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皇扶著門框想走出去,還沒看清外麵的樣子,卻被腳下的門檻一欄,一下子狠狠地跪在地上,娥皇臉色驟然發白,忍著疼痛,揉著傷處。


    這時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哎呦,姑娘醒了,你怎麽親自下床了?”


    一陣陌生的女人的味道傳來,衣服上還有淡淡的皂角味,帶著些許愧疚,輕手輕腳的把娥皇扶了起來,聽著聲音是本地人,還帶著幾分口音,娥皇才放下心來。


    因著視力模糊的影響,隻能隱約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個微胖的中年婦女,長得確實慈善可親。


    見著娥皇眼神迷茫,連忙帶著笑道:“姑娘,我是伺候您的婆子,夫家姓於,您叫我於婆子就好,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您行動不便就不必下床了。”


    娥皇定了定心神,忍著疼痛,緊緊的拉著於婆子的衣襟,臉上故作鎮定,手裏卻不住的顫抖。


    “多謝,請問我這是在哪裏。”


    婆子力氣大的很,執意拉著娥皇的手向裏麵走去,“你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身子還弱,眼下冬天剛過,寒氣還未消除,這麽出來很容易生病的,有什麽話進裏麵說去。”


    娥皇掙不開手,由得她帶進了房間,感覺身上一暖,原來是於婆子從後麵添上了件衣裳,娥皇心裏頭雖然感動她的細心,卻也顧不了這麽多,她急於知道現在的境況。


    “現在正是初春的時季,姑娘醒來的也是時候,正巧三月的桃花開得早,等姑娘大好了,可讓二公子帶著出去瞧瞧。”婆子把小狗輕手輕腳的放進娥皇的懷裏,立馬感覺到它很高興的舔了舔娥皇的手背。


    娥皇一愣,“三、三月了?”語氣裏微微顫抖,心裏卻是上下翻騰。


    “還未到三月,也快了,照咱們的日子來算,離三月還有三四天。”婆子想了想,認真的數了數日子。


    還有三四天三月,那就是說離官府裏定的日子還有三四天,離他們大婚還有三四天。


    “最近,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娥皇輕言輕語的問道,語氣裏帶著些許恐慌。


    “嗯,也沒什麽大事發生,隻是聽說北邊的蠻子要打仗了,咱們老百姓正擔心著會不會打過來。”


    娥皇心裏一咯噔,心思沉下去,要打仗了,朝廷裏也該變天了。


    “還有呢?有沒有聽說別的事?”娥皇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有些期待的眼神無焦距的看向婆子的方向。


    “嗯,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整天在這裏伺候著,主人家也少讓我出去打聽。”於婆子語氣裏滿是愧疚。


    “那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娥皇急切的問道。


    “你想知道你在哪,好不容易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轉身就想走,怎麽,這麽舍不得你的心上人?”於婆子剛想說話,便聽見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帶著輕盈的步伐。


    娥皇一愣,聽的聲音像是剛醒來時見到的那個男人。


    婆子見著主人前來,立即噤聲不語,點了點頭,朦朧中看到男子對她做了個手勢,她就出去了,臨了,還若看了她一眼,也看不出情緒。


    “我告訴了年叔你醒了,也去打聽過你口裏的重光,隻可惜了……”男子話隻說了一半,便意味深長的看著娥皇。


    “可惜什麽?你到底是誰?可是你把我傷成這樣?”娥皇厲聲問道。


    男子微微一愣,沒料到她轉而到了傷勢的出處,立刻咳了咳掩飾自己的神色,語氣裏也稍稍好轉,“那倒不是我傷的,是我哥傷的。”


    娥皇疑惑不解,“你哥?”


    男子聲音低了下去,“嗯,要不是我哥囑咐過,一定要寸步不離的看著你,我也不至於在這異國他鄉和年叔在這裏照顧你。”


    “但是……”男子的聲音立馬又高了起來,“你不能走,你的傷還沒好,年叔說你隨時都會出現什麽意外的病兆,你得等到我哥來。”


    娥皇一陣氣結,眼前的男子倒是小孩心性,“憑什麽,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男子理所當然的回答道,“你不就是周府的女兒嗎,你們大唐皇帝的兒媳婦。”


    “不過,現在也不是了。”


    “你什麽意思?”娥皇臉色一變,驚懼的站起來,懷裏的小狗掉到了地上,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你這個女人怎麽那麽凶?”男子提高了幾分聲色,有些生氣的抱起了地上的小狗,含著熱淚委屈的看著娥皇。


    “就這個意思,你在這裏這麽久,你的家人也就找了你半個月,隨後就無聲息了,這幾天還鬧著成親呢,還有四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吧,那六王爺長得還真是不錯的,可惜新娘,不,,是,,你!”


    男子嘴角微微翹起,麵色微冷的看著娥皇,帶著些許的嘲弄,看著眼前的人臉色變得煞白。


    “你,,剛才說什麽?”娥皇有些說不出話來,聲音裏也跟著沉下去,不知該作何感想,隻是心裏在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哼,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吧,我聽說我哥也挺喜歡你的,你長得還算是不錯,不過我哥的人品我信得過,紅顏禍水你是不可能了。”男子帶著鄙視打量了一下蒼白蠟黃的小臉,無一絲光澤。


    “討討人歡心還是可以的,不過我哥已經娶了妻子,這次回去就是嫂子有了身孕,應該得去一段時間,你就安心在這裏等著吧,能讓我和年叔一起在這裏的,大哥定是心裏非常喜歡你的。”


    男子頗有些安慰道,語氣裏也帶著些親近,仿佛她注定是他大哥的小妾一般。


    娥皇一個冷色,“你是誰,我不相信你說的話。”


    男子氣憤的看著她,而後又轉為嘲弄,“隨你,反正你是回不去了,況且你的眼睛也看不見……”


    娥皇一怔,聽著腳步聲漸漸離去,眼裏一直忍著的溫熱嘩然而下,腦海裏的人漸漸模糊,怎麽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一襲白衣,臨風而立,翩翩裙裾,隨風而起,白梅似他,溫和似他,你的娥皇在這裏,你要娶的人是誰?


    “今生能娶阿薔為妻,此生無憾矣……”


    眼裏滾燙的灼傷了她的心,腳底下的毛茸茸的小東西那小腳蹭蹭她的腿,不知道什麽時候,跟著方才出去的又跑了回來。


    娥皇輕輕拭淚,彎下腰去,輕輕抱起了身,慢慢的蹭著柔軟的身軀,那小東西仿佛能看懂她心裏的哀傷,也是滿含著熱淚,安慰似的輕輕舔著娥皇的手背,相顧無言,淚千行。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門輕輕響起,娥皇回過神來,連忙擦了擦眼淚,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殷紅的眼睛已經出賣了此時她的心情。


    “周姑娘,在下姓年,一直以來都是我奉命為您診脈的,我今天出去了一趟,聽人說姑娘醒來了,便來瞧瞧。”


    不遠處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語氣裏雖是客氣,也帶著些許的不善,娥皇了然,他應該就是男子口中的“年叔”了,可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口中的‘奉命’又是奉了誰的命?


    “多謝貴人相助,才救得娥皇一命,可是娥皇醒來之後,卻千般不適。”


    “我聽聞姑娘的眼睛還是不太好,這個姑娘不必太擔心,姑娘傷在小腦,小腦本就脆弱些,隻要好生的調養,在下是有把握治好姑娘的。”年叔胸有成竹的說道。


    “我眼睛不適,到底是不重要的,可是我醒來之後,不見我父母的關懷體諒,不見我兄弟姊妹的逗趣慰藉,更不見我好友丫頭的噓寒問暖,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獨自病了三月。


    貴人是不知我的身份嗎?貴人背後的人也該知道的,就算貴人背後之人也不知道,那麽娥皇說句狂妄自大的話,就憑娥皇的音容相貌,畫出小像去,也該有人認得吧。”


    娥皇緩緩道出,雖然她已經知道他們是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否則之前的男子也不會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誰,她要先懂得他們的身份,和困住自己的原因。


    你平白無故的不小心弄傷了自己,不僅不登門賠禮,反而趁著病因囚禁了自己三個月,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這個說法,說到哪裏都是行不通的,況且自己的身份非比尋常,到底是什麽人?


    “這……”年叔每天微皺,沒想到看似軟弱不堪的丫頭,大病還未痊愈,卻伶牙俐齒,自己還真沒準備好什麽措辭,總不能說自己家的將軍想要你,就讓你留下來不許通知任何人吧。


    娥皇眼睛無神,卻是十分淩厲的看向年叔的方向,年叔一個蒙頭,隻得下了下決心,既然她都看得明白,也不是什麽好哄騙的主兒,就直接威脅嚇唬一下,也讓她不要輕舉妄動,至少在將軍回來之前,不能出什麽岔子。


    年叔想好了便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也一改前麵的客氣。


    “姑娘真是伶牙俐齒,可是我們好心救了你一命,總不至於再去費時費力的去給你找家人丫頭吧,你的兄弟姊妹又與我們何幹?


    再者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主子有命,不讓姑娘回家,姑娘便安心的呆在這裏,既然姑娘有所不適,就好生的休息,等主子發了話,我們自然將您送回府上,若姑娘執意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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