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最初的伊甸園是建立在一個平麵上的城市,那現在的深淵就相當於將這個平麵像白紙一樣反複折疊,然後將所有的疊層強行壓入同一個維度。


    如果非要找一個足夠形象的比喻,那大概就相當於拉麵吧。


    在深淵中方向感是最沒有意義的存在,因為深淵之中從來都沒有固定的方向概念。但同時深潛者又必須時刻保持自己的方向感,萬一迷路那下場可想而知。


    張揚現在倒是不需要再擔心這個問題了,不需要維持網絡信號,也根本沒有正確的方向,每一扇門背後都有未知的風險,如此一來反倒不用為選擇而頭疼。


    合成人非常難纏,不知道他們使用了什麽手段,總能夠陰魂不散地尾隨上來。張揚利用地形設伏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他們絲毫沒有放棄的架勢。


    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剛剛他們一路上橫衝直撞,竟然沒有誤入任何深淵幽靈區。相比較身後那些除了死纏爛打毫無優點的渣渣來說,張揚現在更不願意看到陌生的深淵幽靈,無論沐小雪的本體還是那位蓮華大和尚,實際上都相當的危險。


    當然,他們之所以一路平安的原因,主要還是依靠沐小雪在前麵探路。如果沐小雪察覺到前方區域信號波動不正常,張揚就會果斷改走另外一扇門。


    現在他們已經來到了一間旅館,就是那種最便宜的連鎖便捷酒店,燈光昏暗,壁紙斑駁,看起來年久失修放在恐怖片裏百分百要鬧鬼的地方。


    像這種旅館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地方,原因是房間眾多。房間多,門就多,誰也無法確定哪扇門裏是普通的房間,哪扇門又通往其他區域。危險之處在於萬一急切之間記錯了門牌號,那下場多半好不到哪兒去。但與之相對的好處就是如果有人跟著你進來,他也不一定能準確找到你的落腳之處。


    這種房間就比較適合建造庇護所,當然現在對於張揚來說沒有屁用,他根本沒有網,就算建好庇護所也無法上傳。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張揚更願意帶著身後那幫合成人繼續兜幾個小時的圈子。以前遊戲界有一句老話叫做“隻要敢亮血條就算是神也殺給你看!”這句話反過來理解就是沒有血條的BOSS才是最無解的存在。


    他現在沒有網絡信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相當於沒有血條,手裏還拿著魔改霰彈槍身邊跟著幽靈AI,隻要張揚願意他可以浪到吐為止。


    但韓湘湘隻是個普通人,她已經顯露出了疲態。這實際上是一種錯覺,就像是斷肢幻痛一樣,深淵裏麵隻有san值沒有疲勞值的設定,但她作為第一次潛入深淵的新人,難免要受到大腦中固定思維的影響。


    旅館房間裏的床鋪沒有溫度,這裏沒有熱源,溫度隻是一個數據設定,剛好處在讓人不怎麽舒服但還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韓湘湘撲到床上,將臉埋在枕頭裏麵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一團。沐小雪占據了另外一張床鋪,將其當做彈簧床蹦起來,落下去,蹦起來,落下去,玩得樂此不彼。


    張揚將沙發堵到門口,爬上去順著貓眼向外張望了一下,回過頭低聲說道:“那些合成人想要追上來需要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在這裏休息十分鍾左右。”


    “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韓湘湘有氣無力地問道。


    “從理論上來說我們既然能進來就能出的去。”張揚斟酌了一下說道:“目前我能想到的有兩種辦法,一是找到操縱那些合成人的幕後勢力,他們既然有能力製造出可以在深淵和現實當中傳送的合成人,應該也能讓我們回到現實中去。不過問題在於……咱們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們。”


    “第二種方法呢?”


    “第二種方法就是找到通往深淵表層的道路,我們在那裏可以接觸到政府的工作人員,如果拜托他們應該也能有辦法。”


    以前做深潛者是非法職業見不得光,當然是離那些政府公務員越遠越好。現在他們屬於被卷入事故的路人群眾,這個時候最安全穩妥的方案當然是找官方解決問題。


    然而真正的問題在於……


    “你根本找不到路吧?”


    張揚無言以對。


    沒有網絡信號的好處就是沒血條不怕降san值,但壞處就是沒有數值作為評估,根本無法判斷自己所處的位置。另外一個可以作為參照坐標的就是沐小雪本體所在位置,但到目前為止她隻能聯係上本體,但依然無法確定準確的坐標。


    一切隻能靠莽。


    韓湘湘抱起腿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露出腦袋望著張揚小聲問道:“如果我們一直都找不到出去的路,會不會死在這裏?”


    張揚認真想了一下回答道:“我們目前的存在形式,應該已經被轉化為沐小雪這樣的數據集合體,也可以說是幽靈狀態。如果保持現狀的話,大概是不會因為饑餓或口渴而死亡的。就目前來看有可能導致我們死亡的直接原因會有兩種,一是我們在現實世界中的肉體徹底死亡,二就是受到來自於深淵的精神影響。”


    韓湘湘眨眨眼睛,沒有接話,她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個。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如天氣一般變幻無常。


    她不說話,張揚自然也沒有心情說話。稍微閉目養神休息了一會兒,聽到外麵走廊上隱約傳來的腳步聲,他立刻睜開眼睛站起身。


    “繼續往前走吧,總能找機會把這些家夥甩掉的。”張揚背好旅行包,將韓湘湘從床上拉起來,打開窗戶係好安全索翻了過去。


    窗外是漆黑一片,隻有完全離開才能看到對麵的景象。張揚已經讓沐小雪檢查過對麵沒有異常信號,但當他來到對麵的時候卻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跟我說這裏沒有信號異常?”


    “沒有信號異常,我很確定。”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看著眼前扭曲如同怪物腸道一樣的黑暗洞穴,沐小雪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訕訕。


    “沒有信號異常。”她仔細掃描過後無比確定地說道:“但我認為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也許我們走錯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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