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教坊的先生來看你了。”青杏急急的跑過來,一邊跑一邊說著。


    “瞧你急成什麽樣子,喝口水慢慢說,讓娘看見,又該罵你了。”周娥皇從桌案上拿起一杯茶遞過去。


    青杏和她的關係一向不錯,雖為主仆,親如姐妹,青杏拿起了水就喝,末了,擦了擦嘴,“瞧我,光顧著喝水了,我在大街上買東西,恰巧碰見教坊的尹先生,他聽說您病大好了,張羅著來看您呢!”


    “什麽?尹先生要來?”娥皇大驚,尹先生是從小教自己歌舞樂器的師父,脾氣怪異,年紀也不過比父親小一點,修為造詣卻是遠近聞名,多少人為聽他彈一曲,花重金請他。


    自己當年拜師學藝,也是碰巧遇上了他心情高興才順利的成了弟子,有時他會到府裏教導,有時會偷偷的帶著自己到他的樂坊裏看他教習。


    記得自己的好姐妹窅娘,就是在他的引薦下相識相知,成為知己,後來……


    要開始了嗎?周娥皇看著向著自己走過來的兩個人,那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她,有一種相逢恨晚之感,在舞蹈上,她身段若軟,不拘於世俗,總是跳自己喜歡的舞,性情灑脫。


    來人一展紅裳,透骨生香,一雙凝脂玉手露在輕盈的袖口,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容,可以看出她的穩重得體,在這漫長的秋季竟平添了幾分生機。


    當年年紀小,什麽事都沒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也都被巨大的記憶衝刷,顯得淺薄一些。


    “娥皇,我聽說你病好了,便過來看看。”隻顧著看旁邊的女子,沒顧得上看尹先生,聽到他說話才回過神來。


    “先生,還勞煩先生親自跑一趟,本該是去拜見先生的,都是娥皇不好。”


    “你就省省吧在我麵前,我還不知道你?你巴不得我親自來看你呢,你麵子多大。”尹先生說完便自顧自的走了進去,坐下拿起茶水便喝。


    那女子對著娥皇一笑,一身紅妝,更顯得整個人媚而不俗。當初娥皇就是因為這笑才會喜歡上她的吧!可是經曆了那麽多,自己還能對著她笑的出來嗎?


    “你們兩個就別在那站著了。”聽尹先生說話,周娥皇才回過神來,轉身去看著先生。


    “娥皇,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她是我新收的徒弟,叫做窅娘,窅娘,她就是宰相府的千金,我的愛徒,叫娥皇。”


    “原來這就是娥皇妹妹,早聞妹妹大名,詩畫雙絕,能歌善舞,今日一見,真是明豔不可方物,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窅娘一雙柔軟的細手握著娥皇的手,一邊讚歎的打量著娥皇,一邊看著她善意的微笑。


    娥皇不知如何在麵對昔日好友,她的才情,她的舞蹈,都曾經深深的打動自己,甚至當年不惜徒步萬裏,也要給自己報信。


    可是她也爬上了自己丈夫的床,


    現在她就在自己麵前,一切還不曾發生,她們還是最初的模樣,沒有心機,沒有失望,重新開始一次會不會是一生知己。


    一切都順著原來的路在走,接下來發生的,娥皇也了然於心,笑了笑,還是重新開始吧,這兩年,窅娘會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娥皇彎下腰去福了一福,“姐姐才是美貌無雙,令人折服。”


    “我瞧著妹妹就歡喜,不同於其他的大戶小姐,妹妹竟是一絲脾氣都沒有的,難怪先生總是念叨你,妹妹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日後別嫌棄姐姐就是了。”


    “姐姐說的哪裏話,折煞妹妹了。”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一見麵就那麽多話,日後日子還長著呢,娥皇,你身子果真好了?”一旁的先生看著娥皇打量到。


    “好了,大夫說這幾天好生調養著便好,這事急不得。”娥皇上前去說,“這些日子先生定是擔心了不少吧!”


    “你母親閉門不見客,我也見不著你,不過我找西山的和尚給你算過,說你命格不淺,日後定是有福之人,隻是……”先


    生猶豫著該不該說。


    “隻是什麽?”娥皇問道,其實她已經了然,母儀天下自然是有福的,可是國破家亡,福氣不過是曇花一現。


    “算了算了,都是那和尚道聽途說,一句真一句假,信不得。”先生擺擺手,不在說了,拿起旁邊的茶點瞧著。


    娥皇蒼白了臉色,寬大的錦繡長袍下的雙手緊緊的握著,微微顫抖,窅娘似乎發現了不對勁,上去扶著她。


    “娥皇妹妹,你身子不舒服嗎?臉色怎麽如此難看?”


    娥皇輕輕搖了搖頭,對著先生笑了笑,“無礙,可能是吹風吹的久了,有些不舒服。”


    “既然這樣那你好好休息,我和窅娘先走了,改天我會教坊辦一個詩酒會,當是慶賀窅娘進來,你好生養著身子,到時候你一定得去。”


    先生放下了茶水,無所謂的揮了揮手,娥皇了然,先生向來性子淡泊,灑脫不羈,唯有熱鬧才使他歡喜些,所以把教坊當成了自己的性命一般。


    “嗯,娥皇一定會去湊熱鬧的,這次怠慢先生和窅娘姐姐了,改日一定賠罪。”娥皇福了一福,歉意道。


    “無妨無妨,先生常說你性子淡泊,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醉心於歌舞,日後還得向妹妹請教呢,我便在教坊裏等著妹妹。”窅娘捂著嘴毫不介意的一笑,聲音清脆涼人,彎彎的眼眸一笑,眼角輕翹,平添了幾分媚色。


    娥皇步履輕盈走上去握著窅娘的手,眼波流轉,看著窅娘,“姐姐過獎了,我去打擾姐姐,姐姐可千萬別見怪才好。”


    “姐姐高興還來不及,說什麽見外的話,妹妹好好休息吧,我與先生先走了。”窅娘輕輕拍了拍娥皇的手,關切的說道。


    娥皇點了點頭,看著兩個人漸漸遠去的身影,眼神裏卻忽然被蒼涼覆蓋,濃重的化不開的憂傷彌漫,前世今生。


    “姑娘,先生他們走了?”青杏拿著一盤果點走了進來,見著屋裏沒人,便問道。


    “嗯,剛走。”娥皇坐下,拿起了一杯茶細細的品著。


    “先生旁邊的那個紅衣女子是誰啊,以前沒見過啊,我在集市上也沒好意思問。”青杏抓了抓頭發,眼神偷偷看著自己。


    “那個是先生新收的的弟子,叫做窅娘。”娥皇瞥了一眼青杏,不在意的說道。


    “窅娘,窅娘,姑娘看起來不是很喜歡她呢!”


    娥皇看了青杏一眼,青杏被看的緊張了,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低下頭去,“對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娥皇歎了口氣,站起來,把青杏按到椅子上坐下,“你別緊張,我就是想告訴你,禍從口出,在我這裏說說倒沒什麽,若是出去再這般口無遮攔,可是什麽後果都意料不到的。”


    娥皇認真的看著青杏的眼睛,真希望她明白些什麽,日後也不會再被人算計。


    “姑,姑娘,”青杏咽了咽口水,看著娥皇,“青杏覺得,姑娘病好了以後,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娥皇一聽,臉色蒼白,才意識到,自己在一些方麵表現的跟以前不一樣了,青杏這麽容易就發現了,別人又豈會發現不了?


    娥皇定了定神,若無其事的看了看青杏,“哦?哪不一樣了?”


    “嗯,反正就是不一樣了,青杏也說不出來是哪種感覺,就是覺得姑娘比以前懂事了。”


    娥皇了然,她口中的懂事,想必是自己想的比之前多了,關心的事情也多了。


    娥皇點了點頭,雙手撐著下巴,趴在桌子上,看著青杏,“那你覺得,是之前的好,還是現在的好些?”


    “雖說之前姑娘不問世事,單純的可愛,可是青杏更喜歡現在的姑娘,不會輕易的惹夫人生氣了,知道體諒別人了,做什麽事情之前姑娘都會思慮的,就像剛剛青杏說錯了話,姑娘還提醒青杏來著。”


    娥皇笑了笑,用手輕輕捂著嘴,看著青杏扳著手指在那裏說話,青杏看見姑娘笑了,一時間竟忘記了做什麽,怔怔的看著娥皇,“姑娘笑起來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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