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著什麽急,不就是一張炕桌嗎?你要是想要,就你剛才說的那個價,咱們…”


    “鄭爺爺,您要賣這個炕桌嗎?”


    鄭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姬年給打斷了,他走到炕桌前,伸手輕輕撫摸一番,抬起頭神情驚愕的問道:“鄭爺爺,這張炕桌能不賣嗎?你要是缺錢的話,那我孝敬您老一些,這張炕桌就留著吧。”


    太陽帽男人頓時憤怒。


    鄭磊也不由愣神。


    “小年,我哪能要你的錢,你現在還是個學生,零用錢還是留著慢慢花吧,你剛才那話是啥意思?莫非你看上這張炕桌了嗎?”


    “鄭爺爺,我要沒記錯的話,當初我和陳曉就是在這張炕桌上打牌下棋的吧?我還記得,桌上還有我們兩個刻下來的名字,就是這裏,姬年,陳曉,這麽多年真的還在啊。”姬年撫摸著桌麵上的刻痕,笑著說道。


    說起這個還有一段曆史,相信很多人都還記得當初讀魯迅先生的文章,其中就有在三味書屋的桌上刻了一個“早”字,提醒自己讀書不能遲到的事跡。


    當年姬年和陳曉這對光著屁股長大的同齡人,為了仿效魯迅先生,便在這張炕桌上刻下了名字。


    “你這娃兒還記得這事啊。”鄭磊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笑意。


    “怎能不記得呢?當年您老為了這事還狠狠揍了我們兩人一頓。”姬年摸著腦袋,訕訕笑道。


    鄭磊仰天開懷大笑,這時的他就像是孩子般,想到以前那些事就開心。當年還穿著開襠褲的姬年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他不服老都不行了。


    “所以鄭爺爺,如果您想賣掉這張炕桌的話,那就賣給我吧,我留著當個紀念,這都是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


    “最美好的回憶?說的文縐縐的,多大點事,不就是一張炕桌,你要的話就送給你了。我也是覺得留著沒用還占地方,正好有收舊貨的便讓他進來看看。行吧,你要就給你,搬走吧。”鄭磊無所謂的揮了揮手,說道。


    “這不行。”


    太陽帽男人這下急眼了,麻痹的,我這裏好不容易才把買賣敲定,你小子這剛進來就想撿現成的,做夢去吧!這張炕桌可是好東西,我不能就這樣讓你壞了事。在他心中認為姬年純粹就是為了童年回憶才會要這張炕桌的,壓根就沒多往別的地方去想。


    “大爺,咱們說好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吧,這樣,我給你兩百,這是我能給你的頂天價了,你確定要送出去而不是賣掉?”太陽帽男人唰的就從皮夾中拿出來兩張百元鈔票,不由分說的便塞給鄭磊。


    “你收好錢,我這就搬走炕桌。”


    “你這是幹啥…”鄭磊猝不及防差點被推了一個跟頭。


    “你給我放下!”


    姬年上前一步就將炕桌摁住,虎視眈眈的盯著太陽帽男人冷聲嗬斥,“你這個人是怎麽回事?沒有聽到鄭爺爺剛才說的話嗎?這張炕桌他是要給我的,收起你的臭錢,馬上離開這裏!”


    “你?”


    太陽帽男人雙眼如刀的刺向姬年,略顯瘦弱的身軀此刻蕩漾一股狂躁,頗有一言不合當即開打的意思。


    而當對方那股氣息流露出來的瞬間,姬年就愈發肯定心中猜測,這家夥就是一個鏟地皮的!


    說到鏟地皮,有的人或許會有些陌生,但相信或多或少都在新聞上聽說過這種人的報道。什麽叫做鏟地皮的,簡單說就是倒騰古玩,專門低價收進,高價賣出。


    這種人自己不開店,專門跑農村收貨,或者是做盜墓營生。拿到東西後再倒手轉賣,一進一出賺取豐厚利潤。


    再通俗點說,鏟地皮就是活躍在最底層的文物販子。


    說到文物販子,眾所周知分為三六九等,第一等人是擁有實體店,開門做生意的,做的都是幾十萬上百萬的買賣,也就是流傳最廣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第二等說的就是沒錢開實體店,但卻有眼光懂行情,從鏟地皮手中獲取寶貝,或者說直接撿漏,再倒手買賣的人;第三等就是鏟地皮的,沒錢沒文化,隻能是走街串巷收點舊貨買賣。


    當然這說的是以前,隨著時代發展,到如今那些做鏟地皮買賣的也都練就一番火眼金睛,隻要是被他們看上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有據可查,絕對能夠賣出一個高價錢。


    曹黑麻就是一個鏟地皮的,他一向信奉“百年無廢紙”的理論,家中買進來不少舊貨,其中有的也是能賣出一個不錯價錢。


    按理來說早就該發家致富,但可惜誰讓他平生喜歡好色好賭,到頭來不但妻離子散,過得淒淒慘慘,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因為生計所迫,曹黑麻隻能玩命的在鏟地皮這行折騰,如今快要到嘴的鴨子,豈能眼睜睜的看著飛走?


    絕對不能!


    “小兄弟,炕桌又不是你的,你能做主?再說我是出錢買的,你就這樣從人家手中搶走,不覺得有些無理取鬧嗎?”曹黑麻眉眼微挑,語氣不善道。


    “笑話,是你在搶吧?”姬年不屑道。


    “你…”


    曹黑麻強忍住心中怒氣,衝鄭磊沉聲說道:“老人家你可要想好了,把桌子送給他一分錢都撈不著,但要是賣給我,最起碼還有兩百塊錢。有這兩百塊錢,你就能抽老長時間的煙絲了,對不對?”


    “我說你這人真有意思,誰給你說我會白要鄭爺爺的東西。”


    姬年直接從兜裏麵拿出來錢包,把裏麵的錢全都拿出來,大約有兩千的模樣,一股腦兒塞給鄭磊,“鄭爺爺,這全是我孝敬您的,您一定要收下,別和我客氣。”


    兩千!真是個傻帽!曹黑麻看到這遝子錢,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鄭磊被嚇了一跳,抓起錢就趕緊往回推,“小年,使不得,你這是弄啥嘞,不就是一張破桌子嗎?你喜歡就抬走,像這樣的桌子,咱們村不缺,家家戶戶都有。要是被孩子們知道,我一張破桌子賣給你兩千塊,非得跟我瞪眼不可。”


    “鄭爺爺,這事咱們一會再說。”姬年轉身看向曹黑麻,走上前說道:“這張炕桌我要定了,鄭爺爺是不會賣給你的,趕緊走吧。”


    “小兄弟,難道你也是做這行的?”曹黑麻眼神一緊,低聲問道。


    “什麽這行那行,我就是喜歡這張炕桌。”姬年滴水不漏的見招拆招。


    曹黑麻緊緊盯著姬年,卻不敢肯定對方是說謊還是真的無知,心口憋著一股悶氣,狠狠瞪了一眼炕桌,衝姬年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子,知道我是誰嗎?我叫曹黑麻,人稱老鬼。隻要是我老鬼看上的東西,從來沒人敢搶。你是第一個,我不管你是在裝傻充愣,還是真的不知,反正這事我記住了。山不轉水轉,咱們走著瞧!”


    撂下狠話,曹黑麻最後隻能心有不甘的走出大院。


    當曹黑麻離開之後,姬年將錢疊好就再次遞給鄭磊,笑容滿麵說道:“鄭爺爺,不用我說,您大概也猜出來那個家夥是做什麽的吧?”


    “用古董界的行話說就是鏟地皮的,您要聽不明白這個,隻要知道這家夥做的就是低買高賣的生意就成。您的這張炕桌實不相瞞,至少值個兩三萬。如果能進拍賣場的話,價格就難說了。您既然是想賣,我就買下來,這兩千塊是定金,一會我再給您送兩萬過來。”


    此刻鄭磊已經聽傻眼,旱煙袋也抓不穩直接掉在地上,顫聲說道:“小年,爺爺沒讀過書,你可別跟我講大話,你說的是真的嗎?別是可憐爺爺,所以編出這個理由來給爺爺錢花。要是那樣,你的錢爺爺絕對不能要。”


    “鄭爺爺,我沒有騙你,這話也是真的。我能看出來這張炕桌,是因為在外麵學過一些古董鑒定方麵的知識。我報出來的價格也不會有所偏差,當然你要是再收藏兩年,沒準還能漲不少。”姬年連忙笑著解釋道。


    “還收藏?今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小年,我相信你,你說多少就是多少。”鄭磊趕緊說道。


    “行,那鄭爺爺,我這就回家給您拿錢去。”


    “不著急,不著急。”鄭磊雖然嘴上說不著急,但臉上的神情已經出賣自己,那是兩萬多塊錢啊,又不是兩百兩千。


    姬年對鄭磊的心理當然是一眼就看穿了,立刻回家拿錢去了。都是一個村的,他完全沒有想過要賺鄭磊的錢,哪怕對方出去找人問價,也頂多就是給這個價格。


    至於今後能賣到多少,這個價格的高低起伏完全沒準,如果碰著一個喜歡炕桌的,那絕對是一個高價。


    親兄弟,明算賬。在這種金錢往來上,姬年向來都是簡單明了的。


    姬年很快就將錢取過來,與鄭磊的當麵交接清楚。


    而鄭磊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竟然趁著姬年回家拿錢的功夫,將村裏麵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幾個頗有地位的中年人都喊了過來,當著他們的麵寫下一份買賣契約。


    雖然鄭磊的意思是省的有誰以後找姬年麻煩,但姬年可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立刻便知道對方的真實用意,無非就是擔心自己年輕氣盛,要是發現買錯了到時候反悔。


    不過無所謂,既然鄭磊願意這樣做,姬年肯定不會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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