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道:“養生堂主說他是世外之人,微臣認為可信度極高。”


    高太後沉吟半晌,道:“那你說他這麽高調入世求的是什麽?”


    蘇軾道:“微臣認為他和陳摶老祖一樣看透了一般名利,所求在名利之上,或者說超脫外利之外。至於到底是什麽東西?微臣也很想知道。”


    高太後轉頭盯著趙九。


    趙九搖了搖頭,道:“硬要說的話,帝王有帝王的道,和尚有和尚的道,尼姑有尼姑的道。說了等於沒說,不如不說。”


    高太後道:“你們就是不如養生堂主實在。”


    趙九冷哼道:“他實在。他實在是個連皇宮都不敢進的怕死鬼。”


    酒肉和尚吃喝個不停,忙裏偷閑道:“從沒見有像他這麽怕死的江湖第一人,在長生方麵有些獨到的見解,實在是最正常不過。”神色似笑非笑。


    蘇軾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高太後道:“跟你們說話真是浪費光陰,養生堂主一個外人都拿出了真貨,你們還在那兒說風涼話。不怕死的人還是人嗎?長生都不求,有什麽好求?”


    蘇軾苦笑道:“不是微臣不肯拿出真貨,而是實在拿不出來。”


    趙九和酒肉和尚依舊各幹各的,連客氣話都懶得說了。


    高太後知道這小小的激將法對他們不管用,懶得再多說,從石桌上抽出第二張紙,一字一句仔仔細細看過,一行一段認認真真琢磨,一正一反前後左右推敲。


    原以為能有所幫助就不錯,沒想每看一遍都有不少新想法。百看不厭,越看越放不下,期望越高。跟它比。《道德經》不夠實在,《武經》不夠仁慈。《易經》不夠簡易。


    就這一本《養生經》,就功在千秋,利在當代。


    皇宮內,宋哲宗趙煦麵前的禦桌上同樣擺了兩張,手裏拿了一張,神情與高太後大不相同,似乎對紙上麵的內容很不以為然,又似有惱怒隱而不發。


    潛伏了這麽多年。他還是不上不下,不急都急了。


    養生堂書房,秦朝在第四頁上寫下最後一個字,放下筆,伸了伸懶腰,歎道:“九九八十一頁,這得寫多久?我的媽呀!半個月下來,絞盡了腦汁,才寫了四頁。”


    旁邊鍾靈一邊給他泡茶,一邊笑道:“不是四頁。是六頁。”


    秦朝道:“前後兩頁是無字天書,非人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慕容阿碧停下彈琴道:“八十一頁《養生經》,一年一頁不少了。”


    秦朝搖頭道:“我現在頂多能寫三九二十七頁。其它隻有指望未來有人能補上。”


    悠揚的琴聲再起……鍾靈放低聲音道:“那又何必,有時間再自己補上不行嗎?”


    秦朝搖了搖頭,想說沒說。二十七頁是這世界的極限,是時候離開了。再不離開,說不定就流產了。十月懷胎後,孩子還是離開母體的好。


    生在這一方天地,這一方天地不是偉大的母親是什麽?


    無數的精子、卵子不是生命是什麽?


    最終有幾個能平安地離開?


    一次能離開幾個?


    秦朝是想多帶幾個一起離開,但隻能是像九仙女那樣用卡片帶人。其它方法都隻能幫忙,不能代替。取代了鍾靈。鍾靈就沒了。代替了慕容阿碧,慕容阿碧也沒了。


    用卡片帶人。是不得已而用之。大部分人連這都做不得,沒這不得已。想不得已都成了癡心妄想。


    一花一世界,一人一世界。


    卡片最低級也是一方世界。


    秦朝要離開這方世界,現在的力量還太弱。(.無彈窗廣告)


    母體的保護還太強,這不是沒辦法克服。


    精子可以找卵子合作,秦朝可以找什麽?


    秦朝還在找。順手改版《西遊記》,又名《東遊記》,全名《阿波羅東方神國遊記》。主線換成從西方往東方取經,細節也大改特改,《西遊記》同人都不像。


    《養生經》和洪荒神話都有融入《東遊記》,枯燥的修煉變得生動有趣起來,娛樂休閑的小說變得越來越具有內涵。讀一遍一個滋味,舊的也還在,越讀越有滋有味。


    馬秀秀有得忙了。


    聽說她也懷了孕。


    孟青竹有得忙了。


    《東遊記》的內容很明顯有宣傳反動思想,各國當權者都在第一時間將之列為禁書,但他們自己著迷的程度卻連愛不釋手都不足以形容,廢寢忘食不誇張,事實如此。


    宋哲宗趙煦利用距離秦朝近的優勢,天天催更,恨不得他一天就把書寫完,又恨不得書寫得越長越好,又怕他因為寫得太快而降低了質量。想打賞,輕輕不得,重重不得。


    高太後覺得,趙煦之所以那麽喜歡《東遊記》,是因為他太想要自由自在,脫離任何人管製。《東遊記》裏麵的反抗情節寫得太熱血,太煽動人心,說到所有人心坎裏去。


    既然連皇上都不能自由自在,世上還有誰可以真正自由自在?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挑明了最正常不過,隻是平日裏隱而不顯,最大膽直言大不過《東遊記》。


    禦書房,宋哲宗趙煦捧著《東遊記》大笑蘇軾:“人人都說蘇子瞻是當世第一大才子,可有的人連字都寫不好,寫的書卻好了不知多少倍。”


    雖然不是當麵笑話蘇軾,但蘇軾與他不過隔了個屏風,每個字都清晰入耳。蘇軾怒過之後,心想:“我在文學上的成就眾目共睹,別人就不能更上一層樓嗎?大家都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是。”


    趙煦說了幾句,見蘇軾無話可說,更加得意洋洋,像打了大勝仗般,大笑道:“蘇子瞻的文章確實夠美,可惜沒什麽營養,最美的東西看多了也乏味,不如這個提神,百看不厭。”頓了頓,又道:“不過確實太粗俗了點,高人也會寫出如此粗俗的書,有味!”


    蘇軾低聲道:“是雅俗共享。”


    趙煦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朕隻是在說裏麵俗的一麵。你敢說,這還不夠俗嗎?”


    蘇軾道:“百無禁忌,揮灑自如。”


    趙煦笑道:“那阿波羅也想在咱東方百無禁忌,揮灑自如。特別是他的大徒弟,一隻什麽都不懂的毛猴,套了個緊箍咒還不老實,欠揍。”


    蘇軾道:“那猴子殺性太重。”本來後麵還有一句“確實得管管。”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小皇帝最討厭的就是那個管字,說了沒用。


    直說更討打,欠揍,激化矛盾,與人與已與天下皆無利。


    這自然不能隨便說出口,要說就在肚子裏多說幾遍,無傷大雅。


    趙煦道:“殺性太重不好嗎?朕就欣賞他這點,希望那人別把他寫著寫著寫沒了。不過,看這勢頭,猴子那麽厲害顯然不符合邏輯,接下來捧不上,自然隻剩下殺。就算聯親筆寫,好像也隻能……”


    蘇軾點頭道:“自古以來,有日出便有日落,那是沒法子的事情。”


    趙煦龍軀一抖,大聲道:“朕偏偏不讓他落下去。”


    蘇軾暗歎道:“胡來,瞎搞!這皇上終究還是個小孩子,沒長大。”臉上卻不露聲色,嘴裏什麽也不說。


    趙煦道:“你定是又認為朕做不到是不是?”不等蘇軾回答,又道:“別否認。朕不糊塗,一清二楚。”


    蘇軾心道:“你是不糊塗,是聰明過度。”


    趙煦道:“做不做得到另說,但若無這種開天辟地的大勇氣,肯定做不出大事業來。”突然想到盤古雖然造福後人,功德無量,但也犧牲了自己,這是特別地值得尊敬,卻一點也不值得學習,以犧牲自己來便宜他人。想到這兒,不由氣勢大弱,忙改口道:“開天辟地當然是誇張了些,但朕那隻是形容,你應該明白。”


    蘇軾心想:“我是明白。若聖上有盤古開天辟地的大智大勇大力大無畏,不管最後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將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可聖上你有嗎?我就是明白,因此更失望。”旋即發現這樣的念頭非常危險,未免太得意忘形,非忠良之臣所為。


    轉念又想:“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有,活到老,學到老。最主要是謙虛、努力、上進。甚至像父親那樣,二十七才開始發憤努力都不遲,何況皇上還如此青春年少。”


    卻不知趙煦除討厭被人管外,最討厭別人以為他年少,因為年少就是幼稚無知,就是缺少經驗,就是大堆的不夠,就需有老人指點,就不能自己當家做主,就是個傀儡,就樣子好看,就一泥菩薩……


    從這點上講,蘇軾越是關心趙煦的學習,兩人的心反離得越遠。


    趙煦雖然很討厭蘇軾,卻很喜歡王閏之,因為王閏之曾轉達過秦朝的話:“一個皇帝根本不需要學習那麽多的東西,隻須了解個大概便行。如果皇帝需要學的比百姓多出萬倍萬倍萬萬倍,那皇帝豈不是比百姓還痛苦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但誰都知道,學習自己不喜歡的知識,學習根本用不上的知識,學習學了又忘的知識,那都很痛苦。”這話趙煦早就想說,隻是說不出,聽了這話,不由大生知己之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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