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視之,乃是中郎將文聘。文聘先前一直就是鎮守荊北,扼製曹操的南下,荊州能有現在這般長治久安的局麵文聘也算得上是功不可沒,聽蔡瑁要放棄漢水以北,立即挺身而起慷然反對。


    蔡瑁頗為不悅,文聘當看眾人的麵反駁他的意見,分明就是不把他蔡瑁放在眼裏。蔡瑁何許人也,他可是荊州牧劉表的小舅子,荊州兵馬都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荊州七大望族龐、黃、蔡、蒯、馬、習、楊中蔡家原本就是排名第三的豪族,自從蔡瑁之姊嫁給劉表之後,蔡家在荊州的地位是直線上升,甚至隱然有超越龐黃兩家成為荊州第一豪門的趨勢。這幾年劉表潛心向學坐而論道,不大理會州政俗務,蔡瑁大權獨攬,在荊州政壇上幾乎是說一不二,頤氣指使,文聘當眾駁斥於他,讓蔡瑁很是難堪。


    文聘是南陽人,出身寒微,倚仗著軍功才升到了中郎將的位置上,不過也正是文聘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地升上來,所以才造就了他耿直率真不阿權貴的性格,所以在場人雖然多,卻懼於蔡瑁的權勢唯唯諾諾,隻有文聘才敢如此大膽直言。


    劉表似乎對文聘的話很感興趣,道:“仲業,你有何高見?”


    文聘道:“回主公,末將認為新野乃是荊北之門戶,不可輕棄,新野沃野百裏,自古有南北孔道,中州屏障之稱,荊州若失新野。則襄陽再無險可禦,漢水不是長江,若想僅憑漢水就可以阻擋徐州軍的前進之勢,恐怕難矣。末將以為,我軍當固守新野,與襄陽互為倚角,方為上策。”


    荊州軍副都督張允冷嘲道:“安陸一戰,我軍騎兵盡喪,文將軍也清楚新野沃野百裏,一馬平川。劉澤的弓騎就已經是天下無敵了。現在又冒出一支雷騎來,盡得騎兵之利,卻不知文將軍以何為憑能敵得過徐州騎兵,守得住新野?”


    文聘沒有理會張允嘲笑似地口吻。坦然地道:“前者劉磐敗於安陸。不過是中了劉澤圍點打援之計。冒險輕進,置兵於險地,如何不敗?在下鎮守新野多年。新野城垣堅固,足以擋十萬雄兵,劉澤勞師遠來,我軍以逸待勞,隻要上下其心,何愁強敵不破?”


    劉表道:“仲業之言,甚合我心,卻不知仲業需要多少兵馬方能守得住新野?”


    文聘慷然道:“末將麾下三萬人馬足矣,主公隻需另派一支人馬駐守鄧縣,以為接應就行,劉澤若不來新野便罷,但來新野,末將誓必擒之!”


    劉表撫髯而笑道:“我有文仲業,襄陽必無憂矣。”


    文聘道:“末將倒是還有一事求於主公。”


    “仲業直管講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新野駐軍糧草軍械匱乏,將士糧餉多有拖欠,大戰在即,勢必會影響士氣,還請主公撥付些糧草,以應新野之需。”


    劉表轉頭向蔡瑁看去,把臉一沉,道:“德珪,這是怎麽回事?新野的糧餉不是按月發放的嗎,為何會拖欠許久?”


    蔡瑁總攬荊州的軍政大權,所有的兵馬都歸他管轄,蔡瑁生性貪婪,奢侈無度,為了彌補虧空,自然把手伸向了軍中糧餉這一塊,不光是新野駐軍的糧餉多有拖欠,其他各地駐軍和水軍的糧餉也根本就沒有足額定時發放過。不過其他領軍的將領都是蔡瑁的親信,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瞞得劉表一人而己。可文聘不管那一套,軍無糧自亂,沒糧沒餉任你本事通天也沒法打仗,所以文聘明知蔡瑁在糧餉上麵弄了手腳,依然直言不諱地向劉表討要糧餉。


    蔡瑁聽得劉表責問,不禁冷汗涔涔,恭身道:“主公,前者劉磐的五萬騎軍盡喪於安陸,軍中所需憮恤款項數額極大,不得以才挪用了各處的軍餉來應急,屬下已在竭力籌措糧餉,務必於年內將各軍糧餉補齊下發。”


    提起劉磐,劉表的心中便是一陣悸痛,這個侄兒一直是劉表最看重的虎將,還有那五萬騎兵,更是劉表的心頭之肉,但安陸一戰,全軍盡墨,損失如此慘重,如何不令劉表疾首痛心。劉表黯然地沉默片刻,也就沒有再糾結於蔡瑁拖欠糧餉的事了,歎息一聲道:“德珪,別處的糧餉可以暫緩一緩,新野大戰在即,糧餉軍械務必不得拖欠,萬不可墮慢軍心。”


    蔡瑁有驚無險地過了這一關,暗籲一口氣,拱手道:“謹遵主公吩咐,屬下定想方設法,也要支應新野所需。”說這話的同時,蔡瑁暗暗地瞥了文聘一眼,滿含怨恨之色。


    文聘看到了他的目光,卻不以為意,豁然地道:“那末將就先告辭了。”


    劉表點頭許之,文聘正欲離去,蔡瑁卻陰陰一笑道:“文將軍且慢!”


    文聘停住腳步,疑惑地道:“蔡都督還有何事?”


    蔡瑁道:“文將軍認為新野乃是首要之重,須得重兵防禦,荊州上下,自當鼎力相助,隻是文將軍有幾分把握能守得住新野?”


    文聘傲然地道:“文某但在一日,新野必一日不失,人在城在,城亡人亡,末將若是失了新野,請主公斬聘之頭便是。”


    “軍無戲言?”蔡瑁的臉上有一抹狡黠的詭色。


    “某願立軍令狀!”文聘一無所懼,慷然地道。


    “好,筆墨伺侯!”蔡瑁吩咐了一句,立即有小吏奉上紙筆,文聘拿起筆來,刷刷刷,一草而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而後擲筆於地,也沒有理會蔡瑁,向著劉表拱手告辭,興步而去。


    蔡瑁手的一班親信對文聘的無禮之狀大為激憤,蔡瑁卻絲毫不以為意,看著手中簽有文聘大名的軍令狀,嘴角浮起了一絲獰笑,慢慢地將軍令狀折了起來,塞到寬大的袖口裏。


    文聘快馬趕回了新野了,剛剛跳下馬,副將霍峻和向朗就迎了上來。


    “前方軍情如何?”文聘截口就問。


    霍峻一臉冷峻地道:“徐州軍前鋒已逼近湖陽,距新野已不足百裏。”


    文聘暗暗地蹙了一下眉頭,徐州軍的來勢好快呀,不過他的眉頭很快就又舒展開了,大戰在即,反而更加激發了文聘的鬥誌和血性,不管敵人有多麽強大,怕這個字文聘還真不知道怎麽寫。


    向朗關切地問道:“襄陽那邊情況如何?末將聽說主公有棄新野保襄陽之議?”


    文聘冷笑一聲道:“此乃蔡瑁的提議,真是迂腐之見,新野不存,襄陽如何能守,僅憑一道漢水如何擋得住徐州十萬雄兵?我據理力爭,主公已同意固守新野,與襄陽互為表裏,以禦劉澤。”


    向朗略有憂色地道:“我軍糧草軍械匱乏,何以為戰?”


    文聘道:“主公已經當場允諾,優先調撥一批糧餉給我們,我已當堂立下軍令狀,誓於新野城共存亡!”


    向朗憂心衝衝地道:“徐州軍來勢凶猛,劉磐的五萬騎兵須臾被滅,黃祖經營江夏多年夏口城旦夕即破。聽說攻破夏口時,徐州軍硬是用飛石機將鬥大的石塊砸向城牆,新野不過是一窮鄙小縣,兵微將少,如何能抵禦徐州軍來襲?將軍千不該萬不該在主公麵前立下軍令狀,倘若新野不保,將軍豈不是自絕退路?”


    文聘傲然地道:“大丈夫馳騁疆場馬革裹屍,又有何懼?何況劉澤的軍隊雖然悍勇,但我文聘也不是軟弱無能之輩,新野雖小,亦是我苦心經營多年,徐州軍就算有投石車,那又當如何,我就不信它能砸得破新野的城牆?”


    那時的城牆多為夯土牆,文聘在新野駐防這幾年,對新野的城牆多次修繕,采西山之石用來築城,改夯土牆為石牆,現在新野城雖然規模不大,但確實可以用固若金湯來形容。新野城堅固的城牆正是文聘最大的倚仗,如果換成了被投石車一轟即塌的夯土牆,文聘如何有膽量敢在州牧府誇下海口。


    霍峻亦拱手道:“我等誓與將軍共進退共患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文聘點點頭,道:“好,眾將士齊心合力,眾誌成城,定保新野不失!霍副將,向副將,立即傳我軍令,全軍即刻進入戰鬥狀態,各司其位,不得有半分懈怠,違令者斬!”


    霍峻向朗立刻接令,下去布置新野全城的防務。文聘在新野駐防多年,新野與南陽接壤,張濟張繡初至宛城,幾次進犯荊州,都被文聘擊敗,張濟還在攻打穰城的戰鬥中矢身亡。後來張繡主動與劉表議和,文聘還奉劉表之命,數度北上救援張繡,與曹操交戰。多年的戎馬倥傯,造就了文聘手中的這支軍隊能征慣戰,在荊州諸路軍中,文聘的這支軍隊也是最善戰的一支。接到文聘的軍令之後,軍隊立刻行動起來,嚴陣以待。


    就在文聘整頓新野防務之時,接到底下軍士稟報,蔡和在城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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