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鐸和諸王沒想到,唐漢明根本沒給他們這個希望。


    眾人不敢騎馬,正向午門方向飛奔,忽聽後麵太和門三聲炮響,前麵午門外喊殺聲大作,吱呀呀呀滿布金釘的午門與身後的太和門一起洞開!


    門外一片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刀山劍叢,無數精壯的漢子左臂圍繞紅巾釘子般肅立當場,把午門外團團圍住,滿臉猙獰虎視眈眈望著他們,自己布置的後備兵馬早就不知去向,倒在午門外的禁軍死屍顯見是被清理過得,跺起了幾丈高!


    後頭太和門方向呼啦啦追來一片奇異的兵士,臉上鬼魅樣抹著油彩,手裏提著大砍刀卻與中原不同,光著腳跑步如飛。


    為首一人身穿黃馬褂,手執長刀在馬上指揮,阿克圖喘著粗氣道:“王爺,是、是岑春煊領著生苗軍。快走!這些生苗凶狠無比、還生吃人肉!”


    生苗軍左麵是訓練有素背著大刀,手提長槍的淮軍,聶士成帶隊,右麵飛奔著腳穿草鞋身材矮小精悍的土著軍,由宋慶帶領,太和門台階的防禦沙包上豎起一麵黃邊紅裏大旗,中間一個鬥大金黃的“彭”字,正中一人身材高大,一身蟒服玉帶,佩著玉柄寶刀,左右肅立全身甲胄的大內侍衛與將佐滿臉殺氣。那人正舉著單筒望遠鏡朝這邊觀察。


    “啊!彭玉麟!”唬得世鐸又要癱倒。被眾人架起來沒走幾步,前頭午門外大隊軍馬長城一般湧上來擋住道路。


    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軍馬中忽的挑起兩麵幾丈高的大旗,藍邊金字鬥大一個“左”字燈火照耀下熠熠生輝,另一麵則是黑色紅邊兒中間鬥大“曾”字。


    “是、是左宗棠和曾國荃??!!”載漣大驚。


    “他不是在陝西嗎?!曾國荃這個魔頭從兩江來的?”慶至氣急敗壞的揉眼細看,果真是。


    諸王貝勒被眼前變戲法似湧上來的勤王兵馬驚得愣在當場。


    旗下一人端坐馬上,花白胡須,穿黃馬褂披件大紅色披風、腰垂寶劍,威風凜凜氣勢洶洶喝道:“世鐸,你逆天行事,欺君犯上!大逆不法!現在投降還來得及,不然老夫讓你命喪當場!”說著揮舞馬鞭左右衝上騎戰馬的高大身影。


    “世鐸!你老小子膽敢造反!我曾國荃第一個不答應!小的們!快槍準備!打死一個老子賞銀十兩!左兄,跟他們費什麽話!殺!”身穿黃馬褂的曾國荃早就不耐煩的手提金絲大環刀,老當益壯催馬揮刀迎上來。


    “呸!老匹夫!今兒我要死了,明日你也活不了!八旗勇士們,咱們不能給漢人投降,咱們是大清的巴圖魯!衝上去宰了他!殺啊!”說著帶頭揮刀衝上去。


    禁軍的殘兵敗將們見前後都有敵人,知道必死無疑,用盡了最後力氣各持刀劍隨著諸王向前衝。


    左宗棠鄙視一笑:“馬玉昆帶馬隊從左,衛汝貴帶西北馬隊在右合圍叛軍!劉錦堂、楊嶽斌帶我的親兵營和淮軍中路突破!葉誌超帶軍掃蕩東西華門外的叛軍!劉銘傳隨我和曾大帥左右!去吧!”說著拔出寶劍迎上去。


    超過兩萬人的勤王兵馬將叛軍團團圍住,淮軍、西北馬隊如飛左右畫出兩道漂亮的弧線從側翼殺入人群,左宗棠、曾國荃一上陣,手下將領無不奮勇向前!


    幾十年沒打過仗的八旗禁軍哪見過這陣勢?被衝入的勤王軍殺的屍橫遍野、血淚直流、一片片血霧飛濺,早已憋得難受的勤王軍狼入羊群,大刀、長矛、長劍、快槍旋風般籠罩的嚴嚴實實。


    載漣剛提刀向前就被曾國荃一刀“力劈華山”削去了半個腦袋,載潤舉劍相迎,被趕上來的劉錦堂一槍捅了個透心涼當場死於非命!曾國荃殺的性起,大環刀一刀砍倒一片哈哈大叫著痛快痛快!猶如五煞神降臨。岑春煊不甘示弱,附在馬身上一個衝鋒挑死了十幾個,撥轉馬頭再回身插入陣中。


    生苗軍果真神武,嗜血的個性讓他們見了血越發興奮,長柄砍刀銀光耀眼,一刀斬下連骨頭都像削豆腐。鬼哭狼嚎的叛軍四散逃亡,但左右衝殺不出,隻有等死的份兒。


    馬刀飛舞血光迸現中,馬玉昆眼見慶至拖著本格要走,趕上前一刀砍飛了慶至的頭顱,旁邊昏迷的本格被高抬的馬蹄一下踏碎前胸,吐血而亡。跑得慢的禁軍被密集的馬蹄當場踏死。


    楊嶽斌更是駭人,鐵塔般的漢子脫了上衣,雙手握一柄六尺長的金背砍山刀刀刀見血,舞起來虎虎生風,叛軍遇著就死碰著就亡,歡叫著左右衝突“來啊!爺爺正閑的慌!小子,看刀!”一個平湖秋月將莊親王載功上半身斬下!載功下半身在血汙裏抖動了好久才僵死不動。


    諸王貝勒顯赫的穿著此時卻成了他們的催命符,不論世襲罔替還是宗室國公,當場死傷殆盡。


    世鐸哪還有膽量造反?隻有逃命,趁勤王軍殺的一片混亂世鐸和阿克圖躺在地下裝死這才逃過一劫。趁人不備與阿克圖騎馬衝出午門,後麵追兵甚急,正思量是回王府還是去九門提督奕?那裏躲避,尋機出城。不料端門被圍,上來一群人馬,為首一人紅頂花翎,蟒服整齊。


    “王爺慢走!奕?在此護駕!”


    世鐸回身叫阿克圖:“快,是奕?!”


    見了神色如常的奕?,世鐸噗通從馬上跌落,“奕?!咱們完了!本王中了埋伏!咱們的五萬大軍全軍覆沒,就剩阿克圖護著我衝出來。快,咱們快出京去古北口,那裏還有東蒙古騎兵呢!”聽著身後喊殺聲漸近,世鐸對奕?哀歎道。


    “王爺,古北口您恐怕是去不成了!”身旁的阿克圖臉色忽變,滿臉汙血加上陰狠的表情讓世鐸心髒猛地一顫。


    奕?並不說話,穩步走過來:“是啊,王爺,今兒我們送您上路,您可要走好!”


    “你們要……”話音未落,兩柄長劍同時刺穿了他的身體!世鐸眼睛睜得老大,仿佛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呃……你們……你們,你們……”股股血液從他口中湧出。


    “王爺,別怪我們,”奕?陰笑著:“是您做事太不長腦子,您不想想怎麽鬥得過萬歲爺?萬歲爺早就知道您的全盤計劃,當然,是我們幾個密告的,你別瞪眼,告訴您,就是跟著您,您要登了大位也得把我們滅口!再說我倒黴的那些年您做什麽去了?!我額娘病死沒錢下葬還是萬歲爺賞的銀子!萬歲比您有情有義,您就安心的去吧。你們家早就被圍了,甭擔心,一會兒您的福晉和兒女們就下地獄陪您去了!”


    噗的聲雙劍拔出,世鐸登時睜著眼死於非命!靈魂快要出竅時他才明白,自己原來就是皇帝手裏的一顆棋子。


    可惜他明白的實在太晚。


    “砍下他的頭送進西苑!讓萬歲爺安心!”阿克圖吩咐道


    “喳!”


    慘烈的戰場終於安靜了,戰火硝煙很神奇的避開了所有建築,阿克圖與奕?騎馬進了午門,抬眼望去,從午門直到太和門、四處不是形態各異的死屍就是麵容恐怖、零落的殘肢。血液黏糊糊的踩上去直滑,汙血硝煙殘肢混合的氣味也熏得人直惡心。勤王兵馬還在不停看著叛軍有沒有活人,有的便上了綁繩押下去。瀕死的隨手補一刀算是讓其不再受罪。在場由左宗棠、曾國荃、彭玉麟壓陣倒也沒出太大的亂子。


    奕?、阿克圖在馬上一揖“稟大帥,我等已經將叛軍首領世鐸就地正法!頭顱送進西苑呈皇上禦覽,請大帥示下。”


    左宗棠等眾將有些不明所以,還是彭玉麟心中有數:“貝子爺辛苦!阿大人辛苦!皇上暫時沒有旨意,咱們先把這裏清理清理,天亮萬歲爺親自駕臨。”


    “是!”二人退到一邊。


    遠遠跑來一人,等走近了彭玉麟才看出是二等侍衛、毓賢的兒子毓威,便急忙問:“西苑怎麽樣?皇太後和皇上沒事吧?”


    “稟大人,西苑很安全。皇上與李中堂正在下棋,派奴才來看看這裏的境況。”說著給眾人行禮。


    左宗棠一邊幫曾國荃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問:“皇上有什麽旨意?”


    彭玉麟一擺手:“暫時還沒有,季高、沅浦咱們稍事休息去西苑!馬玉昆、聶士成、劉銘傳你們趕緊點查我軍傷亡數量!”


    差不多五萬禁軍,死傷殆盡,除了一百多俘虜和怡親王載敦及丟了隻胳膊的軍機大臣文慶,偌大的庭院裏再沒有活著的人,連當年攻下南京的曾國荃都皺著眉有些不安,這麽些滿人死在自己手裏,皇上會不會怪罪?!


    “不好!”一旁休息的阿克圖仿佛想起什麽,麵對眾人疑惑的眼光,他大喊著:“我想起來了!世鐸在皇上身邊還放了個耳目,不知道是誰,可他必然會對皇上下手!還有,世鐸府裏養著一幫子日本劍客和日本軍部派來的軍官!今晚上不知他們有什麽任務,大帥!趕緊派兵去西苑!”


    阿克圖這一叫,眾人都覺得事態更加嚴峻了。彭玉麟大喊:“劉銘傳、馬玉昆、楊嶽斌帶五百人跟我們進西苑,宋慶、衛汝貴帶騎兵在西苑外嚴密巡查!岑春煊,快!你先飛馬進宮報信,讓皇上小心!”


    岑春煊飛馬去了,剩下眾人又緊張起來。急急忙換了朝服,彭玉麟領著左宗棠、曾國荃騎馬直奔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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