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流珠和紅纓,娥皇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見到紅纓沒事也就罷了,總不能真的留下,辛姨娘和女英去了西山,辛姨娘中毒之事還沒有結論,推到了在大家以為已經死去了的紅纓身上,這時候紅纓出現,那件事情大家便會認定是自己指使的。


    不管是想借自己的手害辛姨娘,還是想借辛姨娘的手害了自己,最後那個人都沒有得到什麽,辛姨娘去了西山,這件事情也隨著告一段落。


    娥皇閉著眼睛假寐,後背微微涼涼,偶爾一碰,還是有些疼痛,青杏紅著臉帶著笑意進來了,手裏拿了幾枝白梅,帶來一陣梅香。


    娥皇驚詫的看著她,隻見她嘴角一抿,“姑娘躺在床上,真是辜負了這大好的光景,方才我在外麵竟看到飄了幾朵小雪,軟軟絨絨,晶瑩透亮的,牆北邊那棵幾年都不開花的梅樹,竟然也開了苞,我便折進來添些香氣。”


    “哦?那梅樹竟然開花了?”


    “莫不然我手裏的花是哪來的?開的喜人呢,隻可惜是白梅,若是紅梅就更好了。”青杏微微皺眉,有些遺憾。


    “白梅紅梅都是一樣的,紅梅固然在雪中獨立惹眼,白梅卻是與天地融合,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白梅不驕不躁,更有氣性些,快去找個瓶子插起來吧,就放在我一眼就能看到桌案胖,靠著筆墨書香,也好熏一熏那些酸腐。”娥皇臉上有些喜色,忙著起身,青杏張大了嘴看著。


    “姑娘,你別動,你身子還沒好全呢。”


    “不礙事,我得去親眼瞧瞧,好不容易下次雪,可不想就這麽白白浪費了。”


    “哎呀!”青杏跺了跺腳,急的到處找瓶子,嘴裏又大聲的喊:“玉音,快來,姑娘要下床。”


    厚重的簾子被打開,透出一米帶著寒氣的日光,還有幾朵飄進來的雪花,一個嬌小的身影連忙進來,“青杏姐姐,什麽事?”


    還沒等回答,看見娥皇掀開被子,連忙上去攙扶,“姑娘這回做什麽,要什麽吩咐就是。”


    “我想去外邊看看白梅,你去把我的披風拿來。”


    玉音皺著眉頭,一臉的苦惱,“可是大夫說姑娘得臥床休養,不能輕易下床,而且外邊嚴冷,我怕姑娘著了寒氣。”


    娥皇剛想去說什麽,便看見放好白梅的青杏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件大紅的金色繡線錦衣披肩,脖頸處用白狐狸毛鑲嵌,“都是我多嘴,沒事拿什麽白梅進來,惹得姑娘眼饞,若是真是姑娘真著了風寒,我就去把那白梅砍了,再把舌頭割了。”


    “淨說些晦氣話,我不過是想出去瞧瞧,總躺著也悶得慌,你們倒好,合起來給我氣受,說些有的沒的,好好的心思也被打亂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們的不是,知道攔不住您,這不把衣裳拿來了,玉音去箱子裏找出前些日子剛送來那件白色錦緞真絲的小夾襖,可仔細看著了,要衣角繡著金色白梅瓣的那件,不是牡丹花的。”


    “是。”看著玉音震驚的眼神,又小跑過去找衣裳,娥皇驚奇的看了一眼,“那件衣裳不是去年的嗎?怎麽是才送來?”


    “姑娘不是喜歡那花樣子嗎?奴婢今年讓做衣裳的又照著做了一件,正好和你那件玉藕色的榴仙裙搭著,反正要去賞梅,不如穿了這衣服去,配上這紅色披肩養身子,一會拿上手爐,也不至於著涼。”


    娥皇了然的點了點頭,抬起頭微微一笑,眼角的色彩流露,“我穿什麽衣裳你比我都了解,看來真是離不開你了。”


    青杏白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嘴角卻是微微泛起,不自由的露出喜悅之色。


    穿好衣服後,玉音塞到娥皇手裏一個手爐,青杏打開簾子,娥皇立馬感覺到一股寒意,可是明亮的日光還是吸引了自己走向牆腳的那棵白梅。


    周圍隻是零零散散的下著雪花,落在地上消失不見,光亮中透著清澈。牆腳那棵枯幹的枝椏上,散散的綴著幾朵白梅,還未開苞就帶來了生氣。


    這顆白梅是父親北上移植下來的,當時等了好多個冬天,都以為它不會活過來了,一年到頭都是晃晃枝椏,毫無生氣。


    原本大家都打算砍了,可是娥皇執意留下了,栽種到這個不起眼的角落,卻沒想到今年竟然又發了新芽,縱是這麽一點點,已經夠讓人歡喜雀躍的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飄落在枝椏上的雪瓣,倒有些魚目混珠,和白梅在一起倒分不出來了,安雪繚繞,花開無聲。


    娥皇突然感到一陣興奮,仿佛世上之事都拋諸腦後,輕輕的把手裏的手爐放在梅樹旁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誠心祈禱。


    倏爾,雙手張開,雪花紛紛落,忽而轉折,忽而輕踏,輕攏慢撚抹複挑,手裏仿佛有一把琵琶,卻形似尤物,油黑的頭發纏繞在脖頸,卻不見紛亂,雪白的裙裾與雪共天地一色,肩上的披肩隨著人的轉動輕輕擺動成一個蓮蓬,映著大紅的衣衫,在滿天飄雪中緩緩起舞,她城無他,共長天一色。


    簫聲緩緩響起,映著絕妙的舞姿,傾國的容顏,鑲嵌相合,猶如一幅山水畫,簫聲朗朗,心聲簌簌,皎潔沉寂美麗,散落了一世的風情。


    他突然進了她的世界,從此,一見傾心,欲罷不能。


    娥皇看著颯颯走來的人,呼吸一窒,淡藍色錦袍著身,腰間纏著金色錦帶,掛著屬於他的貴重紫金香玉,帶著背後遺落的日光,踏著滿天的皎潔琉璃,手裏握著剛剛還在吹奏的玉簫,通體的灼紅,灼傷了她的眼睛。


    嘴角噙著淡淡的溫和,一如既往的深沉漆黑的雙眸,此刻卻迸發出一抹光亮,仿佛帶著火焰般看著她,不可置信的驚喜,猶如看著絕世珍寶一般。


    向著周圍一看,一旁等著的玉音和青杏早已不見了蹤影。


    卻聽到神豐俊朗的人淡淡的語氣裏帶著驚喜,“我的阿薔竟能跳出霓裳羽衣舞,比起玄宗的貴妃娘娘,不相上下,我還當我看錯了呢。”


    娥皇皺眉,“你又沒見過貴妃娘娘跳舞。”


    “不用見,我知道,就算是她在這裏,也不能比我的阿薔跳的更好。”溫潤的眸子更加柔和,仿佛一看進去就不自覺的溺死其中,娥皇呼吸一窒,被那聲“我的阿薔”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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