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尾自宋代以來既是閩東的一處重要港口,位於福州東南閩江與烏龍江的匯合處,離入海口大約六十裏地,是福州的外港和福建水陸交通門戶。更是福建水師基地、馬尾造船廠和福建船政學堂所在地,平日裏在此進出的漁船、商船、軍艦絡繹不絕,自鴉片戰爭後,大清門戶開放,岸上車鬥載量的東、西洋各類洋貨、兩廣的各種茶葉、綢緞、藥品土產也由此北上,整個馬尾熙熙攘攘、人頭攢動是個遠近聞名熱鬧的所在。


    琉球國王尚泰第七道奏章到達福州準備北上的那天,馬尾碼頭毫無征兆的戒嚴了,四周站滿了弓上弦、刀出鞘的閩浙總督府的戈什哈(親兵),一乘八人抬的綠呢大轎過晌時分篩著大鑼到了馬尾港的碼頭,前麵鹵簿儀仗舉著半人高的藍底鑲黃虎頭脾,一塊牌上寫著:進士及第欽命總督閩浙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兼巡撫事何,另一塊寫著:欽命總理福州船政大臣。大轎在碼頭岸邊緩緩落下,轎身一傾,從裏麵嗬著腰鑽出位身材瘦長、麵色白嫩的中年官員,他頭戴大紅頂戴的官帽,身穿九蟒五爪官袍,外邊罩著仙鶴補子,項下一掛蜜蠟朝珠。兩道稍稍剔起的濃眉和一雙晶瑩生光的丹鳳眼,告訴人們他已正當盛年。這個四十多歲的官員閑適的在碼頭邊上散著步,不時掏出懷表看看,似乎在等著什麽重要的客人。


    約莫小半個時辰,遠處的海麵漸漸駛近一艘華麗的遊艇,岸邊搭起一架寬大的木板橋直通遊艇,這時,隻聽岸上一陣悠揚的音樂聲響起,靠在遠處看熱鬧的有經驗老人們告訴兒孫,這是迎接欽差大臣才用的曲子,平時哪怕是王爺貝勒也斷然不能用。


    船艙裏出來幾個人,為首的一位也是大紅頂子、仙鶴補服,官帽後邊還綴著一根翠森森的單眼孔雀翎子,後麵跟的人都是師爺模樣,還有一人身材矮小,穿著紫色的長袍馬褂,頭上卻煞是顯眼的戴了頂巴拿馬草帽。先到的大人趕忙向為首那人打千兒跪拜又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禮。


    四周圍看熱鬧的人們都在竊竊私語


    “哎,老哥,前頭來的是咱們的何總督吧,怎麽還給後頭那位行大禮啊,不都是紅頂子嘛!”


    “是啊,那人看著還不如咱們何總督年紀大,帽子後頭還插著根野雞毛這是啥規矩?”


    有個戴眼鏡塾師模樣的花白胡子老者嘿嘿笑了幾聲賣弄道:“你們有所不知,從官位上看咱們何總督和那位大人都是一品大員,可諸位你們再瞧,那位帽子後麵綴著的可是孔雀翎子!別說咱們何總督,就是等閑的六部尚書也沒有呢!那是萬歲爺特賜給精忠為國、有大功於社稷的大人們的!”老學究搖頭晃腦的解釋著,眾人這才“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你們知道那位大人是誰?說出來可了不得!那是曾紀澤大人,他父親就是再造大清的中興名臣曾文正公曾大人啊,他可是世襲罔替的一等侯爺!人家別說是紅頂子,就是藍頂子,咱們的何總督也得跪拜,大家夥兒往後站站。慢慢看!”


    可是還沒等眾人看仔細,曾紀澤拉著閩浙總督何如璋的手一起上了八抬大轎,一眾總督府的人車如流水馬如龍,立時消逝在平整的官道上。


    晚傍晌兒的福州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城郭附近翠色如煙、含韻如滴的山巒樹木集合著城內星星點點橘黃、緋紅的燈火和嬉笑的人群聲柔和而又安逸的呈現在人們眼前,老遠看,像一副真實的清明上河圖


    坐落在集賢裏的閩浙總督府並不華麗,隻比富商大賈人家的府邸略大了一些,因為大清九大總督裏除了排在末尾的雲貴總督,倒數第二的就是閩浙總督了。然而華洋雜處的浙江、福建與直隸、山東相比更是個讓人頭疼的地方,沒有個明白人在這兒更會引起不必要的紛亂。


    幸運的是,何如璋是個稱職的總督。


    吃罷了便飯,曾紀澤略事休息,就叫來了何如璋。何如璋換了便服一人進了上房,見燈下曾紀澤也是一身青絲長袍?著鞋坐在上座,東邊的紅木鑲螺鈿椅上坐著那位舉止怪異的矮個子年輕人。兩人正談得火熱。


    何如璋剛要行禮,曾紀澤起身相迎,微笑著說:“世兄,咱們還講那麽些規矩?您當年隨家父讀書時我天天跟在您後頭讓您給我買糖葫蘆吃呢!快坐!哦,這是德國留學生辜鴻銘,皇上禦賜六品頂戴,現在跟著我處理些雜事。”


    辜鴻銘起身輕輕作揖就坐下了。


    何如璋溫和的一笑:“坐,世兄說的是,多少年就這麽過去了,那時節的事好像就在昨天一樣,有時候一睜眼,老師好像還在那背著手講學似的,哎!不說這個了。”何如璋壓低了聲音“您既然繞道福州,必然也接到萬歲爺的密詔了,皇上的意思最近要解決琉球,我想……”


    溫馨的燈光下,心思縝密的何如璋看了辜鴻銘一眼,把後麵的話又咽了回去。


    辜鴻銘顯然意識到了,有些不滿的站起身告退,被曾紀澤製止:“湯生不是外人,是皇上特旨從德國召回來的,雖然上諭裏沒寫,我看皇上的意思要讓湯生參讚外交事務。湯生,我和何大人是世交,現在皇上有旨意讓我等處理好琉球一事,你也幫著想想。”


    何如璋轉念一想,現在身邊就坐著個欽差大臣,就是萬一有事曾紀澤跟自己一起擔當,再說畢竟自己和曾紀澤一向交好,也有些抱歉的一抱拳“湯生賢弟,你莫怪,我也是奉了皇上的密詔,千萬不敢外傳的,既然?剛大人說了,你坐在這一起參讚參讚。”


    辜鴻銘是個直性子的人,見兩省總督都這樣說,心裏的疙瘩立刻煙消雲散“不敢,大人說得才是正理!”


    何如璋起身吩咐外麵:“傳令:叫浙江提督吳長慶在偏房等候,你們四十人在這四周看著,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軍法從事!去吧!”


    門外一陣鏗鏘的佩刀、跑步聲響,曾紀澤佩服這位總督的同時心裏夾著一絲不安:“琉球現在到底如何了?”


    “世兄有所不知,皇上的意思,不論在福州還是北京,善待琉球使臣,日本現有八百名武裝警察駐紮琉球,琉球王尚泰前後上了六道加急奏表,要我朝出兵,可皇上絕口不提,原因就是要琉球王主動上表將琉球土地人民呈獻給天朝,從此,琉球三十六島就成了我大清領土!如果今後我與日本真的發生戰事,嗬嗬,我隻要在琉球駐一隻偏師足以威脅其後方,日本必然不敢大舉出兵。皇上真是聖心遠慮!”


    “世兄所言甚是!你道我這次放棄和談,去德國訂購軍火回國為何?這正是皇上的密旨指示!皇上說此事可以說給世兄你聽。一開始我都不解,後來仔細一琢磨,皇上真真是乾坤機斷睿智天縱!你想:此次琉球事件的根源就是俄羅斯和我大清由於西域新疆的矛盾,日本蕞爾小邦妄圖趁火打劫,所以他們隻派了武裝警察,原以為我們一旦屈服於俄國人他們立即侵奪琉球,成則收功,敗則無傷,何其詭詐!皇上洞悉其謀,指示我盡快跟俄國人達成協議,然而俄國人的狼子野心也不可小視,因此才用了一招敲山震虎,故意要取消談判,把去德國訂購軍火的秘密使命泄露給俄國人,俄國國內最近也不太平,這種消息也驚驚他們的心,讓此次新疆談判的主動權轉歸我國。嗬嗬,俄國沙皇不是笨人,我在德國他們派了多少密探前去我都一清二楚,皇上說了,慢慢等,最近俄國就有消息,到時候我們就好討價還價了。再者,日本是狐假虎威,老虎一退,它這隻狐狸還能獨擋我國?皇上此計不僅能讓新疆安然無恙,還能逼退日本又能讓琉球歸附,哎,我活了這麽大年紀,辦了這麽些年洋務,真沒見過如此智謀!一舉三得,加上你說得那條,是一舉四得啊。看來我大清有救了!”


    窗外的秋雨伴著略帶鹹澀的西風讓空氣裏的濕氣加大,何如璋激動的站起身打開窗子,深深吸了口涼爽的氣,作為漢臣和曾國藩的得意門生,他從不相信大清能什麽萬年不朽、永世長存,可華夏民族絕對能夠億萬年矗立東方!滿清國事艱危,苦了天下百姓,再出一位天子驕子能統馭萬方、安邦定國誠然是漢人的不幸,然而換個角度想想,一個安定繁榮的環境對百姓何嚐不是大幸!


    一種複雜矛盾的衝動在他心裏一拱一拱,片刻才恢複了平靜。


    “?剛世兄,這段時間我們得把琉球這事妥善處理,下一步新疆問題才好處理,皇上決定一旦琉球上表歸附,立即派兵進駐!皇上已密令淮軍老將、浙江提督吳長慶聽我調遣,讓我聽您調遣,您看,這是琉球王尚泰上奏的第七道奏表。”


    一直沉默的辜鴻銘知道自己不便插話,起身舉著一根白銅蠟台湊上前,曾紀澤喝了口茶,點點頭說:“調遣不敢,咱們兄弟通力合作吧!這表文是上奏給萬歲的,我們看使得嗎?”


    “使得,這是皇上在密詔裏允許的,皇上說了,他在北京隻是指示大概方略,一切具體布置由我們負責。”


    “恩,那你我二人的責任就更加重大了!”


    抱歉,上麵的發錯了,請大家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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