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離還是散修的時候,逍遙自在,如今入了宗門,倒是開始拚盡全力提升修為了。


    上次遇見那鬼麵魔尊,他才深感自己的無力,這世上強者為尊,弱者就算有再大的心,都隻能徒勞地看著那些惡人為非作歹。


    楚君離胸口泛起一股難言的痛意,他尋了不少靈石,日夜修煉才結了金丹,有得必有失,如今的他修為並不穩固,甚至身體不時傳來刺痛之感。


    那兔妖匍匐在地,隻期盼著眼前幾位大人可以繞過他二人,他拚命給那狐妖使眼色,可那狐妖縱使嚇得褲子都濕了,卻也依舊不吭聲,滿臉都是對人修的憎惡之情。


    樓上觀戲的藍衣男子搖扇輕笑:“如此這般弱小的妖修,卻非得卯著勁兒出口氣,瞧著真是可笑。”


    顏越白卻道:“這與那叫做楚君離的人修有何區別,當日他也不是這般模樣出現在我眼前的?”


    藍衣男子微歎:“說來似乎沒什麽區別,然並不是這樣,他到底心中有著正氣,可這妖修卻隻是為了一己私欲便要與這幾個小少年作對。”


    顏越白但笑不語,楚君離在自己麵前逞能便是胸有傲氣,不屈服於惡勢力,這小妖逞能便是不知好歹。


    顏越白作為一個魔修,這兩人在他眼中毫無區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兒罷了。


    楚君離看著這兩個妖修,瞧著他二人嚇破膽的模樣,心中卻毫無波瀾,那狐妖不說了,心懷歹念,他哥哥本就是隻惡妖,害人無數,死有餘辜,那兔妖雖沒做出什麽惡事,可與一是非不分的妖修為伍,也是昏了腦袋。


    “你要找我尋仇不錯,可你本事沒到家,尋仇便成了尋死。”楚君離冷聲道,“那我取了你的性命便也是不違天道。”


    他身邊白衣男子伸手,“還是讓我來動手吧,這狐狸臊味重,莫髒了師弟的手。”


    他此話一出,楚君離隻得退後,那白衣男子劍氣凜然,既然是金丹中期修為,壓得這兩隻小妖呼吸都快不暢快起來。


    店家怕是這裏最無奈的一人了,他這家店開得偏,離那棲魔城不遠,往日裏也就來幾個小妖和散修,一直都在做小本買賣,今天怎就遇到這事兒了呢?店裏見了血總歸是晦氣,店家一邊恨這幾個人修太不能容人,一邊又怨那個狐妖不知好歹非要動手。


    那狐妖早已被金丹修士的威壓嚇得變回原形,白衣男子下手利落,隻片刻功夫那狐妖便沒了氣,甚至連一絲血都沒能滲出來,再瞧那兔妖,早已翻出眼白,快死不死了。


    那白衣男子道:“我陵箬仙宗也不是愛欺負人的,你這小妖若是真沒起過害人的心思,我便可留你一命,但我可告訴你,若是再被我遇見,你若是心懷不軌,便再也不會有這樣好的運氣了。”


    這兔妖本就是膽小不敢惹事的,此時見到自己好友殞命,早已嚇破膽,心中雖悲戚,卻也得保住自己小命。


    他聲音低如蚊呐,“多謝恩人繞我小命!”


    顏越白聽得清楚,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再多的不忿都化為灰燼,這幾個人修明明是兔妖的仇人,此時他卻也隻能跪謝不殺之恩。


    楚君離心善,可卻也愛憎分明,見狀隻能輕歎一聲。那白衣男子出手利落,震懾了幾個散修,先前口出不遜之言的那位此時啞了火,幹巴巴喝了口酒,不得不承認,這幾個名門弟子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顏越白轉身回到屋子裏,藍衣男子緊跟其後,他等了片刻,卻見顏越白又坐回床上,閉眼打起坐來。


    藍衣男子頓覺無趣,沒話找話道:“魔尊大人向來心思深沉,這幾個人修出現在此地豈不奇怪?”


    顏越白扯出一個笑來:“確實奇怪,但那又如何?”


    “興許會威脅到棲魔城。”


    顏越白挑眉道:“哦?可現在棲魔城已經有新的魔尊坐鎮了,這城與我又有何關係?”


    藍衣男子一向伶牙俐齒,此時吃了個暗虧,心中不免思量一翻,終是開口道:“我瞧著你還是放不下魔城的樣子。”


    顏越白隻覺好笑,他一個穿越而來的人,在這世界上大部分時間內都在閉關,能對書中之人產生多大感情?之所以盡心盡力守護魔城,隻是因為自己與這棲魔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可如今,這城有了新的主人,人修所有的目光都在這魔尊身上,看如今這樣子,這些個人修怕是不知道他和那城中的魔尊是兩個人。


    畢竟鬼麵魔尊隻是個能止小兒夜啼的傳說,整日覆一麵具,無人見其真容,盡管顏越白在玄羽仙宗露過臉,可隻要戴上麵具,誰又會去管那麵具下的臉。


    藍衣男子麵露古怪之色:“我瞧著你似乎是個重感情的人……”


    顏越白打斷他的話:“魔修三大勢力,個個都不是好惹的,棲魔城雖沒了我,卻也有個化神大能坐鎮,並不會呈群龍無首之態。”


    他那些個部下看來並不需要自己,既然如此,顏越白也不會是舔著臉回去的人。


    “那你之前為何同意與那魔尊聯手?”


    顏越白瞧他一眼,輕笑一聲:“就隻許你胡言亂語,我就不能逗逗他們?”


    藍衣男子看著顏越白那張姣好的臉,隻覺得大腦炸開,半晌無言。


    此時夜已深沉,顏越白欲要打坐靜心,眼睛閉上,思緒還沒飄遠,便被一聲輕響驚動。他揉揉眉心,最近是越來越不能集中精神了。


    顏越白想瞧著那人又在耍什麽花樣,卻瞧見窗戶大開,風從外麵刮了進來。


    他想了一翻,還是決定起身一探究竟。藍衣男子並未走遠,此時在門外的角落裏,一張臉表情並不好看。


    “你為什麽帶他走?”


    顏越白眼皮子一抖,這聲音可不陌生,正是秦司年那家夥。


    藍衣男子麵露不耐之色:“那你為什麽不讓他走,難道是要學著他之前的做法,也如同他對你那般對他?”


    秦司年今日不同往昔,不再是一身白衣飄飄若仙,夜色深沉如墨,他著著一襲黑衣,完全融進了夜色裏的樣子。


    隻是他的聲音還是如同曾經一般,依舊清冷:“我自有辦法。”


    藍衣男子笑道:“那我也有我的想法。你不就是想讓他待在那小鎮上,期盼著他看著這些花花草草,突然間發現自己居然愛上了這般平靜的生活,之後與世無爭,一切都聽你的?”


    秦司年冷眼瞧著他,並不回答。


    藍衣男子得了趣,趁勝追擊,“瞧他那偏執的性子,若是這般簡單就轉了性,那天怕是要塌下來了。隻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恨你入骨,你可有想過他為何這般恨你?”


    顏越白倒是奇怪了,他這麽一個大活人躲在邊上,眼前這兩人到底說得多麽忘我,居然沒發現自己?


    顏越白摸摸臉,琢磨著那藍衣男子的話,他真的對秦司年恨之入骨?說到底,他之所以想要取了秦司年性命,隻是因著小說的緣故,害怕對方威脅到自己。


    要說恨,似乎沒什麽恨的緣由,可要說不恨,顏越白卻總覺得自己瞧著秦司年那張臉總會無緣無故心煩氣躁。


    秦司年半晌不說話,藍衣男子更加覺得自己戳到了對方的心窩子,“我把他帶出來,是想看他自己的選擇。可不像你那般,想著要別人如何如何,便不管不顧讓人順著你的心。”


    秦司年聲音平靜:“那本不是他做的孽,並不需要他來承受,我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鬼麵魔尊,他完全可以隱藏起來,不再麵對人修的怒火。”


    “至於奪了秘境寶物,鬧了仙宗這些事……都不是什麽大惡之事。”


    藍衣男子嘖嘖道:“可他本人怕是喜歡這些紛爭,並不願躲起來做縮頭烏龜。”


    顏越白聽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隻覺得這二人腦洞實在大。


    不過……原來那占著魔尊之位的人是秦司年夥同藍衣男子找出來的,顏越白哼笑一聲,這兩人果然沒什麽好心思,若不是他二人,自己也不會丟了魔尊的位子。


    他並不畏懼人修,也根本不需要玩這種把戲,找個替身從此逃得遠遠的——這種事簡直是對他的羞辱。


    秦司年看了眼藍衣男子,藍衣男子滿臉輕笑,突然一陣風刮過,樹葉沙沙作響。


    秦司年目光穿過藍衣男子,停在了顏越白身上。


    顏越白大大方方走出來,“二位聊得可盡興?”


    藍衣男子搖起扇子,顏越白對他說道:“這外麵風可不小,你大可不必再搖扇了。”


    藍衣男子手一頓,摸出腰間酒壺,酒水溫熱,抬頭便灌進了嗓子裏。


    秦司年問:“你都聽到了。”


    顏越白笑道:“你們都這般直接說開了,我想不聽到也難。”


    “那你跟我走吧,這人魔之間糾紛不斷,不用深陷其中。”


    顏越白奇道:“我真是想不通了,你這般行為,好像處處護著我似的,若你真是護著我,不該幫著我對付人修,打散這些不知好歹的宗門?我棲魔城一統天下,而我——成了無人能敵的魔尊。”


    藍衣男子噗嗤一聲,吐出一口酒來。


    秦司年麵色依舊不變,仿佛對顏越白咄咄逼人之語毫無感覺。


    顏越白這下子真的有些好奇了,秦司年被自己關起來的那段日子裏,自己調笑他,他那張小臉還會變得蒼白些,如今怎麽如同一塊石頭,沒了生命般,油鹽不進呢?


    秦司年終於開口:“我覺得,你離開這些紛爭,不再頂著魔尊的身份是最好的,這才是你應該走的路。”


    顏越白心中暗笑,這人真是奇怪,早些莫名其妙的認自己為恩人,如今仿佛很了解自己似的,居然決定他要走的路。


    顏越白非常直接的反擊:“秦司年,我可是不懂了,我與你根本不熟,為何你一副和我相識已久的模樣?”


    藍衣男子猛灌酒,咕咚咕咚的聲音在黑夜裏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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