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涼意蔓延的指尖,緩拂右腕間血玉龍鐲,鳳離歡羞花閉月的麗顏,此刻盡顯茫然若失。


    風吹如綢墨發,雖舞起優美弧姿,卻淺飄淡淡哀愁,鳳離歡似低喃,更似幽問:“為什麽?”


    --腕間血玉龍鐲,瑤兒親手套上的。這,足以證明,對於他,瑤兒已動了情、傾了心啊?


    既然如此,帶他一起回府,弄飯給他吃,瑤兒為何拒絕的斬釘截鐵?難道,瑤兒的動情傾心,短暫如曇花一現?


    玉眸連眨幾下,將鳳離歡哀姿納入眼簾,雲思瑤知道,他誤會了。


    右臂一抬,雲思瑤食指,戳向鳳離歡臉頰。鳳離歡頭一抬,迎接的是雲思瑤含笑玉眸,以及似水柔語。


    “別亂想,拒絕帶你回府,不讓你品嚐我的廚藝,並非心扉對你重新封閉,而是因為爹。”


    一張麗顏,茫然瞬消。取而代之的,是極度驚訝,鳳離歡迷霧罩眸:“因為雲伯父?”


    點了一點頭,雲思瑤解釋:“成為焰後一事,爹的一顆心,一直不願接納。或者,更準確來說,爹似乎很恐懼,你我之間產生愛。”


    原本罩眸的迷霧,擴散成籠身,雙眉擰皺的鳳離歡,舌頭打結的問道:“這是為何?”


    “帝王博愛,後宮佳麗三千。爹怕有朝一日,成為焰後的我,會被爭風吃醋的三千佳麗,那防不勝防的詭計,弄的魂--”


    “斷黃泉路”四字,雲思瑤尚未來得及出口,她微啟的唇,已被鳳離歡的暖掌捂住。


    “不會!不會有那一天!”


    暖掌鬆開雲思瑤紅唇,雙臂卻擁住雲思瑤纖腰,鳳離歡道:“我的後宮很窄,窄的僅夠瑤兒一人居。我的心更小,小的隻裝得下瑤兒一人!”


    鳳離歡的輕柔低語,飄入雲思瑤耳內,灌進雲思瑤心田,每一字都仿佛繾綣著天長地久的餘韻。


    震驚無比的玉眸,迎上鳳離歡深情美眸,雲思瑤的唇反複啟合,最終,隻吐出一個字:“你--”


    心扉敞開之前,鳳離歡的後宮,佳麗三千也好,嬌花四萬也罷,自然與雲思瑤無關。


    但,心扉敞開之後,雲思瑤卻一清二楚知道,對於鳳離歡焰帝身份,她其實是很介意的。


    他的後宮,目前空無一人。但,貴為一國之帝,充盈後宮,乃早晚之事,不可避免。


    他,愛自己再深,又怎樣呢?這一份愛,畢竟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


    所以,龍鐲雖套上鳳離歡右腕,心扉敞開的雲思瑤,卻始終沒有開口,正麵回應鳳離歡的愛。


    或者,更準確的來說,雲思瑤必須承認,她的一顆心,確實對鳳離歡滋生了愛。但……


    這一份愛,究竟是延續?還是止住?雲思瑤的一顆心,正處於掙紮無比、糾結萬分的狀態。


    愛與不愛,一念之間。


    而,這一念,卻是世上最大一次豪賭。情為籌碼、心為賭注,賭贏了,一生幸福;賭輸了,萬劫不複。


    上一世,她賭輸了,代價--心碎,命滅。


    這一世,她若還輸,代價--命滅與否,她不知道。但,心卻一定不會碎,而是死。心死、情絕,永遠不會再複蘇!


    雲思瑤很想賭,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又不敢賭。故此,對於鳳離歡,她才沒有正麵回應愛。


    愛,不說出口,有朝一日,如果想轉身,或許還能決然。


    但是,愛,一旦說出了口,有朝一日,如果想轉身,那麽一顆心,必定會千瘡百孔。


    然而,雲思瑤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一道檻,這麽快,就已經被鳳離歡破除瓦解了。


    後宮很窄,狹的僅夠她一人居?心更小,小的隻裝得下她一人?


    這兩句話,分明是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身為一國之帝,竟許下這般誓言,他……


    見雲思瑤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狀態,鳳離歡啟唇,語調輕中含顫:“瑤兒,你不信我?”


    鳳離歡不僅語調含顫,擁住雲思瑤纖腰的雙臂,也無法克製顫抖著。惟恐她因不信,從而重新封閉心扉。


    鳳離歡的心慌意亂,雲思瑤豈會渾然不覺?


    雙臂倏地一抬,回摟住鳳離歡暖腰,唇角勾勒一抹笑弧,雲思瑤柔聲的回道:“信,我信!”


    日後會怎樣,雲思瑤並不知。但,這一刻,鳳離歡的誓言、真心實意,雲思瑤深信不疑。


    雲思瑤的信任,令鳳離歡麗顏一掃愁鬱,重綻豔陽破烏雲魅笑。甚至,鳳離歡的腦海,已開始浮想聯翩。


    浮想往後,幸福攜手心愛瑤兒,悠然漫步花間,耳鬢廝磨的幸福場景。


    浮想往後,與心愛瑤兒偎依竹亭,一起笑賞落日晨曦,一同聆聽燕喃鶯歌的甜蜜畫麵。


    “瑤兒,現在--”


    斂起遐想,美眸笑眨,猶如一池彩蓮盛綻,鳳離歡道:“可以帶我回府,讓我享用你的廚藝了吧?”


    雙臂鬆開鳳離歡的腰,身軀鑽出鳳離歡暖懷,雲思瑤再一次答的斬釘截鐵、毫不猶豫:“不行。”


    笑意又一次蕩然無存,焦眉苦臉的鳳離歡,猶如一個受盡虐待的孩童,滿腔委屈無處控訴,急的直跳腳。


    “為什麽?為什麽還不行?”


    “我信,爹不一定信。待我找一個時間,成功的說服爹,令爹坦然接納了你我之愛。然後--”


    鳳離歡憋屈表情,雲思瑤給予無視,風輕雲淡的回道:“再帶你回府,享用我的廚藝。”


    當初,隻是腕套血玉鳳鐲,爹就驚的臉色煞白、煩的心神不安。


    今日,若把鳳離歡帶回府用膳,無形之中,必會上演鶼鰈情深一幕。屆時,爹還不急的暈過去?


    雲思瑤語調雖柔,甚至柔中漫著笑。


    但,雲思瑤的話意,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深愛她的鳳離歡,還能怎麽辦?唯命是從唄!


    雙手一舉,擺出一副投降姿勢,鳳離歡道:“好吧!跟你回府,享用你廚藝的念頭,我放棄!”


    “嗯,那麽,我走了。”滿意一笑,雲思瑤身軀一轉,蓮足一動,朝著雍華殿外而去。


    抿了一抿唇,鳳離歡沒說話。


    一雙桃花美眸,默默盯望雲思瑤背影,眼神幽淒彌漫的鳳離歡,猶如一個被拋棄的可憐孩子。


    “其實,想嚐我的廚藝,不一定要跟我回府。明日辰時,巧奪天工樓見。記住,與我會麵之前,別用早膳哦。因為--”


    臨出殿門的一刹,雲思瑤頭一轉,玉眸笑望鳳離歡:“你要留著空胃,嚐我親手弄的早點!”


    語畢,雲思瑤身影一閃,消失在了鳳離歡眼簾內。


    但,雲思瑤消失前,唇中柔拋的一段話兒,卻猶如暖泉溫溪似的,灌溉了鳳離歡四肢百骸。


    嘴巴一咧,眸望雍華殿門的鳳離歡,除了一臉傻笑,還是一臉傻笑。魂,飄了;心,醉了;骨,酥了。


    傻笑大半晌,左掌忽然一抬,鳳離歡猛拍腦門。真笨!不跟入雲府,可以退而求其次,送瑤兒出宮的呀?


    雙足一動,就在鳳離歡追出門之際,易容成北焰侍衛的宋殘殤,身影如風般奔入了雍華殿。


    入殿一瞬,宋殘殤道:“主子,一切如你所料,南耀侍衛果真放飛白鴿,將赫連霓裳斷手一事,向咱北焰太後通風報信了。”


    嘴角一抽,對宋殘殤的到來,鳳離歡眼神噙著不滿。早不入殿,晚不入殿,偏偏他要追出門時,出現了?存心的吧!


    鳳離歡不滿眼神,宋殘殤假裝沒看見,繼續說道:“主子,您既然猜到,為何不讓屬下將信鴿烤吃了,反而由它飛往北焰呢?”


    嘴上雖問著,宋殘殤的心中,其實卻憋著笑呢。好吧,他必須承認,是故意攔路的。


    靜立廊間許久的他,自然將主子與雲小姐對話,聆聽的一字不漏。


    所以,雲小姐一離開,他便猜到,傻笑完畢的主子,一定會退而求其次,追出門送雲小姐出宮。


    主子比翼雙飛了,他還形影單隻呢。


    所以,扮演一回攔路虎,很“不識趣”的破壞一把,令心獲得一樂,也不算太過分吧?


    --罷了,明日一早,又能見到瑤兒了,不追就不追吧。


    瞪一眼居心不良的宋殘殤,如綢墨發淺飄的鳳離歡,步伐改變方向,落座金絲楠木桌邊。


    拎壺,一邊將冷透的茉莉花茶,倒入雲思瑤先前所飲杯中,鳳離歡一邊緩語:“該來的,總會來,攔也攔不住。”


    為了瑤兒,他刀剁赫連霓裳雙手一事,即便南耀侍衛不放飛白鴿,向母後通風報信。最終……


    母後還是會知道,隻是早與晚的區別。既然攔不住,又何必攔,他更樂意見招拆招!


    移足,立於鳳離歡身側,宋殘殤雙眉微擰。


    略微猶豫,宋殘殤啟唇,聲音繾綣一縷憂慮:“主子,依照太後作風,必會以最快速度抵達東崢。屆時,恐怕--”


    端起茶杯,循著雲思瑤唇印,淺抿一口杯中茶水,鳳離歡淡冷聲音,寒似臘月霜雪。


    “抵達東崢又怎樣?其他事情,我或許會妥協。但,與瑤兒有關的事,我絕不妥協!”


    淡冷聲音入耳,宋殘殤輕歎一口氣,意有所指:“太後行事偏激,主子要打一場惡戰了。”


    緩轉茶杯,鳳離歡微眯的眸,深邃似暗夜幽潭:“如果她手辣,也別怨我心狠。為了瑤兒,母不慈、子不孝的戲碼,我不介意上演。”


    對於母後,他的一顆心,一向隻有敬、孝,卻毫無愛。隻因,母後也不愛他。試問--


    世上,哪有身為人母的,在親兒不足兩歲時,不接受任何人勸告,一意孤行,給親兒改名離歡的?


    甚至,改了名之後,完全不管稚子無辜,終日不厭其煩,喋喋不休的“教誨”親兒。


    “教誨”之詞,一層不變--離歡,離歡。風離歡,給哀家銘記於心,你的一生,如名字一樣,永離歡樂!


    而,讓你永離歡樂的人,所有讓你永離歡樂的人,你皆要刻之入骨,恨意永無休止!


    這一段“教誨”,母後說的實在太多了。已經多到,成為他幼年之時,揮之不去的夢魘。


    時至今日,這一段“教誨”,一逮到機會,他“偉大”的母後,依然會在他耳邊說個不停。


    這般“偉大”的母後,讓他如何去愛?


    從小到大,沒有一絲一毫關心,隻會持之以恒對他說“鳳離歡,你的一生,歡樂永離。所以,你心中的恨,要經久不衰!”的母後,讓他如何去愛?


    一想到此,鳳離歡的一雙桃花眸,蒙上了一層厚厚陰霾,一層凝聚了悲傷往事的厚厚陰霾。


    與此同時,鳳離歡握杯的五指,亦不由克製的掐緊幾分。


    神色雖平靜,心卻一陣驚懸的宋殘殤,原以為鳳離歡指間的茶杯,會一如往昔,粉碎成灰。


    結果,出乎宋殘殤意料。


    腦海中,浮現雲思瑤倩影的鳳離歡,美眸陰霾灰飛煙滅,麗顏豔笑重新盛綻,五指一鬆,繼續品起了茉莉花茶。


    歡樂遠離?母後,讓您失望了,歡樂沒有舍我而去。瑤兒,就是我的歡樂。


    而,我惟一的歡樂,絕不允許任何人摧毀。包括你,母後在內!如果你敢動傷瑤兒之念,等於瓦解我的敬與孝!


    --奇跡,這簡直是奇跡啊,杯子化險為夷了?非但未粉碎成灰,就連一絲裂痕都沒有留?


    小心翼翼的偷瞄幾眼,瞅見主子臉上豔笑,漸漸轉為傻笑。


    並且,抿茶水的唇,不曾換過位置,似乎繾綣十足眷戀,盯著杯口某一點,宋殘殤恍然大悟。


    長久以來,回想過往時,主子手上隻要有物。那麽,無論為何物,必粉碎成灰,絕無幸存。


    如今,這一隻杯子,竟然開創了奇跡,化險為夷?看來,此杯非同尋常,雲小姐用過吧?


    沒錯,一定如此。


    因為雲小姐用過,所以主子再怒,也舍不得捏碎。但凡她用過的東西,哪怕一根枯草,估計主子都會當成稀世珍寶!


    嘴角猛抽的同時,宋殘殤的一顆心,卻是感慨不己。這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啊!


    時間飛逝中--


    雍華殿內,宋殘殤依然感慨萬千,而冷卻的茉莉花茶,因茶子特殊緣故,鳳離歡品的津津有味。


    雍華殿外,由於背後站著焰帝,出入皇宮猶如逛自家廚房,一路暢通無阻的雲思瑤,已火急火燎的踏出宮門。


    隻是,踏出宮門的一瞬,西麵牆角處,一道羞澀的聲音,隨風飄入了雲思瑤雙耳內。


    “瑤兒--”


    身子一僵,雙足一停,雲思瑤難以置信的側頭。一抹不該出現的身影,映入了雲思瑤詫瞪的玉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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