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哪怕時間不多,我們也不該放棄。”十二爺花悟香一改平日驕縱如同孩子般的模樣,踏出一步沉聲道,“隻剩兩日時間隻是六哥的推測,依依姐姐中毒已經多半年,從未反複過,也許毒傷早已經痊愈,兒臣請旨前往談判,至少我們可先確認依依姐姐現在的狀況。”


    “今天就到這吧。”皇上點點頭,真開眼,可說話的聲音如同虛脫般有氣無力,“朕老了,這事還是交給老三吧,香兒就跟著你三哥一起,聽你三哥的吩咐。”


    “是。”


    “是,父皇,十二弟說的不錯,哪怕有一絲希望,我們都努力營救。”花悟辰拱手道。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花悟寂,他的傷心痛苦其實誰都能感受到,“寂兒,這事就交給你三哥處理吧,辰兒會照著你的意思做的,你先回去休息。”


    隨著“皇上萬歲”的呼聲,皇帝離開了大殿,這沉長的早朝終於是告一段落。


    大殿上靜了下來,沒了人影,顯得如此空空蕩蕩。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蹲在龍椅前的須彌底座上撿拾著珠子,一顆顆晶瑩的珠子已經堆滿了粗糙的雙手。


    “皇上,加上這一顆就齊了。”趙啟壽把最後一粒珠子放到皇上手中,扶起皇上。


    “這是依蘭那丫頭從樊城回來後送給朕的。”皇上說著跌坐在了龍椅上,“說什麽帶這個對身體好,不就是幾顆水晶麽。”


    “可是皇上從來也沒有摘下來過。”趙啟壽從旁邊扶著皇上輕聲道。


    “是啊,你說依蘭那丫頭,要真的就這樣沒了,那老六,老六該怎麽辦。”皇上說著,眼中是兩滴渾濁的淚。


    三天後當風希月走進牢房時,依蘭正蜷在小木板床上。雖然是盛夏,可她把一條薄被緊緊裹在身上,仍舊瑟瑟發抖。


    看了眼她的樣子,風希月升起不好的預感,“怕了?”帶著挑釁的微笑道。


    “嗯。”這次依蘭沒有強,很老實的回答。


    “很可惜,今天帶給你的不是好消息,隻怕你要失望了。”風希月笑著搖搖頭,“在上次見你之前我讓人輾轉向花悟寂告知,讓他用樊城來交換你。可是昨天我得到了花悟辰給的回複,說是要得到你的親筆信,以證明你還活著。看來,花悟寂對救你並不如想象的那麽迫切。”


    “你本打算讓悟寂不告訴父皇,偷偷助你奪取樊城?”依蘭鄙夷,“他是王子,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出賣國土。”


    “可是你在我的手上,不是說他很愛你麽?甚至為了你不惜以皇位繼承權相威脅,要把你立為王妃。如今你隨時都會有性命之虞,難道他也會置之不理?”繼續威脅。


    依蘭把已經緊裹在身上的薄被又緊了緊,呆呆看著床前,好久也不說話。


    風希月並沒有催促,隻是氣定神閑地坐著,端了下人遞來的茶,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啖。


    “風希月,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你從頭至尾都犯了個錯誤,想錯了個問題。”依蘭抬頭看著他,真誠道。


    “哦,什麽問題?”風希月露了個笑臉,有很興趣的樣子。


    “衝冠一怒為的隻有紅顏知己,絕不會是妻子。因為夫妻是一體的,一損俱損的,他作為王子怎麽可能拿了城郭去玷汙他的王妃。”依蘭平靜道。


    “哦,難道你認為自己已經是王妃了?”風希月嗤笑。


    依蘭很平靜的搖搖頭,“你隻是想羞辱我,或是激怒我。可是你的這些辦法對我並不奏效,我早已過了容易被激怒的年紀。”


    “年紀?你難道不是20歲?”風希月嗤之以鼻,卻帶這那麽一點點不自信。


    依蘭隻是笑笑,沒有回答。


    “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現在應該還在都城,雖然我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隱匿行蹤,但我還是想勸你句,早點回去吧,隻有在代國你才最安全,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出來的時間太長了。”依蘭出乎意料地勸道。


    “你認為你說了這些我就會動惻隱之心?”風希月有絲薄怒,他無法理解這女人憑什麽還如此鎮定。視死如歸?可笑,那隻存在於故事中。


    “當然不會。”依蘭淡定笑笑,“我沒傻到會認為你有惻隱之心,我說這些隻是為了栗國,內亂且戰火紛飛的北代國對於現在的栗國來說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代國是否會內亂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安危,已經給了你太多的時間,如果還是什麽也不想說,那就隻有動刑了,我並不願見你血肉橫飛,聲聲哀嚎的樣子。”風希月冷冷道。


    “不,不會的,再給我兩天時間,兩天後我就能回去了。”依蘭喃喃自言自語。


    風希月緊緊皺起眉頭,他不是很明白。


    “對了,你今天來的目的不是讓我寫信告訴悟寂我的狀況麽?我寫,我現在就寫。”依蘭抬頭,急切地看著風希月道。


    她的樣子就像是怕被用刑而做出的妥協,風希月不明白是什麽促使她態度的轉變,但不管怎麽說,這就是今天的目的。既然她願意配合那自然再好不過。


    拍了拍手,有人抬來了擺有筆墨紙硯的矮桌。


    “能不能給我些時間?我想安靜一會兒。”依蘭提出要求,“反正寫了什麽,你總能看到的。”


    風希月帶人退出了牢房。


    隨著牢房再次陷入另人窒息的靜寂,依蘭再忍不住,嗚嗚哭出了聲。


    這一切就是場夢,一場徹徹底底地噩夢。從痛恨絕望到心滿意足,快樂是的時間是那麽短暫,如同曇花一現,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味,就又將離別。如果說一年前的那次病危是真的不在乎,那麽今天是不舍,是那麽那麽地不舍得。“花悟寂”當想到這個名字時,依蘭感覺不到恨,眼前全是他深情的眼神。


    “悟寂,你現在在做什麽?你有沒有還在四處尋找我的消息?別找了,我要回去了,回到我來的地方,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悟寂,是你送的我最後一程,是你懷裏的藥把我送回家的。謝謝你。”依蘭靠在牆上,任由淚水肆意。


    依蘭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這樣一陣陣發冷已經持續了有段時間,這是毒發的前兆。平時每個月在這時間之前,必定是要連著服上三五日的藥,也不記得從什麽時候起,在服藥的晚上,花悟寂會不辭辛苦,徹夜守在床前。


    對,那還是在樊城的時候,有過那麽一次,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惹了花悟寂生氣,那天他負氣走了,也就是那一天,少喝了一次藥。到半夜的時候,就是這樣陣陣地發冷,輾轉半宿才迷糊了過去。


    醒來時,是躺在他的懷裏。為此,整整三個晚上,他都不曾合眼,就坐在床邊,看顧著,不斷地說著道歉地話,也就從此時起,每次服藥,他都會親自看著,哪怕再累,再生氣,晚上都會整夜守在床前。


    隻有這次,也許再也不能相見。“不,是我不好,這次是我不好。悟寂,對不起,我不該任性,不該拿危險當和你賭氣的籌碼,忘了我吧,忘了我,去過你該過的日子。”依蘭任性地搖晃著身子,把頭緊緊埋在膝蓋上,用脊背砸在牆上,哭的已經壓抑不住悲聲。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贈夫君悟寂妾依蘭絕筆。”含著淚,在紙上留下這一段,這也是依蘭此時能想到的所有了。


    和當時在晚宴中的訣別彈奏一樣,這幅字寫的俊逸流暢,遠勝於平時。


    過了很長時間,依蘭終於冷靜了下來。


    到這整整一年,馬上就要告別,還有什麽沒有還未交待呢?或許也該給追影留些話,是啊,自己無故失蹤,他該多麽傷心,多麽自責。


    其實他根本不似看上去那麽的放蕩不羈,他和七爺一樣,內心都是執著得,這也許就是在多子的家庭中才會如此吧。他們不像哥哥那樣背負著沉重的責任,也不像弟弟那樣有著來自於父母無盡的寵愛,他們常常感覺自己不被重視,常常用放蕩不羈來引人注目。


    依蘭莞爾,“追影吾兄見信如晤,悟痕吾兄見信如晤”在兩張紙上,分別寫了一句,執筆在手,卻開始了沉吟,寫什麽呢?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好久也沒有思路。在另一張白紙上倒是落下了文天祥的這首訣別詩。


    不不,不能寫這個,如果給皇上看到,他該是多麽的傷心。想到滿頭花白,總是如同父親般親切的皇上,依蘭的淚又滾落了下來,“對不起,父皇,是依蘭的任性,又讓您傷心,可如今我身陷囹圄,眼看末日將臨,又該怎麽辦呢?”依蘭哭著,把寫有這首詩的紙條揉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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