熱情過了，雖然不過是個凡人，可他也沒有讀心術，自然看不透這個凡人，於是讓他更加小心翼翼，畢竟……這裏可是獸域核心。
古玉書本來要拒絕，古寰宇卻突然開口：“也好，帶我們進城吧。”
“好好好……”阿玖熱情過望，忙不迭的往回領路，隻是臨轉頭前又看了眼古寰宇，像是得到什麽確認了一般，態度更加恭敬了。
阿玖走在前麵，古玉書在後方和古寰宇並排前行，蹙眉說道：“我怎麽想都不妥。”
古寰宇卻胸有成竹地笑道：“無妨，去了就知道了。”
他們走的不快不慢，不過沒走出多久，又遇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獵戶。可對方先是眯著眼睛看了古寰宇和古玉書好一會兒，突然眼睛一睜，張口欲說些什麽，卻被阿玖遞眼色製止了。於是老獵戶吭哧了半天，抖著音的問二人從哪裏來的。
阿玖也不等兩人開口，急忙答到：“他們是從聖晉國來的，就是玄土大陸極西，今兒才來，已經說好住我家隔壁了。”
老獵戶眼睛一瞪，卻對著古寰宇笑開一口黃牙：“阿玖那裏荒涼著緊呢，不如住我家那裏吧，離集市近，熱鬧著呢。”
阿玖不樂意了：“孫頭，你那裏從早吵到晚，哪兒有我那兒好啊，再加上都說好了，你這什麽意思。”
老獵戶被哽住了，漲的滿臉通紅卻不再開口，隻是也不走了，默默地站在阿玖身邊，看那樣子是要一起回去。
阿玖晦氣地吐了口口水，頂不高興的繼續領路。
沒走出多遠，又來一個身強體壯的壯漢。古玉書本來以為這位也會熱情邀請，不想對方看到他們先是一愣，接著眼睛倏地瞪圓，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走的更快了。
這樣無端的被人嫌棄，也是極不舒服的，古玉書看向古寰宇，兩人皆是眼含疑惑，不明白這些人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了。
就這樣，他們一路走，一路遇見人。迎麵來的人要不就熱情非常，要不就凶神惡煞，態度兩級分化，倒真是勾起了古玉書的好奇心。
等到了城下，他們的隊伍已經有近十人，雖然麵上看似交好，可實際上暗地裏卻眼刀直飛、暗鬥不斷，不過他們雖然私下爭鬥，卻偏偏離著古玉書他們遠遠的，有心親近，卻又一臉不敢的模樣。
古玉書自然將這一切收入眼底，想了許多原因，卻都被自己否了，直到他們進了城門，更多的人駐足觀望後，古玉書順著他們的視線落在古寰宇的臉上後，突然就恍然大悟了。
對這一答案，古玉書當真哭笑不得，對古寰宇傳音道：“你猜出原因了嗎？”
“應該猜出來了。”古寰宇笑得有些無奈。
“那還需要等到答案出來嗎？”
“不需要了。”
“還等什麽？”
“走吧。”
話音一落，兩人身影突然在人群中消失，沒了蹤跡。
率先發現二人不見的正是最初見到他們的阿玖，他撥開人群，慌亂的尋找了一圈，確定真的沒有了人之後，突然大吼一句：“你們這些王八蛋，還我妹夫！”
“嗤！”立馬有人笑了起來，“妹夫？八字都沒一撇的，你想得倒美！就你妹子那副尊榮，咱們都看不上，何況是妖王大人，你當妖王大人眼睛瞎了！”
“趙誌強！！我和你拚了！！”阿玖嗚嗷一聲，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對方的脖子，三兩下就滾在了一起，胖揍了起來。
此時，古玉書和古寰宇正默默地隱在人群外，他們看著眼前鬧劇，聽著圍觀群眾的嬉笑聲，前因後果瞬間浮現。
古玉書笑道：“你猜對了嗎？”
“猜對了。”古寰宇側著頭笑，“你呢？”
“自然。”
想來是妖修們一時無聊，又或者養個儲備糧什麽的，總之抓了上萬的普通人類養在了獸域核心。
這些人類祖祖輩輩住下來，對回到外界的渴望已經不那麽強烈了，反而對妖修有了崇拜情節。而妖王可能時不時會幻化成人形來這城裏遊玩一番，順便再臨幸些凡間女子，甚至因此給了那些女子、或者那些女子的家庭不小的好處。於是導致家裏有單身姑娘的百姓都恨不得妖修能到他們家裏來一發。
正是這個原因，古寰宇那張出塵的容貌成了他們眼中最大的破綻，就這樣被熱情地迎進了城。
至於那些瞪他們的百姓，可能是家裏沒有適齡女子，又怕妖王心血來潮禍害了家裏的妻子，所以才會這麽排斥。
得知真相，兩人自然是哭笑不得，對這獸域核心也少了一絲敬畏。
隻是兩人對視，古寰宇的視線落在古玉書發梢，他眉梢一揚，然後肯定地說道：“你已經吃了駐顏丹的解藥？”
古玉書點頭：“吃了。”自從吃過解藥，他能夠感覺到身體在緩慢變化，雖然不過幾日這些變化看似幾乎沒有，可在修仙者觀察入微的目光中，發絲那毫厘的增長都無法瞞過。
古寰宇表情有一瞬間的複雜，然後笑道：“這樣也好，你畢竟主修古魔功法，一旦近身與人爭鬥，這樣總是要吃些虧的。”
古玉書察覺到古寰宇的變化，心中了然，他保持這個容貌足有二十五年，一旦發生變化，就像是他一時無法接受那個小豆芽變成這副成熟俊美的容貌一樣，心裏總是有些不舍失落的。
接下來，兩人沒再說話，隻是並肩而立，靜靜看著城門口的鬧劇從高?潮回落到平靜，待得人群散去，阿玖鼻青臉腫恨恨的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離開為止。
城門口很快再次回複了平靜，剛剛的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人來人往，各自活著。
古玉書和小寰宇就像兩座雕像，默默站立，既不開口，也不現身。
他們在等。
大坤貘既然要元素純靈，早晚會來找他們。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一道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神念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一個雌雄莫辨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們，想換什麽？”
古寰宇神情一凜，肅容說道：“時間，我要和你換時間。”
大坤貘沉默了很久很久，顯然是在思考：“你……你把元素純靈拿出來，讓我看看。”
“可以。”古寰宇翻手，一團綻放著五彩霞光的光團呈現在他手中。
“木元素嘛……”大坤貘喃喃，“也不是很稀少嘛，一個元素純靈換十年。”
“不行。”古寰宇拒絕，“一個三十年。”
“區區木元素而已，你要是有金元素，我換你五十年！”大坤貘的聲音提高，隱約透出怒氣，顯然沒想過對方會和他討價還價。
“三十年。”古寰宇頓了頓，“我有六個。”
這個數量一出來，古玉書都側目地睜大了眼。
六個！？
隻要一個就會讓修仙界天翻地覆的元素純靈，小寰宇竟然有六個！？
大坤貘顯然也被這個數量震住了，他數萬年來一直在尋找元素純靈，很清楚元素純靈有多麽稀缺，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人會一口氣拿出六個元素純靈。
“真的？”大坤貘的聲音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激動，似興奮，也似在努力壓製。
“自然。”古寰宇翻手，六個光團浮在他的身前，忽上忽下的飄忽。
這一瞬間，最靠近的古玉書身體的每個穴位都忍不住張開了，幾乎是本能的戰栗著，想要據為己有。
“好！”大坤貘像是怕古寰宇反悔了一般，當機立斷地說，“我換你三十年！”
古寰宇鬆了一口氣，屏住的呼吸也順暢了。
其實他也很緊張，畢竟這是小寰宇凝聚出的身體，不過元嬰大圓滿，若是大坤貘想要強搶，他也沒有自信能保住這些元素純靈。
不過好在大坤貘的能力就是時間，他求的也不過是時間，對於大坤貘而言不過是消耗一些心神和修為，不值一提。
“不過……”大坤貘頓了頓，卻來了個但書。
古寰宇和古玉書的眉心瞬間蹙緊。
大坤貘說：“三十年，我隻能給你們其中一個，我看你神魂散亂，最多能耗上一年，怕是也不能擁有那麽多時間吧？所以……是那個小子？”
古寰宇點頭：“正是。”
古玉書聽大坤貘所言，忍不住開口說道：“前輩可有法子？我同伴……”
“神魂消散乃順天道而行，不可逆，不可逆。”大坤貘顯然心情不錯，難得解釋了一番。
古玉書臉色黯然，不再說話，直到古寰宇輕輕拍他，才抬頭淺淺一笑。
古寰宇說道：“你和大坤貘前輩走吧，我在城裏等你，你此去共計一百八十年，我不過在外麵一年而已，不要心急。”
古玉書不能想象這一百八十年是多長，但是他兩輩子加一起都達不到這個數，想著必然是很長很長的，於是一時間不舍在心中泛濫，忍不住深深看著古寰宇，希望記下每一個細節。
古寰宇知他心中想法，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心中焦慮，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離別的惆悵。
古玉書一咬牙，衝上前摟住了古寰宇，抬頭就準確地吻上了那個嘴唇，柔軟灼熱的唇瓣貼合在一起，瞬間感染了彼此的溫度。
古寰宇身體一僵，還沒等反應過來，下一秒意識就是一陣天翻地轉，回過神來時，身體已經被小寰宇接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忘情擁吻。
古寰宇的臉瞬間黑了。
“玉書……”小寰宇摟著人，喃喃地叫著，在他耳畔說，“別怕，我會等著你，一直等著你。”
古玉書微喘著，分開貼合的嘴唇，親密地頂著對方的腦門，笑道：“你來了？”
“嗯，我來了，是我，玉書，是我。”小寰宇喃喃，不知從何解釋，但是他知道古玉書已經猜到了一切。
古玉書輕輕啄著小寰宇的嘴唇，笑的甜蜜：“分開前能見你一麵，我很開心。”
“我也是。”
“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很想，愛你，很愛很愛。”
得到承諾，古玉書臉色突然神色一整，對著小寰宇正經說道：“謝謝老祖宗這一路上的照顧，玉書這就去了。”
古寰宇的神識在角落裏歎了一口氣，回憶這一路上古玉書的隱忍克製，笑了。原來如此，他早就知道了。城府這般深，也隻能是古玉書了。
古玉書也不等古寰宇回答，隻是深深看了小寰宇一眼，轉身走了。
小寰宇臉色一片淒然，他知道自己在外麵不過一年，古玉書在那時間的亂流裏卻要過上百年，滄海桑田，那份孤寂，即便是想著，他都無法忍受。
古寰宇與他意識想通，最終還是忍不住勸道：“既然決定，便要做到，如此猶豫不決，豈是大丈夫所為？”
小寰宇在意識裏譏諷道：“針紮不到肉上不知道疼，於你而言玉書不過是個容器，是那個人的轉世，可是對我而言，他就是古玉書。”
“……”古寰宇沉默了。
古玉書沒再回頭，腳步堅定地沿著大坤貘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出了城，飛向不遠處龐大的紫色光罩，直到到了光罩附近，才緩緩停下。
在他身前，光罩裂開了一口子，裏麵黑洞洞的，裂開的兩側紫光上偶有青色雷電閃過，光是這麽看著就知道威能強大無比。古玉書簡直不敢想象自己不小心觸碰的後果。
他猶豫了瞬間，閃身便進了裂縫裏。
在他的身影消失後，裂縫閉合，恢複如常，紫的發黑的光罩上萬年如一日地閃過青色的雷電……
古玉書本以為從外界看的大小，他必定很快就能夠見到大坤貘，可是他在裂縫內走了很久都看不到盡頭，隻有色澤越來越白的閃電在他身側一閃而過，壓抑的氣息讓他不覺間屏住了呼吸，走得小心翼翼。
直到雷電變成了純粹的白色，裂縫的盡頭終於出現了星點的光亮。古玉書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
可是，下一秒，出口倏地消失，古玉書差點迎麵撞上結界，險險停下。他回過神來，一臉怒容：“前輩？”
“兩件事。”大坤貘的聲音再次響起。
古玉書深呼吸一口氣，隱忍道：“請講。”
“元素純靈先給我。”
“好。”
“你身上有掌控時間和空間的物品，進了結界，就絕不能使用。”
古玉書臉上的表情鬆緩了下來，他並沒有想那麽多，不過細細想來也是合該如此，否則一百八十年的時間他再加上十倍，一千八百年了，這麽可怕的時間扭曲，想必對時間照成的傷害是極大的，顯然和大坤貘的時間法則產生衝突。
“那空間呢……”古玉書有些不死心，洞天內種植大片草藥，還有那麽多的生命存在。而這一百八十年閉關的日子裏他總有瓶頸期，能進洞天對他的修行肯定有些助力。
“不行。”大坤貘幹脆拒絕。
古玉書按捺下失望，點頭：“明白了。”
待他話音一落，出口再次出現，古玉書這一次平靜的踏前一步，終於來到了獸域最核心處。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並不算大的空間，隻有三座山峰，比起古玉書擁有的掌上洞天差的遠了。這三座山峰也沒有什麽驚奇之處，山石、泥沙、樹木、溪水，甚至連靈氣都稀薄的似有若無，不過是一處最普通的山脈罷了。
但是，古玉書也發現了兩點奇特之處。
第一，這裏沒有生物，除了樹木蔥翠外，他感應不到活物的氣息，沒有蟲鳴，沒有鳥叫。
第二，這裏的樹木大多是竹子，一片片的，蒼翠欲滴，節節升高。
感覺上……感覺上就像是一個盆景，看似樹木繁茂，實際上卻缺少了生氣。
古玉書正疑惑間，前方竹林搖晃，然後一個黑白相間的大熊慢悠悠地爬了出來，與他對視兩眼，就那麽大咧咧地靠著一叢竹子坐下，隨手抓過一根竹枝，慢條斯理地咬下竹枝的外皮，香噴噴地吃起了中間脆嫩的竹心。
古玉書看著眼前像熊又像貓的生物，遲疑地喊道：“大坤貘前輩。”
“嗯。”黑白大熊斜了他一眼，嘴裏還在吃著竹子，但是聲音已經在古玉書耳畔響起。
古玉書看著眼前憨態可掬，眼睛周圍還有一圈黑毛的生物，揚了下眉梢，然後恭敬地收回目光，將六個元素純靈拿了出來。
這一次，大坤貘停止了進食，定定地看著漂浮在古玉書身前的六個光團，眨巴著小眼睛，緩緩地靠了過來，那種渴望又可憐的模樣讓古玉書的表情也鬆緩了不少。
“前輩……”古玉書回過神來，主動將元素純靈遞到麵前。
大坤貘伸出胖乎乎的爪子將元素純靈摟在懷裏，像是在祈禱一般原地坐下縮成了一個球，久久沒動。
古玉書也不敢打擾他，便那麽定定地站著，等待。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大坤貘像是回過了神，扭頭看向古玉書，那眼神看起來很滿意，古玉書甚至從那張毛茸茸的臉上看到了笑容：“要現在開始嗎？”
“可以。”古玉書點頭。
“那就開始了。”大坤貘正對著他，嘴裏一開一合也不知道念著什麽，但是這些古怪的聲音像是被拉長了一樣鑽進了古玉書的耳朵裏，呃咕嗡嗯地響著，直到最後一個音消失，他聽見了大坤貘的聲音，“好了。”
“？”古玉書環目四周，揚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
眼前的黑白大熊此刻已經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著元素純靈往竹林裏走，走到半路又回頭說道：“關在這裏萬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隻能靠養著一群人玩玩混時間，你若是能來找我，我會很開心，對了，我就住在最高的那座山上，你可以直接來。”
古玉書雖然對自己身邊的時間是否扭曲有著很大的疑惑，但還是點了一下頭。其實就算大坤貘不開口，他知道自己也會找過去的，畢竟這個位麵隻有三個超越化神的存在，而眼前這個是他唯一能夠接觸的大能者，以對方的修為和見識，隻要稍微點撥，他就受用無窮了。
大坤貘的身影消失，古玉書並沒有急著修煉，他在山下用竹子給自己建了個房子，然後沐浴更衣，待得心氣平和之後，這才盤膝坐在蒲團上，閉上了雙目。
修仙無歲月。
這一眼閉。
再一眼睜。
已是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