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笑嗬嗬地擺擺手道:“無妨無妨。”


    劉澤將禮品奉上,道:“學生恭祝老師新年吉祥,步步高升。”


    盧植倒是有些不悅,道:“潤德你來便好,還帶什麽禮品,你知道為師最不喜這個的。”


    劉澤忙道:“隻是些尋常禮物,並沒什麽貴重東西,新春佳節,學生給老師拜年豈可空手而至。”


    盧植這才麵色稍緩,道:“好,難道你一片心意,為師便收下了。來,為師早已燙好了幾壺老酒,今日不醉不歸。”


    劉澤欣然落坐,盧植性格隨和,不喜繁文縟節,劉澤也就無須客套,大吃二喝起來。


    酒過三巡,劉澤便和盧植談起劉虞劉焉拜訪之事,盧植雖然算不得上是朝中重臣,但廢刺置牧之議也略有耳聞,他沉默片刻,緩緩地道:“潤德,你如何看待此事?”


    劉澤正色地道:“學生以為,廢刺置牧,乃取亂之道也。”


    盧植噢了一聲,頗有興致地道:“說來聽聽。”


    劉澤道:“廢刺置牧,看似簡單地變更一下官員的名稱,但實則意義非同凡響,將地方政權與兵權整合在州牧手中,雖然有利於平定各地叛亂,但長此以往,各地州牧擁兵自重,必不再服從朝庭號令,割據一方,殆害無窮,從此朝庭勢必喪失對各州的控製權,自秦一統以來的中央集權也將徹底淪喪。各地諸侯風起雲湧,春秋戰國之亂局必將重現。相互攻伐,戰亂不休,萬千黎民必將身陷水深火熱之中。黃巾之亂,不過是癬疥之疾,廢刺置牧,卻是心腹大患。”


    盧植停杯投箸,嗟歎道:“潤德之言,亦我所慮也,漢室之覆亡,恐不久矣。為師已草擬了一份奏章。準備勸諫皇上,廢黜棄刺置牧之議。”


    劉澤搖頭苦笑道:“老師心憂社稷,鞠躬盡瘁,隻是現在不光是聖上支持廢刺置牧之舉。就連諸位大臣也多是讚同此議。廢刺置牧勢在必行。隻怕老師一片苦心要付之東流了,忠言逆耳,難免會招致聖上對老師有成見。”


    盧植歎道:“我亦明知其不可為。但為人臣子,當盡忠盡力,就算事不能成,我亦無悔。”


    劉澤知道盧植的性子,也就不好再勸說了。


    盧植道:“潤德此番平定黃巾立下奇功,得封兗州牧涿鹿亭侯,深得皇上器重,為師這杯酒算是道賀了。”


    “學生不敢。今日學生前來,便是有一事未明,特來向老師請教?”


    “請講。”


    “學生雖平定黃巾立有微功,但在這朝堂之上,卻與中常侍張讓等人結怨已久,學生斷定就算是籍著戰功加官晉爵,張讓等人也絕不肯善罷甘休,必然會從中作梗。此番宮中傳出消息加封學生為列侯州牧,委實讓人詫異,學生認為這其中定有蹊蹺之處?”


    盧植沉默片刻道:“此番封賞皆出自聖意,張讓等中涓這算是有心作梗,也必不敢拂了皇上的意思,何況潤德你本身就是宗室出身,而近來皇上多有重用宗室之意,籍著戰功得此厚賞也在情理之中,潤德似乎多慮了。”


    劉澤心下雖不以為然,但口中隻能道:“但願如老師之言吧。”


    劉澤晉封兗州牧涿鹿亭侯的消息不脛而走,劉澤寓所外每日車水馬龍,前來拜會的官員絡驛不絕,一整個正月就沒斷過。來者即是客,不招待還真不行,搞得劉澤頭都大了,每日虛以委蛇地應酬,打著官腔重複地說著一樣的話,臉上的那幾塊肌肉都僵硬起來了,讓劉澤感到身心俱疲,這個春節過得可真累!


    上元節剛過,劉府又迎了一群不速之客,為首的赫然竟是小黃門太監左豐。這一個月來,登門拜訪的可全是文官武將、清流仕紳,再怎麽也犯不著和太監閹宦們有什麽交集呀?何況這個左豐可是曾經陷害盧植的罪魁禍首,與劉澤因為陽泉煤礦之事也是結怨已久,劉澤無論如何想不通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但想不通歸想不通,禮數上劉澤也未怠慢,將左豐等人迎入了中堂。茶過三巡,劉澤道:“不知左公公光臨寒舍,有何見教?”


    左豐滿臉堆著笑道:“幾年前承蒙劉都尉讓出陽泉山,張中常才得以將先人妥為安置,得享安寧,張中常由是感激,早就命咱家登門致謝,隻因公務繁忙,一直未能成行,慚愧慚愧呐。”


    劉澤微微一笑,若評這曆史上誰的臉皮厚,這東漢末年左豐的臉皮可是數一數二的。他淡淡地道:“左公公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今日左公公荏臨舍下,不光是為這件事而來吧?”


    左豐輕咳一聲,麵上有稍許的不自在,道:“當然當然,替張中常登門致謝,隻是其一。這其二嘛,咱家便是前來恭賀劉都尉高升的。”


    “在下一介草民,苟全性命於亂世,蒙皇恩浩大,已官居騎都尉之職,已是感恩至極,何奢高升之意?”


    “劉都尉自謙了,如今這朝野上下,誰人不聞劉都尉之名,擒獲賊首張角,立下赫赫戰功,這封侯晉爵,那是指日可待。此番咱家前來,便是奉了聖意,特來谘詢一下劉都尉的意見,不知劉都尉願意在朝為官還是放任地方?”


    劉澤恍然明白,敢情左豐今日登門,是奉了靈帝的命令前來的,怪不得呢,若不然以自己和這些宦官的交集,這些太監上門真是見鬼了。不過皇上封賞便封賞了,按理根本就無須和下屬商議,這左豐一來,開口便是詢問劉澤想留在京城還是謀求外放,就算劉澤立有戰功,以皇帝的九五之尊,犯不著如此低眉順顏,看來還真是有蹊蹺之處。


    雖然劉澤還摸不透左豐的真實意圖,但麵上卻是漠然如常,淡淡地道:“在下身為臣子,當恪守臣子的本分,豈可居功自傲挾功請賞,至於如何封賞,全憑聖意裁定,在下絕無半異議。”


    “劉都尉別誤會,此番皇上派咱家過來,正是看中劉都尉的不世之功,想聽聽劉都尉的看法,別無他意,別無他意。”


    “蒙皇上厚愛,在下惶恐不勝,請左公公轉告皇上,澤身為臣子,理當為朝庭為聖上排憂解難,至於封賞之事,請皇上自行斟酌,微臣不敢有絲毫意見。”


    “世人常謂劉都尉謙和篤誠,虛懷若穀,今日相見,果然所言不差。此番聖上論功行賞,自然不會埋沒有功之臣,聖上已經表示,但凡在這次平定黃巾立過功的出過力的都要一一封賞,絕無遺漏,劉都尉就放心吧,此次平叛,劉都尉是首功一件,封侯晉爵,那是跑不了的。”


    劉澤抱拳道:“陛下聖明。”


    左豐那白白嫩嫩鬆鬆垮垮的臉皮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輕咳一聲,道:“此次平定黃巾叛亂,國庫也是耗費了無數的錢糧,就連聖上也從西園私庫之中拿出了不少的金銀財物以充軍資,現在天下初平,百廢待興,但朝庭也確實很困難,處處都需要錢,聖上也為此頭疼不已,希望此番晉爵的諸位臣工都可以替聖上分憂,解囊資助一二。”


    劉澤這才豁然明白,暗罵自己真是個大笨蛋,貪婪成性嗜財如命的漢靈帝當時迫於形勢,被逼拿出西園個人金庫裏的金銀財寶及良馬充當軍資,恐怕早已是後悔不迭了,此番叛亂平息,大封群臣,漢靈帝又豈可坐失大發橫財的機會,自己先前還覺得這次封賞多有蹊蹺,豈知自己早已成了漢靈帝張讓眼中的冤大頭,正磨刀霍霍地準備開宰。


    劉澤多少有些寒心,倒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千千萬萬在前線破賊殺敵浴血奮戰的將士,為了這漢室江山拋頭顱灑熱血,而處在廟堂之高的孝靈皇帝卻無時不刻地惦記著他們的荷包,真是天大絕妙的諷刺呀!而且還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把無恥進行到底。劉澤心中雖然大為忿恨,但麵上如常,平靜地道:“為聖上分憂,為朝庭解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是義不容辭,隻是不知所需數目幾何?”


    左豐臉皮再厚此時有些掛不住了,略微尷尬地一笑道:“這個……具體到數目嘛,按爵位等級不同,數目自然也是不盡相同。聖上已做表示,雖然朝庭暫時財政困難,但考慮到各位臣工的難處,減半征收,將數目控製在眾臣可以接受的範圍,絕不讓大家為難。”


    賣官鬻爵都勒索到了這種程度,劉澤也真是很無語。“卻不知在下晉爵所需幾何?請左公公明示,在下也好準備一二。”


    左豐麵露喜色,道:“對於別人而言,恐怕拿不出來,但對於劉都尉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想當年劉都尉在轘轅關救濟那些賤民之時,日耗萬貫,如此的豪爽大氣天下誰人可比。”


    劉澤淡然地道:“往事如雲煙,提它做甚,左公公還是直說所需數目多少吧,也讓在下有時間去籌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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