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表小姐不想睡,奴就給您細細說一說奴知道的吧。”阿米連姿勢都沒換,隻是又幫我壓了壓被角,“奴跟妹妹八歲就賣到謝家,做的是掃灑清洗的活兒,不過在我們進謝家之前,三爺就已經不在謝家了。那個時候,謝爺也不過十六歲。”她的眼神幽幽的,像是在說故事一般,我看著她側麵幹淨漂亮的下巴,心中暗想,她莫不是喜歡謝三呢?就像那個說書說的一樣,小姐遇見了書生,便失了一顆芳心……


    “太太因為三爺被迫離家,整整病了半年,等到大小姐也病重快要死了,太太才慢慢好起來,過了半年,又重新管起了謝家,老爺也少去了姨娘那裏,隻是太太卻是再沒懷上孩子。”阿米看著我,輕輕笑了下,“不過三爺因為什麽被迫離家,奴卻隻是知道一點流言蜚語,表小姐,這後麵說的,可不定全是真的,您就聽聽,知道就行了。”


    我便嗯了一聲。


    “太太是原太太去了之後娶的,雖然家世人品都高過原太太柳如眉不知道多少倍,可到底是填房,還有個嫡子在前。大爺那時就已經十六了,老爺最寵的原太太的陪嫁尤姨娘也有個兒子,是老爺親手記在族譜上的二爺,也十五了。等太太生下三爺,大爺已經可以幫老爺處理事務了。表小姐,奴不說,這些內宅的事您也是清楚的,太太一心想為三爺求富貴,可大爺跟尤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燈,而且三爺本身有些與眾不同,又少年心性最終還是受了設計,被人發現三爺赤-條條得跟太太身邊的陪嫁睡在一起,而且這位陪嫁還是曾經服侍過老爺的,這事被大爺跟尤姨娘鬧得極大,傳到到處都是,三爺年輕氣盛,以為自己做錯了事羞憤離家。”聽到這裏,我在心中暗笑,沒想到謝三居然還知道害羞。不過這事確實是傳的挺廣的,畢竟在王家村的時候,就連喜兒也知道這件事,說的是倒跟他母親——這看起來,還是鶯草說的像真的些。


    果然那些閑話,永遠都隻能聽聽,是不相信的。


    “三爺不在太太身邊,雖然大爺跟二爺不能拿太太怎麽樣,但到底是沒了底氣。何況大爺二爺早成了家立了業,如今大爺的嫡女比表小姐都大些呢。”鶯草說的很是平板,但也清楚的很。


    我想了想,“那太太真想給,姑父娶一門好親嗎?”這些太太姨娘大爺二爺的,聽得我都快暈了,怪不得謝三不肯回謝家了,帶著婆婆跟我,太太的日子不好過不說,哪裏會有婆婆的立足之地。


    現在婆婆就要臨盆了,這孩子一出世,婆婆到底跟謝三是無媒無聘的,這可如何是好?


    “好親,太太當然想了,如果不是當初三爺出了那樣的事,三爺早娶了太太娘家的姑娘。”鶯草趴在床頭,“當時三爺的事鬧的大,太太娘家的臉麵沒了,太太自然在謝家就更站不穩了,如果不是三爺的好朋友黃爺立馬下了重聘娶了王家姑娘,隻怕那事更沒法收場。”


    我聽到這黃爺,難道就是那黃廷冠,原來如此,怪不得謝三那麽熱心,那黃廷冠那樣幫他,他自然也要好生回報。隻是沒想到那人一幅看不起人的樣子,為了朋友也會如此兩肋插刀。


    “其實這些事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更多的,隻怕表小姐想清楚還得問三爺呢。”她看著我,“您姑姑入不得太太的眼,不過她懷著孩子到底是三爺的頭一個孩子,所以太太也不會拿她怎麽樣,但要把她當成正經的三爺奶奶,那是不能的了。”


    “那怎麽辦?”這婆婆不認媳婦,那得受多大的罪啊!


    “就當是姨娘樣養著吧,再多我看是不能的了,若是三爺之後再娶了正妻,這裏就算是外宅了,怕是夫人生的哥兒也沒能討到多少好。不過這些都難說,全要看三爺是怎麽安排的。”她遲疑了一下,也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這,這怎麽這樣呢?


    我娘跟我說,千萬不能有妾,有了妾,就會害死自己,萬萬不能有妾做妾。可婆婆這麽一弄,她居然也成了姨娘,成了妾了。


    “表小姐你不用擔心,你姑姑是寡婦,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太太看在你的麵子上,也不會把她怎麽樣的。”許是我的臉色有點難看,她趕緊安慰我道。


    我聽了她的話,不禁失笑,“怎麽是看在我的麵子上……”看也是看在孩子,看在謝三的麵子上啊。


    沒想到鶯草居然深深一歎,“表小姐,你的心也太善了,若說你姑姑這樣的人,你就是真丟開手不理也沒人說話的。哪裏有姑姑跟和自己的侄女搶男人的……”她後麵一句話說的極輕,我卻是被臊得麵上直發熱啊。是啊,哪裏有侄女跟姑姑搶男人的——可她說急了,怎麽把話都給說反了?


    身上跟心裏都不舒服,我幹脆閉了閉眼,睡吧,睡著了就什麽也不用想了。


    我閉了眼,鶯草便吹了燈,也歇下了。


    我總有種想伸手去摸摸那裏的衝動,為什麽它會流血呢?難道是因為吃的太好了,可那不是應該流鼻血嗎?


    睡的早,我起來的也就早了,鶯草比我起來的還早,我睜開眼,就看她在我旁邊做著,正縫著什麽東西呢。


    “連蠟燭都不點,你不怕傷眼睛嗎?”這時天還沒怎麽亮呢。


    她倒是笑了,“也沒幾針的東西,總得弄得齊整。”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給我做的,得綁在裏麵用的……


    “表小姐怎麽起的這麽早,不多睡會兒?”她雖然是這樣說,還是麻利得倒了熱水給我洗漱。


    我覺得,很多的事我根本不清楚,不過也不用弄的那麽清楚,最主要的是,我得好好盡我的本份。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就應該用心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到了廚下,大廚房也正忙得熱鬧呢。


    我讓鶯草幫我取了些玉米麵粉雞蛋,又拿了些小菜。爹說了,一個人的精神不好,什麽補品補藥都是假的,有的人呐,還虛不受補,就得用糧食本身有的精氣去補,比什麽都好。


    我準備熬它一大鍋米湯,加上點果子汁做成飲給黃廷冠當水喝。


    用玉米煮出來的水和麵,粗粗得切了一大碗,鹹菜小蔥炒雞蛋,幾種嫩菜尖炒雜菜,把醋跟鮮辣椒磨成麵兒用小碟子裝上,這就齊活了。


    “表小姐,有個小子找你。”


    我回過頭,原來是看後門的二子。


    我想了下,“把他叫來吧。”我就在這裏問他幾句話,這事之前是唐婆子辦的,“我的荷包現在是你拿著的吧。”


    鶯草點頭,“那是自然,不過奴沒有帶在身上。”


    “那你快點去拿,回頭就要把這早飯送到黃爺那兒。”昨天晚上就做的不多,這麽一大晚上,肯定餓了,估計還是得做點兒點心,不過不知道那人的胃口怎麽樣,也許不需要?


    “小姐好。”沒想到那天髒膩膩的小子收拾起來倒還算白淨,我點了點頭。


    “你去了我院子了?”他的個頭並不高,隻到我的肩膀處,那露出的手腕子比我的還細,跟這樣的孩子在一起,我心裏放鬆不少。


    在王家村裏的時候,嫁給相公就不能隨便跟男人說話了,就算是這樣的半大小子也不行,畢竟都是姓王的,說不定就沾個什麽親帶著什麽故了,我又是經常被人拿來玩笑的,自然要少言。到了這裏,論上年齡,怕是沒有比我還小的,雖然個個麵上都對我挺客氣,我還是有些緊張。


    他趕緊點頭,“我去了,您的院子好著呢,北邊屋上還有人給您新翻了草,那些菜啊草啊,都長得可旺實了。”不知道是激動了還是本來就是那樣,他的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好玩。


    “那我讓你摘的野菜呢?”


    他搓了搓手,“摘了,都在外麵呢,我不敢多采,就摘了點葉子,本來還裝了一大袋,可我趕了一晚上的路,就成了半袋子了……”他的眼裏很是緊張,“小姐,我可真沒偷懶。”


    我不由得笑了,我又不是真要那些野菜,“你拿來就是。我院子裏的菜,你可都是認得的?”王家村太遠了,這附近應該也有才是。又想到我那院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幾歲了?”


    “啊……小姐,我十歲了。”他的眼珠子骨溜溜得轉,小胸也挺了起來,努力站得更直,“我力氣也大,能幹活。”


    我掃了一下他有些顫抖的雙腿,“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我哪裏還有家,不過就是個吃百家飯的罷了。”他說話聲音低了下來。我心裏一軟,有心想助他一助,反正按照鶯草的話說,就是啥親戚都沒有的才聽話。反正他能碰到我也算是那個什麽,緣份。


    這樣我有了人在那裏,王家的人也貪不去我的房子了,那可是我最後的退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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