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似血染的夕陽,猶如一朵曼珠沙華,遲綻浩瀚無垠的蒼穹,瑰姿豔態,餘暉迷人。


    這般詩情盎然、畫意橫生的夕陽,難怪……


    文人墨客眷戀難舍,不願麗景離去,挽留在心,感慨出唇: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暗夜樓分舵,回廊間--


    餘暉映照,納蘭凜步履蹣跚、背影蕭條。


    須臾,仿佛裹冰的雙掌,緩緩推開木門,納蘭凜踏入海棠軒,抵達雲思瑤睡躺的香榻處。


    伸指,輕按雲思瑤脈搏。


    獲悉藥效已褪,將雲思瑤扶坐起,納蘭凜掌貼後背,驅動渾厚內力,逼出了麻醉針。


    震碎麻醉針,令雲思瑤重新平躺,納蘭凜關掩木門,踏離海棠軒。


    納蘭凜遠去不久,由於麻醉針出體,昏迷中清醒的雲思瑤,長睫似蝶翅般翩舞,杏眸美睜。


    套鞋下榻,環顧四周。


    雲思瑤杏眸淺眯,黛眉深蹙,思緒飛轉。毒閣魅影宋凝香,為何趁她心神恍惚,揚針刺暈?


    左顧右盼的雲思瑤,習慣成自然,左掌心撫向了右腕。


    眸色瞬驚,雲思瑤低頭,杏眸盯望右腕。血玉鳳鐲呢?歡為她套腕的血玉鳳鐲,消失不見了?


    孽緣天難容,愛意心中滅,歡摘走了血玉鳳鐲?


    不,不會的!


    血玉鳳鐲離腕,鐵定與歡無關。歡要摘它,自己真容現世那一夜,深受刺激的他已經摘了,何必等到今日?


    即便歡摘的,以他的作風,也會光明正大的摘取,絕不會動針襲暈自己,偷偷摸摸的摘取。


    難道……


    今晨所發生的一切,是陰謀?一場精心策劃,唱作俱佳的陰謀?幕後黑手,乃北焰太後?


    陷入圈套,中了北焰太後詭計的,不止她,還有歡?


    北焰太後,恨意入骨,極想殺了她。奈何,歡用情至深,與她性命相連,令北焰太後無法出手。


    相連的命,如何分解,北焰太後一定知道。


    想必,和歡腕間的血玉龍鐲,有很大的關聯。故此,北焰太後把心一橫,鋌而走險,設下了鴻門宴。


    先將她與歡,分別引入飛鳳居。


    跟著,趁她與歡不備,用針刺暈。然後,摘除了血玉鳳鐲,解開相連的命,以便殺了她!


    可,如果推斷正確,確為北焰太後詭計。那麽……


    陰謀得逞,血玉鳳鐲已摘腕,相連的命解除。為何,自己還活著,未喪命北焰太後毒手呢?


    莫非,千鈞一發之際,歡及時醒來,救了她?將她帶離飛鳳居魔窟,送來此安全地,等她蘇醒?


    思前想後,心緒淩亂。


    左掌抽離了右腕,深吸一口氣兒,雲思瑤蓮足輕抬,欲踏出海棠軒,尋找真正答案。


    而,就在雲思瑤抬足,準備走向木門的一瞬間。“咯吱”一聲響,風旋磚地,木門被人推開。


    銀麵遮容,黑衣罩體的納蘭凜,去而複返。


    關掩木門,眸色複雜的瞅一眼雲思瑤,納蘭凜移步楠木寬桌處,將方形托盤輕置桌麵。


    托盤內,放著一碗蓮子羹、一碟芙蓉糕、一碟栗子糕。


    明知是孽種,卻無法痛下殺手,更不忍心她餓著。隻因,孽種與摯愛女子,容貌一模一樣。


    故此,從脈象中獲悉,雲思瑤從清晨到現在,米粒未沾、滴水未進。


    納蘭凜送來了食物,送來了親手弄的,摯愛女子在世時,極愛吃的蓮子羹、芙蓉糕、栗子糕。


    食物端離托盤,陸續的擺上桌麵後,納蘭凜衣擺一掀,坐在楠木桌右側,俊眸望向了雲思瑤。


    命令式的口吻,冰冷的聲音,由納蘭凜薄唇內,緩慢的吐出:“過來坐下,吃東西!”


    迎視納蘭凜,雲思瑤一雙黛眉,再一次深蹙。


    熟悉的裝束,熟悉的氣質,跟她說話的黑衣男子,竟然是暗夜樓的副樓主,納蘭凜?


    眼前狀況,是否意味著,她至所以安然無恙,並非歡及時醒來,從北焰太後毒手下救了她。(.)


    而是……陷入昏睡的她,正要被北焰太後辣掌索命之時,橫生枝節,納蘭凜出現,擄走了她?


    總而言之,一句話概括--今日多災,她出了龍潭,又入虎穴!


    蓮足輕移,坐在納蘭凜對麵,雲思瑤櫻唇淺啟,驗證心中揣測:“此處,是什麽地方?”


    雙臂交抱,斜靠扇形椅背,納蘭凜盯望雲思瑤,聲音仿佛卷裹著萬年冰霜:“暗夜樓分舵之一。”


    “暗夜樓分舵之一?”


    垂首,指尖輕拂羹碗內,潔白如玉的勺子細柄,雲思瑤笑問:“我為何在此?被你擄來的?”


    雲思瑤的笑問,納蘭凜沒給予回答。


    深邃如煙海、詭譎難測的眸光,從雲思瑤一張麗顏間,移至蓮子羹碗,納蘭凜冷吐三個字:“喝羹吧。”


    “初次禮邀,請我品醇酒。二次禮邀,請我飲香茶。這第三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改禮邀為擄劫……”


    蔥指捏住勺柄,緩攪碗內蓮子羹,雲思瑤櫻唇笑勾,語意頗顯淡然:“命令我喝的,該不會是催命羹吧?”


    雲思瑤話音飄入耳,納蘭凜身軀不禁一僵,眸光從蓮子羹碗,又移回到雲思瑤一張麗顏。


    難怪,風韻映眸,極為熟悉。原來,恨之入骨的孽種,居然是她!


    那個麵對自己的狠戾殺戮,見解十分獨特。無視一地血腥,談笑自若,愜意品醇酒的雲思瑤?


    那個棋藝出神入化,冰雪聰明,以置之死地而後生妙招,漂亮的贏了自己,令自己重溫美好回憶的雲思瑤?


    短暫的驚楞後,納蘭凜薄唇寒啟:“這一碗羹,並非催命羹。所以,無須心存恐懼,趕緊吃吧!”


    納蘭凜的回答,雲思瑤並不意外。


    因為,她已經猜到,碗內蓮子羹,並不是什麽催命羹。碟內糕點,也不是什麽奪魂糕。


    理由很簡單,納蘭凜如果有心,要毒害自己。先前昏迷時,他已經行動,對自己灌入劇毒。


    又何必大費周章,等自己清醒,美食中摻毒?


    不再多言半句,淺垂首的雲思瑤,開始細咀慢嚼,時而喝蓮子羹,時而品嚐芙蓉糕、栗子糕。


    雲思瑤願意進食,並非怕觸怒納蘭凜,引來痛苦折磨。


    而是,腸空胃餓的她,如果不吃飽,必定身乏體虛。如此一來,四肢無力的她,如何逃離虎穴?


    楠木桌左側,雲思瑤麵含笑意,慢條斯理的吃著。


    楠木桌右側,眸色複雜萬分,一聲不吭的納蘭凜,目不轉睛望著……更準確的來說,賞著雲思瑤進食。


    靜如雕塑,目不轉睛的姿態,納蘭凜許久維持著。一直維持到,雲思瑤飽腹暖胃,進食完畢。


    輕捏托盤內,納蘭凜備好的絲帕,拭淨櫻唇。


    絲帕送回托盤,迎視納蘭凜,雲思瑤問:“我的存在,不是令你恨入骨髓嗎?為何沒殺我泄恨?”


    爹說過,納蘭凜對於生母,愛到瘋狂,愛到變態。


    心魂扭曲的他,豈會容忍一生癡愛的女子,與別的男子情投意合,為別的男子開枝散葉?


    所以,擄劫她的納蘭凜,不應該送食給她充饑,而是毀滅她的命,血祭滿腔憤怒才是。


    難不成,直接殺了她,覺得太便宜她了?


    故此,留住她一條命,甚至送來了香糕甜羹,不讓她餓垮,納蘭凜背後用意,其實是……


    “舍不得”餓死她,要折磨她千百遍兒,令她嚐盡了萬般痛苦,最後笑賞她淒慘死去?


    這一邊,雲思瑤暗自揣測。


    那一邊,過久沉默,氣氛幾乎凝成冰時,納蘭凜終於啟唇,將繾綣淒涼,壓抑悲痛的答案,由齒縫內緩慢擠出。


    “你的存在,確實令我恨入骨髓。即便將你抽筋剝皮、挫骨揚灰,也難消入骨恨意。可--”


    “萬萬沒想到,讓我恨入骨髓的你,不僅傳承了她的金蝶印記、靈韻氣質,容顏更是一模一樣。”


    “看到你,就等於看到了她。我那麽愛她,怎舍得傷她、殺她?你很幸運,這一張臉,成了護身符。”


    原來,先前昏睡時,納蘭凜沒對她索命。


    以及,蘇醒之後,納蘭凜端送來香糕甜羹,給她充饑暖胃,全是托了這一張臉的福。


    “熟悉烙心的容貌,令你狠不下心傷我、殺我。但,你也不會還我自由,放我離開,對嗎?”


    杏眸望向窗外,麗顏染笑的雲思瑤,那風輕雲淡的口吻兒,就仿佛歌頌夕陽美極似的。


    “此處是牢房,你要囚禁我?”


    餘暉映照,雲思瑤笑魘如花,明豔不可方物。


    惟恐笑魘入眸滲骨,一顆千錘百煉的鐵心,化成柔軟的豆腐心,鬼使神差的還雲思瑤自由。


    椅間站起,背對雲思瑤,避開如花笑魘。薄唇冷啟的納蘭凜,雖沒正麵回複,答案卻很明顯。


    “從今以後,飲食起居,會有人悉心照料,你不必憂慮。整座山莊,你也可以隨便逛,無人阻攔。但--”


    “提醒一聲,莊院外圍,切莫涉足。東南西三麵,皆為懸崖峭壁,惟獨北麵,有一條路可通達山底。”


    “那一條路,於我而言,暢通無阻。對你來說,卻是一條黃泉路。所以,除非你想死,否則就遠離它。”


    語罷,納蘭凜不再多說半句,也不再多看雲思瑤一眼,踏步離去。


    “黃泉路?我倒要看一看……”


    待到納蘭凜遠去,雲思瑤黛眉麗挑,笑音飛唇:“你口中的黃泉路,是用什麽鋪成的?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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