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個人一同回來,太後先是一愣,而後臉上喜笑顏開,高興的拉著娥皇的手,“怎麽不多呆一會,回來的這麽早做什麽,去過梨園了嗎?小六,沒事就帶丫頭去禦花園逛逛。”


    說著又轉過頭對著娥皇說道:“雖是入秋了,可是禦花園裏滿城春色,有的花還開著呢!”


    娥皇連連點頭的應和,李煜在一旁也是聽著太後的教訓,一邊看著娥皇被誇的羞紅。


    一旁的海榮卻還沉浸在剛剛太後說的一句話裏,方才還責怪自己把娥皇一個人留在原地自己回來,自己也不好直說是和六爺在一起,隻道是忙著忙著就忘了。


    這下得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就差挨板子了,正巧六爺就帶著娥皇回來了,誰知道太後第一句話竟然是,“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娥皇手裏撫弄著琴弦,微笑著看了眼站在麵前的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一聲淺藍色的長袍,更顯得精神奕奕,眼底夾著淺淺的淡笑,站在合歡樹下四目相對。


    手裏舉起一隻竹蕭,吹的婉轉清涼,與翠竹琴合音,更為契合,兩個人在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情意濃濃,都是止不住的眉飛色舞。


    一旁的太後站在遠處,對著海榮問道,“你看看兩個人是不是在眉目傳情?”


    海榮一愣,這麽直白的問題,也隻有太後能無所顧忌的問出來。


    “是,太後沒看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就像畫上的人一般,看來兩個人好事近了,娥皇姑娘有福氣了。”


    “可不止是娥皇有福氣了,我看是小六有福氣才對,能娶了娥皇,也算是他有本事,我一開始就覺得兩個人合適,真是越看越歡喜,等找個空當,去和皇上提一提這事,說不定兩個人就成了。”


    “還是太後娘娘慧眼。”


    娥皇心裏是歡喜的,眼前的人,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樣,歲月安穩,平安喜樂,願與隔絕,找一木製小屋,夕陽深處,早出晚歸,炊煙嫋嫋,共話桑麻。


    可是現實到底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教會娥皇什麽叫癡心妄想。


    李煜提出重新排練《霓裳羽衣曲》,娥皇皺眉,這曲子和舞步都是玄宗皇帝和楊貴妃親自編排,世上無雙,鮮少有人能模仿的出奇,現在已經失傳了。


    前世的娥皇曾經名動一時,就是因為重現了《霓裳羽衣舞》,當時的年少無知,衝動喜樂依稀可見,一腔激情的跳珠瑕玉,也曾長袖廣舒,輕紗搖曳。


    雖說還記得大概,如今也不太熟稔了。


    娥皇不願模仿玄宗和楊貴妃,自己不是楊貴妃,他也不是玄宗皇帝,他再寵愛他的貴妃娘娘,也不過是幾顆荔枝的情意,最後不也由得她馬嵬坡上喪紅骨,不見玉顏空死處。


    玄宗皇帝風流一世,卻做出了盛世大唐的風貌樂曲,萬古流芳,那絕世豐腴的楊貴妃鳳凰展翅,舞出了盛世河山。


    可是誰又能在那霓裳羽衣的背後,看到那經不起的捶打的富貴?


    江山風流,風流江山,冷清化一場過往,談論的人是後人,可是相望的兩個人已去,兒郎不再,發妻不尋,誰跳給誰看,誰彈給誰聽?


    可是偶爾在皇上麵前一提,寧妃娘娘卻拍手叫好,皇上因寧妃想看,便極力的鼓勵,娥皇和李煜正是脈脈含情的時候,也沒有拒絕,更沒有看出寧妃眼裏的嘲諷。


    梨園新舞,都知道周家娥皇短短兩天之內,排出了許多絕美的舞步,重現《霓裳羽衣》的竟是絕倫,楊貴妃在世,也不過如此。


    而這都是因為六爺不眠不休的整理樂譜,譜出了驚世篇章,重現玄宗的驚世天曲,兩個人亦步亦趨,默契十足,羨煞旁人。


    兩個都是認定的一對兒金童玉女,梨園初上,華衣許霓裳,清意貴羽世無雙。


    皇上坐在上首,旁邊坐著太後和寧妃,太後一臉的欣慰歡喜,寧妃一臉的平靜,波瀾不驚的眸子下麵卻是壓抑著驚濤駭浪。


    輕攏慢撚抹複挑,大珠小珠落玉盤,陣陣的琵琶聲更是溫婉多情,柔婉的長袖輕舞,揮出了盛世河山。


    鮮妍的舞女輕巧的挪步,恢弘迤邐。


    隻是娥皇輕如一浮萍綿綿,花漾簇簇,再加上年紀尚小,稚嫩芬芳,含苞待放,明肌雪膚,更顯得遺世而獨立,青澀的似夢,猶如仙塵染俗,消散煙雨中。


    娥皇這一舞,隻有她知道,她能站在這裏跳這一舞,看著下麵那個對著自己微笑的男子,花了多大的勇氣。


    她恨不得把畢生所學都傾世一舞,讓他牢牢地記在心裏,哪天如果他厭倦了她,再想想翠竹林的娥皇,哦,她原來也曾傾國傾城傾天下。


    沒有楊貴妃的嫵媚多情,卻多了幾分溫婉灑脫;沒有玄宗皇帝的迷戀成癡,卻多了幾分專注堅定。


    著上霓裳羽衣,娥皇像個真正的仙子,懷抱著那把絕世好琴,與他對望,仿佛跨越了萬水千山,才尋到了彼此。


    其實正是這樣,娥皇兩輩子的感情,都給了眼前這個淡若雲煙的男人,從此任他寵愛,任他心疼,也任他傷害……


    皇上下旨賜婚的當天,娥皇依依不舍的告別了李煜,回到家看到那把燒槽琵琶靜靜的躺在紅綢上,幾千年的沉澱,還是到了自己的手裏。


    皇家娶親,不同於尋常人家的三媒六聘,那是王爺娶王妃,太後娘娘親自操持。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和親迎,一樣不少,每一樣都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再加上各種準備,就得收拾一年。


    尹先生在教坊上麵喝酒,窅娘在跳著舞招呼客人。


    看著娥皇進來,尹先生一笑,“丫頭,你後悔嗎?”


    娥皇一愣,他問的不是,“丫頭,你開心嗎?”,也不是“丫頭,你幸福嗎?”


    而是一句“丫頭,你後悔嗎?”,娥皇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隻是這一刻,娥皇想緊緊的抓住不放手,用沉澱了兩輩子的感情,去溫暖那個也許將來會傷害自己的人。


    娥皇搖了搖頭,尹先生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忽然又認真的看著娥皇,“日後若是出了什麽事,娥皇,別認命。”


    “妹妹可算是來了,姐妹們都想念你呢!聽說你到宮裏小住,是不是就像茶館裏說的那種,伴君如伴虎啊?”窅娘帶著幾個姐妹看到娥皇從尹先生那裏出來,便聚上去問道。


    娥皇抿著嘴笑了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雖然跟茶館裏說的不太一樣,但是也差不多,在宮裏嘛,做什麽事都是謹小慎微的,稍有差池,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兒。”


    娥皇故意把事情說的誇張些,看著剛剛還是羨慕的顏色,逐漸變得恐懼抗拒,心裏一陣好笑,又接著說道,“但是皇上和太後都是脾性極好的人,對我也好,都很照顧。”


    眾人鬆了一口氣,娥皇注意到平時活躍的如言現在卻像是沒了精神,看了看窅娘,窅娘皺著眉頭不說話,娥皇剛想上前,便被倩倩拉住了,隻聽她用極小極細的聲音貼著娥皇的耳側說道:“如言姐姐等的人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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