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在鹹腥的眼淚與仇恨之中度過。+


    第二日,金蓮用口袋裝好一大早就被武植送到房間,還冒著熱氣的牛肉,驅車趕往了楓林之間。


    還是在當初的地方,楓葉依舊紅的似血,可是金蓮卻回不到以前。


    把牛肉拿出來,坐在地上,撕著牛肉小口吃著,卻食不知味。


    它回來嗎?它還記得當日之約嗎?


    金蓮對於自己的期盼感到有些可笑,天下男兒皆薄幸,何況禽獸為猛虎。


    想到這裏,丟下牛肉正欲離開,一聲虎嘯,從身後傳來。


    回頭一看,竟是那隻黃皮母虎,而它的身後跟著兩隻同樣皮色的幼崽。


    還未有所反應,那黃皮虎一個急速的跳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之後將金蓮撲倒在地。


    伸出舌頭輕柔的舔著金蓮不施粉黛的臉,那親熱勁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


    金蓮咯咯的笑了起來,銅陵般的笑聲在楓樹間飄過,而那兩隻小虎也圍著母親興奮的來回蹦跳著。


    一人三虎鬧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


    金蓮把旁邊的牛肉撕出兩小塊給小老虎,剩下的則親自用手拿著遞進黃皮虎的大嘴之中。


    金蓮將手中的牛肉喂完,徑直仰躺在了地上,而黃皮虎雖沒有吃飽,卻依舊滿足的靠了過來將身體給金蓮依靠。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現在的她也唯獨可以在這隻猛虎麵前才能找到些許的溫暖。


    金蓮將兩隻小虎抱進自己的懷裏,撫摸它們光滑的皮毛,眼睛濕潤。


    接著,昨夜極力用憤怒隱忍的淚水,決堤而出。


    她以小曲的調子邊哭邊唱,將自己所有的遭遇唱給黃皮虎聽,唱完已經泣不成聲。


    她摟著黃皮虎的脖子將臉埋在它的皮毛上哭泣。


    黃斑虎嗚咽的,它不會說話,隻能用動作表示默哀和憤慨。


    它伸出爪子攀到金蓮的頭部,隨後像個人一樣抱住了她。


    金蓮見此,扯出一絲微笑將摟緊兩隻小虎一樣鑽進了黃皮虎柔弱的腹部……


    往後的日子,金蓮戴著兩份麵具生活起來。


    一副驕縱任性,肆意妄為。


    她會刻意對武植粗生大語,更會在旁人撓首弄姿,當然這一切都是故意做給武鬆看的。


    礙著這一聲嫂嫂,長幼有別,加上武鬆本就心存愧疚,不忍多言。


    而武植愛之深切,對於她的荒唐行為更是全盤接受對於他來說隻要她在就好!


    金蓮這個樣子很累,有時候看著武植唯唯諾諾、低三下四的樣子,她甚至感覺到他很可憐。


    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因為他,今日也許她不會落得此境。


    於是,在聽到街坊四鄰在背後紛紛議論著武家有個不守婦道的潘金蓮時,她會有種報複後快感。


    其實,她也真的沒做什麽,她隻是喜歡在那些男人麵前有意無意的扭動曼妙的身姿,而後嫵媚的一笑,僅此而已。


    的確,這樣簡單的報複的確能讓金蓮在武鬆那張清白交錯的臉上尋找到強烈的快感。


    可是,快感來的猛烈,去的錐心,之後便是濃濃的失落。


    每當金蓮失落空虛之時,她總愛帶上許多肉食,坐上馬車去到楓林,而後便又是一場親人重逢的團聚。


    慢慢的時間流走,黃皮虎的幼崽已經長到母親的一半那麽大小,武鬆也快要離開了。


    這晚,武植親自下廚,為武鬆準備臨行的晚餐,而唯獨剩下叔嫂二人對坐在餐桌之前。


    武鬆悶頭喝著酒,而金蓮卻手拿母親送給她的祖傳銅鏡,嬌媚作態。


    有酒無菜,武鬆如飲水般喝下去半壺,卻始終沒有在那苦澀的液體中嚐到酒味。


    兩人無語許久,武鬆率先開口,他仰頭喝光壺中最後一口酒,重重將壺摜在桌上。


    “你是何苦?”,此話是對金蓮說,卻不看她。


    “金蓮不知小叔何意!”


    金蓮漫不經心的收起鏡子,並故意媚著眼睛劃著自己的頸脖塞進自己的衣襟之中,撩撥之態,令人噴血。


    “你明明不是那種女人,為何在旁人麵前降低自己的身份,自甘墮落?”


    武鬆長期以來隱忍的怒火終於爆發,他揮拳狠狠砸在桌上,眼睛通紅。


    “我是什麽樣的人,小叔怎麽會知道?我與小叔很熟嗎?”


    金蓮吃吃的笑著,拿起另一壺酒優雅的倒上一杯,送到口中。


    才抿一口,那辛辣的液體便將金蓮嗆的咳嗽起來。


    武鬆看的心疼,可是還是忍著。


    金蓮硬生生的將那刺喉的烈酒吞下,哈了一聲呦倒上一杯。


    “酒壯人膽,這酒果然是好東西,酒能亂性亦能任性!”


    “你什麽意思?!”,武鬆聽金蓮話中有話,不由變臉。


    “什麽意思小叔難道不懂?若是某人任性為止,不顧旁人死活,我潘金蓮怎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金蓮無比嬌媚的看著武鬆,輕笑道。


    “我知道是我負了你,你恨我那是我的報應!可你不要把恨連累他人!”,暴躁的武鬆壓住火氣哀求道。


    他不可忽視自己對金蓮強烈的情感,可是礙於哥哥,隻能隱忍克製,可是再克製,也克製不了醋意的泛濫。


    他很討厭金蓮對別的男人展開那撩人心扉的笑容,更討厭別的男人那裸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和邪笑。


    他很想按照綠林的規矩挖去那些人的眼珠子,隻是他如今的身份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去氣去恨!


    他開始後悔,開始後怕,他怕這麽繼續下去,武家將會蒙上比罵名還要厲害的悲劇。


    可是對於武鬆近似於哀求的語氣,金蓮冷笑,


    “這就是你和你們武家將要付出的代價!這是報應!”


    “你住口!”武鬆一下翻過桌子借著酒勁一把捏住金蓮的手腕,


    “我警告你!你怎麽報複我可以,但是,我絕不容許你傷害我的哥哥,否則……”


    見武鬆頓住,金蓮甩開自己已經青紫的手腕,盯緊他。


    “否則你會怎樣?殺了我?!謝謝你!”


    對於金蓮來說死才是最大的解脫。


    武鬆忍著心痛狠狠的指著她,警告,“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怎麽你覺得我現在的日子不是生不如死嗎?”


    金蓮握緊拳頭,逼近他,直到差半拳就要貼到武鬆下巴的距離停下。


    “不要威脅我!不要挑釁我!你們武家欠我的,我生生死死都會刻骨銘心!”


    金蓮把話說到如此決絕的地步,武鬆方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當初太莽撞了,若是沒有那麽一瞬間的衝動,他們三人之間怎麽會變得如此?


    就在兩人眉目交鋒之際,傳來推門聲,而他們即刻分離。


    武植端著一個大盤子,上麵放滿了各樣的菜品。


    武鬆強壓著尷尬,坐回原位,而金蓮則一臉淡定,仿佛剛剛激烈的衝突從未發生一樣。


    “你們聊什麽呢?在外麵老遠就聽到你們叫喚。”


    武植笑嗬嗬的將菜擺上桌子,金蓮走了過來,幫他擺放整齊。


    “我隻是囑咐小叔一路上照顧好自己,這樣不好嗎,相公?”


    聽到金蓮這樣一番細語,又聽到那一聲相公,武植先是愣住了,後來,激動的直搓手,甚至有些熱淚盈眶。


    挨了這麽久終於讓這個冰山娘子有所動容了!不易!不易!


    不會有人知道,武植在那些寂寞的夜裏怎麽捂著被子偷偷哭泣的!


    盡管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滿腹壓抑的委屈無處發泄,也隻得如此!


    怪隻怪,誰在這場感情的戰爭中愛的最深,誰就率先陣亡!


    從武植第一夜看到潘金蓮的時候,他已經注定了失敗的結局……


    武植抬手裝作擦汗,不經意擦掉自己的眼淚,吸吸鼻子。


    “弟弟,金蓮,咱們一家人坐下來吃飯吧!”


    他刻意不叫娘子而叫金蓮,是怕自己唐突了會瓦解好不容易融洽的關係。


    三人坐了下來,舉起筷子卻各懷心事,食不知味。


    為了打破這沉默,武植開口笑道,


    “想來弟弟年紀也不小的,該到了成親的年紀了,不知可有鍾意的對象?若是有哥哥替你去提親!”


    此話一出,武鬆和金蓮對視一眼便迅速扭過頭左顧右盼起來。


    “沒有!弟弟遊走江湖,生性好靜,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牽絆,所以,以後不會考慮成親!”


    “這怎麽行!咱們武家還需要你為我們延續香火呢!”


    武植是不指望潘金蓮可以為他添兒添女,隻要她不生氣,不要不理他,他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聽了武家兄弟兩的對話,金蓮心裏暗暗咒罵虛偽,臉上卻洋溢起長嫂才有的恬靜笑容。


    “小叔,你哥哥說的對啊!乘年輕多出去闖蕩幾年也是好的,可是,到最後總得有個家的!”


    “這事容後再論吧!”


    武鬆尷尬的回答,接著又是一片寂靜。


    看到這個情況,金蓮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舉了起來,


    “俗話說長嫂為母,這杯酒,嫂嫂敬你,祝你一帆風順,武家家宅安寧!”


    後麵那四個字,金蓮咬著牙齒說出來之後,將那杯中酒一幹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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