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章(上)第五節來自妖怪的傳話(三)


    二岩調笑道:“還以為是去辦正事,原來你們是去夜店喝酒風流了啊!”


    “風流倒是沒有,隻是帶她看看兔子而已。”文釗背過臉,望向北齋說道。北齋毫不領情,偏過腦袋沉默著。


    “說是兔子,大概隻是看了看外形吧?”二岩繼續確認道。事實上,她一看見北齋的臉色,就已經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那裏的烏龍茶確實好喝。”文釗沒有否定,隻是轉移了話題。


    北齋不由歎著氣說道:“去夜店,卻隻是喝茶,臉都被你丟盡了。”


    “想來菜單上寫有烏龍茶吧?那麽就並不算‘犯規’了。”二岩像是在辯解一般。


    “看吧,二岩小姐都這麽說了……”


    麵對文釗的賠笑,北齋隻得無奈。


    有問有答,是文釗的特性。甚至在不必開口的時候,他也總會發問。人如果話特別多,也許會顯得毫無情趣,但偏偏文釗這號人卻並不令人厭煩。現在,連坐在身邊的狸妖怪都似乎偏向於他,至於其他人,若說“可想而知”或許也沒有多大出入。


    既然隻是去看兔子的外形,那麽喝烏龍茶這種小事怎麽樣都可以,而北齋若把兩件事情本末倒置,便隻能斷定錯在北齋,而不在於文釗。文釗以一副“誤事我可不管”的神情,端起桌上茶水,一口喝完。


    北齋並沒有過多糾結於此事,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廣重的身體狀況。她轉向二岩慎重問道:“她還會恢複吧?”


    “需要花一兩個月時間調理。畢竟身上沒有其它傷,所以大體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二岩回答道。


    “沒有問題?”北齋難以相信,畢竟精神疾病的康複就算依靠現代醫學也沒有定數。


    “對,因為以前遇見過相同的病例。”文釗說道,“不如說,之前的我也是這樣。”


    “之前也是這樣”,意思很明顯,算上廣重、文釗,以前至少還有另外一人出現過同樣的病情。


    北齋觀察了文釗的表情,發現他如往常一樣,於是說道:“看樣子,這種病不會傳染。你該不會是捅了兔子窩吧?”


    “哪有,隻是惹到了兔子的主人而已。”


    “然後你也開始發瘋一般亂扔東西?”北齋不甘示弱地問道。


    “症狀因人而異,當然,最終被醫生治好啦。”


    “醫生?”


    “要說主治醫生的話,應該算是兔子的主人。”


    坐在一旁聽了很久的二岩不禁有些好奇:“先放出兔子讓你得病,然後醫好,以此收取高額的醫療費用?”


    “說來慚愧,考慮到我身上沒錢,她不僅免費治療,還讓我大飽眼福。”文釗轉向二岩,繼續道,“而且全程陪在患者身邊進行安撫。論服務態度,倒是比狸妖怪好了那麽一點點。”


    文釗將輝夜與妹紅的事說得非常有趣,卻又沒有透露過多的情況。


    二岩並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問道:“不過售後服務恐怕就沒那麽好了吧?”


    “全仰仗二岩小姐了。”


    文釗這一句話令北齋、二岩豁然開朗。文釗回到外麵世界,廣重受到襲擊,其原因定與那位主治醫生密不可分。簡單來說,現在這樣糟糕的情況,就是所謂的售後服務。


    文釗接著道:“接下來需要趕走兔子……可能再等十天左右。”


    “十天?”北齋有些奇怪,便走進臥室,翻來覆去地看掛在牆邊的日曆,終於發現九月二十三日下麵印著‘秋分’的紅色字樣。


    “秋分……有什麽意義嗎?”


    “秋分前一天是八月初一。初一夜晚是新月。”


    想到北齋大概對妖怪習性並不了解,文釗便稍微提及月亮與妖怪力量之間的關係。或許考慮到狸妖怪正坐在旁邊,文釗並沒有講得過於詳細。至於一旁保持沉默的二岩,她是認同文釗所說,還是不願透露妖怪特點,這可有點猜不透。


    “原來新月之夜的妖怪力量最弱。”北齋被這一信息震驚了。


    “那麽,我明天就去將近段時間的監控錄像取來。”說著,北齋如往常一樣,走進廚房開始泡茶。


    不多時,隻聽廚房裏叮當作響。對於北齋而言,泡茶目的究竟是例行公事,還是運動,或是遊戲?文釗不知,但因他本身並沒有泡茶之責,所以無須過問,裝作不知便是。不過,像北齋那樣的泡茶方法,卻隻能說是毫無意義。若問原因,隻能說:因為她是為了泡茶而泡茶,為了使茶好喝而使茶好喝。雖然文釗心裏不停地在諷刺她,但她泡出的茶依舊好喝。fhz


    此後半小時,房間裏平安無事,廣重安詳地睡在床上,沒有發生足以使人驚慌的事件。但是,二岩突然拿出一本紅色小冊子遞給文釗。


    不消說,就是文釗的護照。


    “原來如此,護照竟然真的在二岩小姐手中。”文釗接過手,發現返簽日期是五月二十日。


    “聽你這麽說,好像早就知曉一般。”二岩道。


    “因為我首先遇到了二岩小姐嘛。”文釗壞笑道。


    “可別說得好像一見鍾情。”二岩早就猜到是紫將他送到佐渡,“既然把你送來,恐怕是想讓老朽幫助對付兔子。”


    “看來二岩小姐很有自信。”


    二岩估量道:“如果是兔子的話,見到老朽就會逃跑吧!”


    文釗奇怪道:“齧齒動物膽小雖然出名,但應該也沒有那麽怕生才對。”


    二岩盯著文釗笑道:“膽小是他們的天性……而且就算不是兔子,一般的妖怪也不敢輕易招惹狸妖怪哦。”


    文釗一到達佐渡,就開始思考:紫為何會將他送到這裏。


    紫的行為雖然總令人匪夷所思,但深究其意義還算有章可循。


    此次他離開幻想鄉並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擬定好了的計劃。首先將月球公主輝夜暴露於外界,使月球方麵有機會探查到她的行蹤。雖說其中運氣成分占有多數,但既然輝夜與永琳是月球的通緝犯,那麽定會留下種種蹤跡。如果月球方麵真的派兵來尋找她們,文釗就可以順藤摸瓜搜集月球的資料,甚至還可能直接偷渡到月球。烽&火*中$文@網


    深入月球,至少要有擊敗兔子的能力。但以過去文釗對付月兔鈴仙的經驗來看,要想讓他一人與兔子正麵戰鬥實在過於勉強。然而恰巧紫又出於某種原因不願離開幻想鄉。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外界的妖怪幫忙。


    二岩無疑是最佳選擇。


    “說起來,我以前的便簽本應該還在二岩小姐手中吧?”畢竟紫曾告訴文釗,拿走便簽本的是狸妖怪。


    “那個呀,已經寫了些東西,無法還給你了。”


    這話聽起來很矛盾,但文釗卻是能理解其中的含義。他問道:“用了妖怪的語言?”


    二岩並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說:“人類拿著這種東西可是相當危險哦。”


    妖怪的筆記,不僅記載了妖術魔法,甚至會殘留妖怪的氣息。倘若隨意翻閱,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文釗沒有特別的決心收回以前的筆記本,隻是試圖了解它的下落,於是道:“這樣一來,二岩小姐可算是名正言順得到了我的筆記啊。”


    “本子裏確實記了有趣的東西。你是怎麽了解到那些商業機密的?”


    “以前參觀過一些有趣的地方。”文釗回答道,“既然二岩小姐都拿走我的本子了,是不是……”


    “所以才會幫你過海關。若沒有護照,恐怕你以後想要出去玩都難。”二岩頓了頓,道,“雖然現在你應該還算作偷渡,不過一般人不會那麽細致檢查護照吧。”


    “原來如此。”文釗一邊回答,一邊想象著二岩變幻成自己的樣子通過海關時的情景。


    “隻是被那個小女孩拜托而已。”


    “廣重?”


    “啊,對……不過,她的名不是叫‘立’嗎?”


    看來二岩趁著文釗與北齋出門的時間,已經把這公寓裏的資料都翻了一遍。


    “沒錯。”文釗肯定了她的答案,同時回想以前二岩曾去過他家,心裏有些後怕。


    這時,北齋端來茶水。


    “辛苦二岩小姐了。”文釗立刻轉移話題。


    二岩理解他的意思,說道:“隻不過通過海關實在太麻煩。”


    “讓他們蓋章有什麽麻煩的?”


    “因為要遵循規矩。”


    “想必途中並沒有那麽愉快。”


    “你可不能想象老朽在途中有多辛苦喲。”


    “那是那是。”文釗附和道。


    “辛苦?”北齋倒好茶水,隨口說道。


    文釗反問道:“一堆食物擺在你旁邊,但你卻不能吃,這是什麽感覺?”


    ——食物。


    北齋突然想到了坐在她麵前的是位活了很久的狸妖怪。妖怪吃人確實是可以想象。


    文釗接著道:“對了……就是那種感覺,嘴裏含著一口可樂,即不允許咽下,也不準許吐出來。”


    北齋悄悄地含了半口茶。水在不停地刺激著喉嚨,她不得不做出吞咽。她不禁心中一緊。唾液分泌速度變得更快,喉頭處的搔癢根本無法忍受。最終,她失去了耐心,將和著唾液的半口茶水一下子吞到肚中。


    一口茶含在嘴裏,最終隻會有兩個結果——咽下、吐出。若是執意忍耐,隻會導致這兩個動作的幅度變得更大。


    北齋想象自己也是妖怪,與一群人類關在了一起。肚子餓了,隻能吃人,卻又有一種力量遏製自己。但越是忍耐,聚集在心中的怨氣就越重。最終,要麽是殘忍地吃掉所有人類,要麽就殺掉自己。絕無第三種可能。


    無論是吞咽還是吃人,都是先天的、不用學就已經知道的本能。隻不過前者是人類的,後者是妖怪的。


    “我進去看看她。”北齋慌忙往廣重的房間走去。


    待北齋關上房門後,二岩轉向文釗,笑道:“你可把她嚇壞了,狸才沒你說得那麽可怕呢。”


    “沒有辦法嘛,妖怪就是這麽可怕。”


    “但再怎麽也不會吃人啦,因為會犯法。”


    “犯法?”


    妖怪吃人“犯法”,文釗還是頭一回聽說。


    二岩補充道:“你認為這個世界是和平的嗎?”


    “和平?”文釗一時沒有摸清二岩話中的意思。


    “大體上來說是吧?”


    文釗勉強回答道:“至少我的生活還算和平,沒有叛亂,沒有戰爭。”


    “但是犯罪卻依然存在,搶劫、謀殺呀什麽的。那就是觸犯了法律喲!”


    “前提是在國家和平的情況下。”


    “現在正是和平的年代。”二岩強調道,“所以,會犯法哦!和平年代,法律可是很嚴格的呢。”


    至於究竟犯什麽法,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應該不是《刑法》。事實上,文釗根本不敢完全相信二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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